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一腔癡心錯相付

關燈
我撲通一聲往後坐倒在地上。我見過緋顏的大毛尾巴和尖耳朵,可是從來沒有想到白淵的身上也會冒出這樣的絨毛來。白淵他不是神仙麽……

白淵像是感覺到了我的驚異和不安,眼睛慢慢睜開,瞧著我的臉望了一會兒,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麽,卻“噗——”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來,然後血就一發停不住了,跟湧泉一樣一口一口地從他嘴裏往外湧,很快就漫濕了他的衣衫,我坐在他旁邊,前襟上也是染紅了一大片。

這時候,我也來不及去管什麽別的了,上去一把抱住他,想要給他止血,但是那血是從身體裏面湧出來的,又不是外傷……

“你別折騰他,他這怕是內臟破了,你再搖再晃幾下,只怕會傷口破得更深。”緋顏在我身後不失時機地插一句嘴。

我回頭沖他喊:“那你還楞著做什麽,過來給他治傷啊!”

緋顏睜大一雙桃花燦爛的狐貍眼,翹起小手指指著自己的尖鼻子問我:“你讓我給他治傷?我這麽點修為,你就是病急亂投醫也不怕我把他治死?”

“你……”我一想,他說的也有道理,可是,“現在就咱們兩個,你不來治,難道讓我來?”

緋顏擺擺手:“那也不成,其實我也不會治傷的……”

白淵口裏的血吐得越來越多,現在已經臉色蒼白得跟回雪笛是一個色了,眼睛也慢慢閉上,我抱著他急得不行:“那也得想個辦法呀,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

緋顏搓搓手,狐貍耳朵動了動,忽然兩手一拍:“哎,有了!”說著,從懷裏扯出一個小小的竹哨子來,道:“老早之前我認識了一個雪狐族的王子,他修為還不錯,現在在瀛洲做上仙,當時他說,我要是有急事,就吹這個哨子……”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狠狠一拍他的腿:“那你還磨嘰什麽!快吹啊!”

緋顏被我拍得齜牙咧嘴,一臉不情願地吹響了那個竹哨,竹哨立即發出一聲尖嘯:“嘟嘟——”

我滿心期待著天上會一陣劈裏啪啦金光閃閃祥雲繚繞,然後一個仙氣騰騰的神仙從雲端下來救白淵,但是期待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個影子。

我瞪緋顏:“怎麽回事?”

緋顏扁扁嘴很委屈:“我哪裏知道,這個哨子我也是第一次吹好嘛……萬一那個雪狐族的兄弟在上茅廁呢……”

我順手撈起旁邊的一塊石頭,打算先砸死這只臭狐貍再說,結果石頭扔過去,緋顏一偏腦袋躲過了,卻正好砸中他身後的那個人。

緋顏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我說嘟嘟啊,你可算是來了,快快快,把地上這個家夥瞧一瞧,看還有氣兒沒……”

他身後走出來一個雪白袍子的男子,長得頗好看的一張臉上沖緋顏咬牙切齒:“早就說了不許再叫我嘟嘟!”

我瞧著他,覺得怎麽有點眼熟呢?還在想著,眼前的“嘟嘟”皺眉往我這裏一看,臉色刷地白了。

他一下子撲在白淵身上:“白淵!白淵你臭小子怎麽了!白淵!”然後立刻轉頭瞪我:“你是怎麽把他弄成這樣的?”

我瞧著他那張橫眉立目的俊臉,終於想起來,這不就是當初我在瀛洲仙島上遇見的那個神仙麽!我好像記得,他就是吃過我的醋的那個……

我下意識地猛然哆嗦一下,連忙解釋:“不是我打的他,是別人……”

“行了行了!我得帶他去蓬萊。”他打斷我,一伸胳膊把白淵從我懷裏打橫抱起來,腳下升起一朵白雲,然後一陣風吹過,嗖地就不見了。

我楞了楞神,攤著滿手的血問緋顏:“你會不會駕雲?帶著我去蓬萊島沒問題吧?”

緋顏的狐貍耳朵一下子耷拉下來,認命道:“我可以試試,但是萬一掉海裏了別打我。”

事實證明,緋顏的那張嘴就是個百發百中的臭嘴,當我從海邊的淺灘裏爬上岸的時候,很沒好氣地順手揪了他尾巴上兩撮狐貍毛下來。

緋顏嗷嗷叫著捂著他的大尾巴又心疼又委屈:“我就說了我修為不高,你還趕鴨子上架……你看看,正好把最油光水亮的地方給揪出了個豁豁,這萬紅叢中一點白的醜死了,我還怎麽見人啊嗚嗚嗚……”

我懶得跟他鬥嘴,捋了捋濕了大半截的長發,提衣帶水地往不遠處那個牌坊底下走。這副水淋淋落湯雞的樣子過去,還不知道會不會被那些神仙笑話呢。

緋顏嘟嘟囔囔把尾巴藏起來,從後面追上我,手指在我身上點了點,身上的水就幹了。我揉了揉頭發,發現也不濕了,就勉強跟他哼哼一下:“你還有點用。”

緋顏撓著腦袋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受寵若驚,吃吃笑了:“沒有啦,過獎了……”

我早已走到牌坊底下,問那個把門的仙使:“敢問,那個……嗯,凝霰仙君,在何處?可否指個路?”

仙使看我一眼,道:“凝霰上仙方才抱著個受了傷的神君去了九極宮,不過……”他打量我幾眼,我明白過來,連忙說:“我就是那個受了傷的神君的……嗯,未婚妻,凝霰上仙駕雲太快,我這會兒才到。”

仙使正想說什麽,紅狐貍緋顏三兩步湊上來:“怎麽,不讓進啊?嘟嘟……哦,凝霰,對,我跟他是朋友,你敢不讓我進?”

仙使的眉毛跳了跳,正待發作,這時候我聽見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來:“夫人。”

我回身一看,只見明一真人背上扛著一把大劍,須髯飄飄,面色有點不情願,但禮數還是做足了:“眾仙請夫人過去。”

我連忙應著,拉起還在沖那仙使做鬼臉吐舌頭的緋顏就往裏走。

我想著,那個九極宮估計是凝霰上仙的府邸,卻聽見明一真人在前面說道:“現在元清神君已經在九極宮裏由眾仙救治,不過那九極宮仙氣太重,夫人一介凡軀只怕承受不住,所以還請在宮外等一等。”

我問:“哦,那都是哪些神仙在救他啊?白淵的傷勢怎麽樣了?”

明一真人讓一旁的仙侍請我和緋顏落座,答道:“我聽得玄一上仙說,神君受的是內傷,要治內臟和元丹。不過……”明一真人那張胡子臉動了動,像是在斟酌著措辭:“聽聞元清神君受傷一事,蓬萊、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的眾仙都來看視幫忙,就連九極宮中的長渺上仙都親自給神君療傷,應該沒有大礙。”

聽他提起長渺上仙,我就想起夢境之中那個銀發金衣的青年,走了走神,然後發現明一真人面色有點奇怪,連忙說:“我聽說,神君在九重天上供的是個閑職,似乎地位並非萬眾之上,列仙這般熱心,真是頗有仙德。”

明一真人臉色又變了變,換成一副明顯是心裏藏著事兒的模樣,胡子動一動,道:“元清神君廣交仙友,這也不足為奇。”說完,看我也不看就扭頭走了,腳步匆匆好像做賊心虛逃掉一般。

緋顏的尖耳朵抖一抖,搖頭晃腦:“你說,會不會是你未婚夫已經要不行嘍,他還騙你,心裏過意不去?”

我沒有理睬他。這狐貍,一整個兒想著白淵什麽時候蹬腿咽氣兒,也不曉得跟白淵有多大仇。

我倒不怎麽擔心白淵會死掉,畢竟神仙們都是神通廣大,那個銀發金衣的長渺上仙也不像是個吃閑飯的。

讓我心裏不安的是,白淵他究竟做過什麽事情,讓這麽多神仙都來著緊他?就算真的是朋友多,也不至於這樣的陣勢吧?

這時候,緋顏又扯扯我的袖子:“莫離啊,先前我聽見穆羽對白淵說,你看見了那些事情,心裏明白過來了,你是看見了啥啊?”

我瞧著緋顏一臉八卦相,攤攤手:“倒也沒什麽,就是白淵跟一個小女孩的故事而已。”

“咦,那你吃醋了?”

我望著瀛洲上空悠悠飄過的白雲,說:“沒有。我只是覺得,等白淵好了,我也能回林州了。”

“啊?”緋顏吱溜一下蹦過來:“回林州?幹嘛?”

“還能幹嘛?”我用右手擋了擋頭頂的陽光:“回我原先的家裏去,好好過凡人的日子。”

緋顏的狐貍眼轉了轉:“那白淵呢?他還跟你回去做跑堂夥計?”

紅狐貍一句話就把我拉得晃了晃神。我擡頭望著天上的白雲,說:“他是神仙,做過一次夥計就罷了,哪裏還能做第二次?等他身體將養好了,他回他的穹明宮,我過我的凡人日子,還是各走各的好。”

緋顏的狐貍眼噌地亮了,我瞟他一眼,淡淡道:“我過凡人日子,不想再跟神仙妖怪打交道。包括狐貍精。”

緋顏很有氣節地分辯:“我不是狐貍精,我是狐仙!不一樣的好不好!”

“哦,那就包括狐仙。”

緋顏頓了頓,有點小心地湊過來:“莫離,你真的這樣想?你為什麽不要白淵了啊?”

我還是仰著頭看天:“不是我不要他。只是,他心裏真正要的不是我,之前他找錯了人也選錯了人,我不想為了一朵梨花將錯就錯下去。”

緋顏好一會兒沒說話。

終於,他的一只爪子伸過來,顫顫巍巍托著他殺人時用的那塊紅帕子:“別這麽梗著脖子了,低低頭,眼淚就能流下來了。”

我抄起他的紅帕子一摔:“臭狐貍,我才不要你的血帕子!”

我看見緋顏的臉上露出我從未見過的表情,然後那個悲傷和心疼和憐憫混在一起的表情慢慢模糊,最後混成了一團紅雲。

他跑過來抱住我,正好把我的臉埋在他的胸口那裏。我能聞見他身上的味道,竟然沒有我壞壞猜過的狐貍騷味,而是一股濃香。我突然記起很久很久以前的當初,白淵抱著我從範五爺府裏飛出去,那個時候,我就把他身上的那種味道記在了心裏。

可是又能怎麽樣呢,到了如今,我才曉得,他的那些溫柔,那些小心,那些疼愛,那些哭那些笑,從來都不是給我的。他給的只不過是在他心裏藏了幾千年的小女孩,那個一直叫他哥哥的女孩。

有些人,即便化成了灰,仍然永存。有的時候存在一朵白雲裏,有的時候存在一縷陽光裏,有的時候存在一塊綠豆餅裏,有的時候,存在一樹皎潔如月的梨花裏。

緋顏懷裏的氣味跟他的很不一樣,可是我還是埋頭哭得緋顏紅艷艷的胸口濕了一大片。

那個時候我看不見緋顏的臉,也看不見白淵躺九極宮中的模樣,我只能看見,南荒亙古不變的紅色大地上,玄棠長發紛飛的身影,是我從未見過的淒美和蒼涼。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打滾求評論收藏~~~= ̄ω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