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我在哪？我在這裏做什麽？

孫鐸呆呆的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頭, 突然有些回不過神來，路上的汽車似乎格外的高大, 嘟嘟嘟的汽笛聲震耳欲聾。

天色格外的暗沈，明明是日頭正濃的晌午，本該清澈的天空卻像是蒙上了灰色的蚊罩, 來來往往的行人步履匆匆，偶爾有幾個路過孫鐸的時候, 都不約而同的捂著鼻子繞開他，高高在上的俯視他。

他們嫌棄而厭惡的目光像是看到了一只蒼蠅, 只恨手上沒有一個蒼蠅拍，能把這只煩人的蒼蠅拍死。

“小乞丐, 你是不是要回家了？”幾個穿的幹凈整潔的小孩兒背著奧特曼的書包, 手裏拿著零食，笑嘻嘻的跟孫鐸說話，“你是不是要回你的垃圾場去了？”

一剎那, 記憶如潮水般湧過來。

他是孫鐸，七歲，在陽光小學讀小學二年級, 和爺爺住在離小學不遠的垃圾場裏。

“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 老師說了, 他的名字念duo, 他卻非要說自己叫孫feng。”嫩聲嫩氣的孩子大大的翻了個白眼，學著自己媽媽在家裏罵爸爸的表情，“他肯定是個智障啊, 又笨又蠢，而且很臭！”

“又笨又蠢又臭的小乞丐！”小孩子天資過人，幾乎一瞬間就想出了個調子，沖著孫鐸唱了起來，“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只有撿垃圾的老爺爺，和一條癩皮狗！”

癩皮狗？孫鐸微微偏了偏頭，低下頭，看到自己的旁邊有個癩皮狗，皮毛斑駁，又幹又瘦，討好的沖著孫鐸搖尾巴，嘴巴裏還銜著不知道從哪個垃圾桶裏撿來的半截面包。

“又笨又蠢又臭的小乞丐，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只有撿垃圾的老爺爺，還有個癩皮狗~”

小孩子們還在唱著，孫鐸有種莫名其妙的不真實感，他心裏隱隱約約的怒氣，在看到他們稚嫩的面孔時就消散了，有種看到好笑的事情的想笑的感覺。

懶得跟他們計較。孫鐸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心裏竟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不該是這樣……我當時明明是恨不得殺了他們的……孫鐸知道有哪裏不對，但他想不出來，只是看了那些孩子一眼，然後接過癩皮狗嘴巴裏的半截面包：“賴小黑，我們走。”

恍惚間，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這個地方與其說是家，不如說幾個木板搭成的小空間，每到下雨天整個“房子”都在漏水。

爺爺躺在床上，臉色青黑。

孫鐸把手裏用來裝課本的塑料袋放下，然後坐在床邊，看著爺爺，他好像很久沒有看到他了一樣，心裏湧出一些酸楚來。

“爺爺，你總是教我做好人，不要做壞事，好好讀書，只有讀書以後才有出路……”孫鐸喃喃自語著，神色有些茫然，“可是為什麽總是壞人活的更好呢？為什麽我的東西總是被別人搶走？他們都有爸爸媽媽愛他們，為什麽沒有一個人來愛我呢……”

爺爺沒有說話，孫鐸也不意外，握住爺爺的手，他的手僵硬而冰涼，如同冰冷的石頭：“爺爺，我好累，我為什麽要活著呢？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反正總歸是要死的不是嗎……”

爺爺青黑的臉上突然動了動，一個白白胖胖的蟲子從爺爺下塌的眼眶裏冒了出來，與此同時，一股黃水也從眼眶裏溢了出來。

孫鐸習以為常的摘去爺爺臉上的蟲子，用小手抹去淚水一般的黃水：“爺爺，你不起來給我找吃的，我平時上學也沒那麽多時間去垃圾場翻吃的，學校還要交錢……我好餓。”

賴小黑嗚嗚咽咽的跑到孫鐸的腳邊，蹭了蹭孫鐸的小腿。賴小黑算不上大型犬，只是一個土狗，但是這個體型也差不多到了孫鐸的腰部，對孫鐸來說，賴小黑是個勇猛的猛獸。

不是賴小黑太健壯，而是孫鐸實在是太過瘦弱，常年營養不良的身體連同齡人的一半健康都不到。

“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孫鐸用臟臟的小手撫摸著賴小黑的頭頂，喃喃自語。

‘孫鐸！孫鐸！……孫鐸！……孫鐸，快醒過來！’

孫鐸猛地睜開眼睛，看見滿目的乳白色霧氣，以及識海裏系統的聲音。

‘出什麽事了？’孫鐸只記得，自己從六壬宗的寶庫裏挑出三樣東西，然後被帶來六壬宗的聖地修煉，他關閉了五感，專心致志的修煉，讓系統十年後再喚醒自己。

然而不知道怎麽的，他一晃神，似乎就夢到了久遠的早已忘了的小時候。

‘你遇到了心魔。’系統看到孫鐸從幾天前就變得不對勁，原本平靜的五官扭曲起來，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臉頰滲出，內府的靈氣也四處沖撞起來，不按照原本的路線運行，原本還不知道孫鐸怎麽了，直到孫鐸在夢裏叫了爺爺，他才恍然想起來。

孫鐸平時看起來再怎麽冷靜到冷酷的地步，他也是個人類，也會有七情六欲。

‘心魔？’孫鐸嗤笑一聲，想要動一下，卻發現自己全身酸軟，完全使不上力氣，只能盡可能的挑起嘴角，露出個嘲諷的弧度，‘心魔不是這個世界的特產嗎，我又不是在這個世界的人，怎麽會有心魔？’

‘你搶了男主角的機緣，恐怕已經引起天道的註意，所以原本不該有心魔的你，才會突然被心魔糾纏。’系統解釋，‘以後行事你需要特別註意，為了你的安全考慮，我們可以放慢做任務的速度。’

孫鐸沒有說話，他睜著眼看著空氣中流動的霧氣，一動也不動，半晌後，他的眼珠子才轉動起來：‘我已經修煉多久了？’

‘十年。’系統立刻答道。

“十年……”孫鐸長嘆一聲，然後撐住酸軟的身體，慢慢的站了起來，‘走吧，該出關了，去看看連五怎麽樣了，真正的蒼瀾也應該出現了。’

系統應了聲，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資料庫，按理說自己應該問一下宿主的心魔，但是他的宿主很明顯又不是個會說這些的人……

孫鐸已經換下身上沾滿了汗水的衣服，另外穿了身幹凈清爽的衣服，然後把臟掉的衣服一個法術給毀屍滅跡，就頂著仇天驕冷漠而俊美的臉走了出去。

系統在計算了半天，最後計算結果是為了他與宿主之間的和諧，最好不要追問。

於是系統就非常輕松的將心魔這件事拋在了腦後，與孫鐸核對信息：‘原文中連五這時候才出關，他已經突破金丹期，而同樣金丹期的蒼瀾卻找上了門，連五一出關就與蒼瀾進行對峙。’

孫鐸揉了揉太陽穴，他現在還是辟谷，沒有突破金丹期，雖然只隔著一線，但是這一線卻也不是那麽輕易能夠突破的。

‘走吧，我們去看看能不能趕上這個熱鬧。’孫鐸整理好宗袍，施施然的取出十年前從寶庫裏取出的材料，他親自練成的飛劍，飛向了六壬宗正殿。

果然，正殿外的平臺上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六壬宗本就人少，大多數還在外修行，只有少數幾個留在六壬宗內，是以看熱鬧的人也著實沒幾個。

孫鐸禦劍飛到平臺上，然後一眼看過去，就看到在連五的對面，站著一個身著華服的青年男子，男子樣貌約莫二十六七，但是神色卻帶著久經世事的淡然，俊秀的面容卻有神秘的氣質，令人捉摸不透。

“這是誰？”雖然猜測男子是蒼瀾，但是身為閉關十年才剛剛出關的人，為了不惹人註意，孫鐸還是拉過一個人，問道。

“這是明月城的城主，元軻啊，你連他都不認識？”目不轉睛看熱鬧的宗門弟子也隨口回答道，但是一回頭，看到孫鐸，平白無故的抖了抖，小心翼翼的賠笑，“仇師兄，你出關了？”

孫鐸點了點頭，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是說蒼瀾會出場了嗎？明月城主來湊什麽熱鬧？’

‘在你閉關的時候，男主角發生了劇情之外的事情。’系統有些恍然，‘並且這件事再近幾日爆發，而這件事的源頭跟你有關，所以你最近才會突然心魔……’

話還沒說話，系統緊急收聲。

孫鐸挑了挑眉，又問那個可憐的弟子：“怎麽回事？”

“聽說是元軻城主稱蒼瀾師兄盜取了明月城的靈植，可解百毒的九重玄蓮，在這裏對峙。”門人解釋，眼睛閃爍著八卦的光輝，“九重玄蓮乃是明月城的特產，特別稀少，而且生長周期特別慢，差不多是百年開花，百年結果，蓮子能夠解百毒。”

“每次九重玄蓮的蓮子數量都是有限的，早早就被明月城的內人預定，或者是拿來當禮物贈送，可是這次果還沒成熟，就被連根拔走……”門人說著，忍不住感慨一句，“要是他只偷幾顆蓮子就算了，他可是把人家的寶貝差不多徹底毀了……當然，仇師兄，我不是說真的是蒼瀾師兄偷的，我只是說，無論是誰，做出這種事情的盜賊肯定要面對明月城的怒火。”

孫鐸拍了拍門人的肩膀，道了聲謝，然後走到元軻與連五對峙中。

那個門人驚喜萬分的摸著自己的肩膀，然後激動地沖著旁邊的人嚷嚷：“我……有史以來天資最好的仇天驕師兄居然拍我的肩膀，還跟我道謝，你看到了嗎。”

“元軻城主，久仰大名。”孫鐸沖著元軻拱手，臉上笑意盎然，“我是仇天驕。”

“你也是來包庇這個盜賊的？”元軻冷哼一聲，目光不善。

“我是來調查真相的。”孫鐸輕描淡寫的回道，“城主，你也是仙門中的五大門派之一，明月城的重寶肯定層層把手，我不知道他一個區區剛剛進階辟谷的小弟子，是如何盜取明月城重寶的？”

“當然，六壬宗向來最為公正，如果真的是我們的門人盜取了你的寶物，那我們肯定會將這小賊逐出六壬宗，任你處置。只是，現在一切都還不分明，你就如此篤定是他盜取，這個汙名我們六壬宗也是不會認的。”孫鐸面對元軻，不卑不亢條理清晰的分析道，“所以還請城主說出一切細節，我們方好調查，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元軻聽了，下意識的看向連五身後的青妤，眼睛裏浮現出一絲痛楚。青妤低頭躲過他的目光，輕輕退到了連五的身後，整個人都躲在了連五的身形中。

孫鐸了然，勾起唇角笑了笑：“不知道城主為何要懷疑他？難道是因為……你知道他身有隱疾，急需靈藥自救？”

連五的猛地擡頭，神色狠戾的看向孫鐸，眼睛裏血絲浮現，就連呼吸都急促了不少。他緊緊握住手裏的劍，握的指尖發白，原本該垂在地面的劍尖朝著孫鐸的方向，微微顫抖著，恨不能飲其血噬其肉。

連五的父親連城也站在他的身後，依舊裝作一個仆人的樣子，感受到兒子情緒激動，連忙按住了連五握住劍尖的手，用力捏了捏，示意他冷靜。

連五狠狠深吸了幾口氣，才松開了用力的發痛的手指。

然而孫鐸還是笑著說道：“難不成是因為他不能人事，所以才找九重玄蓮？可是不能人事，即使九重玄蓮也無用吧……”

連城暗道一聲糟糕，果然下一秒連五再也按耐不住，一劍狠狠的沖著孫鐸砍了過去，劍鋒淩厲，帶著滿滿的殺氣。

還沒等周圍的圍觀群眾驚呼出聲，就看到兩根如白玉一般的手指輕而易舉的夾住了連五的劍，元軻指尖微微一用力，就震斷了劍身，聲音裏也像是浸滿了冰雪：“蒼瀾，我看你是六壬宗的人才沒有立刻殺人，你要是敢再在我面前動手，我也不用顧及六壬宗的情面了。”

連五額頭上冒出幾顆冷汗，被憤怒沖昏了的頭腦也冷靜了下來，他乖順的退回去，青妤還想躲在他背後，卻被連五推出來，直接看著元軻。

連五現在心裏只有一個想法：仇天驕是怎麽知道他不能人道了？難道是他下的毒？不錯，就是十年前他閉關後我才突然不能人道，肯定和他有關……仇！天！驕！

仇！天！驕！我與你，勢不兩立，你死我活！連五一個字一個字的在自己心裏發誓。

作者有話要說： 嗯，種馬男被手動陽痿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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