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岫泡了茶，給陸九倒上，笑得很是和婉：“一路奔波，顧不上什麽仔細，不過這茶還不錯，陸小姐用茶。”

茶香四溢，陸九道了聲謝，擡手品茶。

卻是品茶的時候，陸九不言語的看著聞岫，她總覺得此人十分眼熟，仔細想了想，眉眼間竟是有幾分像小玲子，只是鼻子嘴巴不太相似。

“陸小姐可是在我臉上發現什麽了？”聞岫突然問道，語氣裏皆是溫柔。

陸九盯著人家看的事情被拆穿了，也不尷尬，喝了口茶繼續道：“你長得有些像我的一位好友。”一想著過個一兩日這二人該是能彼此見到的，陸九也不避諱：“你知道的，叫劉越玲。”

陸九總覺得，眼前這個笑的讓人很舒服的女孩子不簡單，她的眼睛並不像她的笑容一樣純粹。

聞岫開口道：“這麽問也許有些唐突，但我還是想知道。”

“說說看。”陸九眉毛微挑。

就在陸九以為聞岫要出言譏諷小玲子的時候，卻是聽得對方道：“聽聞這位劉姑娘，乃是越城的後裔，此事可當真？”

陸九卻是一笑，道：“過幾日便能見到她了，我覺得還是由她本人來回答你比較好。放心，她人不錯的。”

聞岫掩面道：“陸小姐，聞家已經倒了，且聞家敗落之事與我脫不了幹系，所以你不必擔心，我同你們的利益沒什麽沖突的。”

“你竟是自己搞敗了自己的家族？”陸九以前是聽到過一些風聲的，卻是如今親耳聽到，仍是難以理解。陸九覺得，哪怕她父親是貪官，也終究是父親，聞岫這般不免讓人膽寒。

聞岫癡癡一笑，捂了嘴，陸九總覺得她笑起來時，眉眼更像劉越玲了。

笑了兩聲，聞岫自是懂得陸九的意思，瞧著陸九道：“果真是大小姐。”

“此話怎講？”陸九有些怒氣。

聞岫道：“我的家族同你的家族是不一樣的，陸小姐可願聽我給你啰嗦？”

“但聞其詳。”

聞岫給彼此添了茶，語氣平穩道：“我是太師府裏一個奴婢生的女兒，本也該算是半個小姐的。可是嫡母苛待，父親是知道的，卻是默許了。”

“四歲那年，母親死在我懷裏。我和母親當時被鎖在相府最破敗的院內，母親當時不是暴斃，她身中慢毒，躺在床上幾乎不能動彈，每日每夜皆是煎熬。而且她的嗓子被嫡母著人燙壞了，連呻吟都沒有聲音。”聞岫語氣中皆是淡然。

卻是陸九蹙緊了眉毛，難以置信。

聞岫繼續道：“我母親在那過程中，多次求我殺了她，我那是不懂她的苦痛，只願她留在我身邊。如今想來幼時的自己是如此的自私。”

“趁著我母親的屍體被送去活化，我跑了出去，卻是到了容家。那時候容家就已經在為我父親效力了，我原以為他們會把我交給父親，卻是被容老爺留了下來。”聞岫笑容透著一股暖暖的感覺：“那時候容家只有容老爺和容三在，那是我渡過的最好的時間。”

聞岫嘆一口氣，繼續道：“後來我父親因為沒有人為兩個嫡女做下的臟事替罪，便拿容老爺的命來要挾我為他辦事。還教了我一些管理暗殺情報之類的事情。”

“大約是真的有他聞家冷血的血脈，對於管理暗殺情報組織之事，我竟是無師自通，很快就游刃有餘了，父親他大約是覺得我還小，沒想到我成長的有些快。”

聞岫嘴邊的笑意消失了，竟仍是有些悔意：“可我也沒想到，後來，他竟是真的將容老爺給毒殺了。”

“後來容家的三子都回來了，卻並未像父親想的那般，為著權勢爭個頭破血流。他們三個雖是多年未見，卻十分團結默契。哪怕父親多次施壓還找人離間，也未動搖他們分毫。”

聞岫笑著卻是擰了眉：“我經歷了那麽些涼薄，卻也還是天真了，以為父親已經殺了容老爺，還使的三兄弟分了權，該滿意了，便只求護住容家所剩的東西。”

“卻是容家三兄弟很快就查到了，容老爺的死與我父親有關，父親此番卻是不得不命人除掉他們了。”聞岫眸中透著微微的恨意與堅定：“容老爺已經死了，我也是見識過自己父親的手腕，自是不能任他宰割。”

直視了陸九一眼之後，聞岫換了溫柔的表情道：“這期間他為了控制我，命人給我下毒，還有嫡母長姐的迫害都算是小事情了。多少次命懸一線，我大約是上輩子積了福氣，才能一次一次的活下來。”

陸九道：“這般經歷哪是上輩子積了福氣？實在不易。”

“過往多不易，如今也都容易些了。”聞岫抿了口茶葉。“只願陸小姐不要嫌棄我才好。”

“怎麽會？我直言了。”陸九道：“我看你第一眼便對你很有好感，隨時你的性子跟我見過的人很不同，卻是格外親切。”

聞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聽著陸九的“表白”。“謝謝陸小姐的喜歡，不知陸小姐現下同容二哥如何了？”

卻是陸九有些躊躇，大喝了口茶，道：“不知道，我總覺得他心裏沒我，不過是為著之前提過親罷了。”

“哦？”聞岫笑了笑：“容二哥是他們兄弟三人裏最不愛說話的人。以往也是，心裏明鏡兒似的，卻又什麽都不說。”

“對啊，木樁子似的。”陸九埋怨道。

聞岫又是癡癡一笑。陸九竟覺得有些晃眼，她總覺得像聞岫這般，溫婉笑起來又溫和燦爛的人才是容雋喜歡的類型。像陸九自己這般粗放之人，大約是沒什麽希望了。

瞧著聞岫，想問的話始終未問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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