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身處銀杏樹所制造的幻境中，言慕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始終以最冷靜、最客觀、也是最理智的第三方視角看著這個文明一步步走向衰亡！

她看著太空港的港口很快不再出現來來往往的飛行器和運載艦，每天都有人逃似的坐著飛行器沖向遠處的未知星域，想要去其他文明找尋一絲希望。

星球之上，所有像遠征者那般模樣的智慧生靈看著身體一天天崩潰，發出了絕望的嘶嚎。

他們的基因崩潰了，但是最初提出編輯基因鏈，奢望讓所有帝國公民能夠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更長的壽命和更完美的血脈建議的帝國高層卻早已離開帝國，而且還帶走了控制帝國所有科技命脈的主腦……

他們拋棄了帝國，拋棄了他們這些帝國的子民！

最後的最後，言慕以光球的視角，看著那個臉部潰爛的智慧生靈眼中帶著狂熱與希望，小心翼翼的合上了黑匣子。

言慕的視線霎時一片黑暗。

她本以為這就是結束……

可是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意識不但沒有回去，黑暗的仿佛一片空寂的空間中，忽然劇烈震動起來。

大概是太過混亂，一陣天旋地轉中，黑匣子被震開了一條縫隙。

一陣急促的警報聲中，那個雖然聽不懂的但是莫名能理解的語言再度響起。

【警報！警報！受不明磁場影響，航線偏移，航線偏移！進入隕石亂流帶，艦體受損百分之十五……】

【艦體受損百分之二十，請開始空間跳躍，盡快離開亂隕石帶！】

【開啟空間跳躍，蓄能中……】

【……】

【誤入不明空間蟲洞，艦體受損百分之四十三，休眠倉損毀，其中四百五十二名休眠者全部死亡，遠征者順位蘇醒，進入節能模式……】

【……】

【發現生命星球！土著居民為碳基生命體，該星球已意識覺醒，正在進行生命大涅槃，是否入駐生命星球？】

【進入生命星球，按照帝國最後一次修訂法案第一條令，無條件尋找完美血脈體，提取基因鏈，修覆崩潰基因，等待帝國歸來……】

……

不知道過了多久，言慕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金色羽翼緩緩扇動著，維持著身體平衡，遠征者停在不遠處，沒有離開，也沒有接近，青鳥和大蜻蜓死死盯著剛剛出現的銀杏樹綠色藤蔓，眼中滿是警惕之色。

被她塞進外套口袋的大蛟蛇擡起半截身體，疑惑的看著她。

在蛟蛇的眼中，言慕只是楞神了片刻，一切都跟以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就像是她剛剛沒有經歷過那漫長的歲月，而是只晃神了一剎那一樣。

看著面前的翠綠枝蔓，言慕緩緩抽回了手，剎那間滿臉肅殺。

她緩緩道:“你是主腦？”

翠綠枝蔓隨風緩緩擺動，一股清晰的意識傳入言慕腦海:【以前是……】

……

在進入地球大氣層之前，因為地球正在發生生命大涅槃，全球開始進化，太陽風和電磁風暴格外劇烈。

遠航艦損毀，它的主體也被破壞，存儲信息遺失大半，只剩一點智能意識融入地球本土生靈中。

這也是它直到現在才發生變化的原因，因為它從言慕和大蛟蛇開始幹掉的那十幾架遠征者中，提取了它缺失的那些信息……

到現在，它已經與這棵銀杏樹融為一體，生命和靈韻跟地球上土生土長的生物沒有任何區別，它已經不再是機械智能生命了！

言慕又道:“最開始出現在我們腦海中的那個聲音，也是你？”

意識再次傳出:【是主腦本體。我是吸收帝國數萬年信息，自主腦中誕生的智能生命體。】

【當初發生意外，我與主腦分離，融入地球本土生命，主腦繼續執行帝國最後為它設定的智能程序。】

在那個遙遠的帝國，主腦衍化了一個虛擬宇宙，供給帝國居民意識活動與玩樂，以緩解日益增長的人口壓力，所以讓所有人都聽到它的聲音，對它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然而縱使銀杏樹能自圓其說，言慕現在卻不會如往常那般信任它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動物界中，哪怕是處於同一種族的獅群，新獅王上位後，都會殺死舊獅王留下的所有血脈，更何況還是實力差距如此大的兩個文明。

那個帝國供養了主腦數萬年才讓它產生意識，言慕不信它不念任何舊情！

只是心中不管怎麽猜測，言慕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任何異常，繼續詢問她一直以來都非常想要知道的問題。

“那麽你們如何準確的區分進化者和普通人？為什麽必須在24小時內殺死一個變異生物後才能成為進化者？”

言慕問道:“還有，所謂的元素師，強化者，幻術師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為什麽能掌控冬季時所有突然成為進化者的人的情況。”

【是主腦，不是我……】

它罕見的辯駁了一句，然後意識繼續傳出:【你們這些第一批覺醒的，都是因為本身就具有這般天賦，而不是殺死變異生物後主腦本體賜予。至於後面覺醒的那一批，天賦相較你們要差一些。】

【因為天賦不同，所以體現在外的形式也不同，這就是進化者為什麽會出現元素師和強化者，而元素師又會分為金木水火土風雷冰這些大的類別了。】

【至於主腦本體為什麽能掌控所有人的動向……我說了你也不會懂……】

言慕:“……”

臥槽好氣人！

不就是科技發展差距過大嗎？

他們再過很多年也能有這麽牛逼的好不好！

言慕氣得一時間都有些不想問了。

過了半晌，她才沒好氣的道:“那你為什麽把這麽多遠征者召集到這裏來？”

【我從你們解決的遠征者中提取出了部分我缺失的信息，它們中有剩下的部分。】

言慕眼眸中光芒微閃，緩緩道:“這麽說，所有的遠征者都在這裏了？”

如此……想辦法全部搞定也不失為是一個法子……

【沒有。剩下的一部分在海洋對面，也就是你們說的其它國度。】

言慕:“……”

白開心了！

頓了片刻，言慕又道:“那你的主腦本體呢？”

【深海之底。別想了，你在成為最強者之前去不了！】

“那最後一個問題！”言慕表情看似平靜，實則雙手都在微微顫抖:“你們會覆活你們的帝國嗎？”

這一次，它沈默了很久才回答:【帝國最後的四百多人在路途中已經死了！】

他們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希望能找到解決他們基因崩潰的完美血脈，然後再度覆活重現帝國輝煌。

可現實往往就是這麽可笑，智慧生命的身體太過脆弱，壽命也太過短暫，他們都消失在了歷史中，它和遠征者反而活了下來……

言慕神情不變:“我相信你們肯定有克隆技術！”

【但是那已不再是我的帝國！】

在它看來，它所認同的帝國已經隨那最後四百五十二個休眠者的死亡而徹底消失了！

半晌，言慕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但願如此……”

言慕現在並不信任它，但是它目前對人類沒有任何敵意也是事實！

如果不然，僅憑它和這剩餘十幾架遠征者，現在山城的人都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想到這裏，她死死盯著翠綠枝蔓，聲音十分堅定:“那這些遠征者呢，你準備讓它們留在這裏嗎？”

遠征者的威脅性太大了，銀杏樹至少不能跑，而它們的熱武器甚至能摧毀一個城市！

言慕不敢賭！

【你們可以抽走它們的能量匣，我保留軀體。它們是機械產物，沒有了能量，就等同於合金。】

“好！”言慕立刻道：“那你現在就給我！”

她倒是麽有奢望銀杏樹能把遠征者的控制權也交給她，它能用抽走能量匣表示誠意，言慕就已經夠驚喜了。

至於未來的隱患……

生於這種世界，做什麽沒有隱患！

於是，在雙方的配合下，言慕曾經見到過的、用來放靈脂的能量匣很快交界完成。

看著銀杏樹的翠綠藤蔓纏著一個個遠征者送到地面，言慕一直以來緊繃的心神總算放松了些許，自見到銀杏樹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那好，我這次來，本來就是因為你有危險想幫忙的，既然你狀態很好，我這就回去了。”

今天的事情給她的沖擊太大了，她必須得早點回去跟其他人商量一下再說。

說著，她拍了拍蜷縮在她口袋裏昏昏欲睡的大蛟蛇，示意它出來自己飛。

她不清楚自己背上這雙翅膀還能堅持多久，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能隱隱的感覺到其上的能量已經在逐漸減弱，而且和一開始相比，翅膀的顏色也黯淡了很多。

為了安全一點，她還是再當一次“蛟騎士好了！”

看她準備離開，銀杏樹意識傳出，其中甚至難得的出現了幾分人性化的茫然情緒：“你……對自己就不好奇嗎？”

不好奇嗎？

比普通強化者都要大上好幾倍的力量，額頭上的玉角，手背上的龍鱗，還有隱藏於她身體中的，那種可以正面杠翻大蛟蛇的神秘力量……

“自然是好奇的……”

言慕笑了笑，神情十分坦然：“你願意告訴我也好，不願意告訴我也無所謂。只是你自己都說了，你現在的生命和靈韻都完全跟地球生靈一般無二，既然如此，只求你以後不要針對我們這些土著居民！”

【我不會的。】

【你有著這個星球靈韻蘊養的完美血脈……】

……

言慕直到讓大蛟蛇馱著落地，都還在思考著銀杏樹的最後一句話。

什麽叫這個星球蘊養的完美血脈？

難不成還是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文明和意志形成的圖騰所化？

這麽說的話？那外國就是蜘蛛俠和內褲外穿的superman嘍？

言慕被自己的腦補雷得不輕，只是落地之後，剛走出沒多遠，就看到了一臉滄桑的站在前方的司南。

言慕吃了一驚，忍不住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司南無語凝噎。

過了好半晌，他才緩緩道：“我本來是想來找你，但是走到這裏的時候，我才發現我不會飛……”

言慕：“……”

“於是我就在這裏一邊看著你們，一邊等趙博他們過來……”他繼續道：“但是等著等著，一截遠征者的手臂忽然就砸到了我面前。”

言慕：“……”

司南：“我怕被砸死，連忙跑到另外一邊，結果剛站定，一整架遠征者在我面前砸了個大坑，離我腳趾頭也就二三十厘米……”

言慕：“……”

司南：“後面又接二連三的掉下來四五架，我覺得我到現在還沒死，是齊阮常說的主角光環起了作用。”

司南：“所以……這算是情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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