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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課,江措站在講臺上道: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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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到接受事實的那兩個月裏,江措滿腦子都是喪父之痛,塞不下任何別的東西,等到現在慢慢緩和下來,整個人的狀態都挺恍惚的,他對於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了什麽期待和希望,就這樣晃晃悠悠的過去吧。

這次領獎是官方邀請,他沒有立場不來。

而葉司嶼,江措承認,他有點害怕面對這件事。如果得到之後還要面對失去,他寧願不要,失去的痛苦太考驗一個人的意志力了,江措不想再來一次。

所以回來後他逼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或許淡著淡著也就忘了呢,失去的最大痛苦來源不就是擁有過嗎,那不要是不是就可以了?

有時候還是會想起葉司嶼,一想到他心中就有一處地方變得很柔軟,像是陽光灑進一個常年不見光的房子一樣,可是人的欲念深重,想到好的就想去得到,得到之後他不知道會不會猝不及防的失去,這種感覺太痛苦了,痛苦的可以去死一次。

所以今天檀故反覆和江措提葉司嶼的時候,他方寸已經有些亂了,他害怕身體裏那些渴望溫暖的因子突然作祟,打破他這些天努力維持的不在意。

檀故眼神無奈又不可思議的看著江措,江措沒再接他的話,他疲乏的靠在沙發上,輕輕閉上雙眼。

江措前陣子一直在國外,搜查結束沒有立刻回國,而是順著自己父親這些天住過的游玩過的地方一點一點走遍,希望能再收集一點關於父親的記憶。

直到前兩天制片費盡千辛萬苦通過他的堂姐聯系上他,他才知道片子得獎了,於是連夜飛到東京來領獎,從去年十二月到現在,江措一直沒有回過國。

回國後江措有太多事情可以做了,他的畢業戲,江嵐的遺產歸屬問題,以及江嵐的葬禮……可這些於他,現在似乎都沒有什麽意義了。

現在能激起江措內心漣漪的,或許只有那一個名字,可是他卻想遠遠躲開,他甚至害怕,如果自己把他當作救命稻草的話,會不會嚇到那個孩子。

他內心有數不清的顧慮和掙紮,釀到如今,他依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

回國之後江措第一時間回了家,那是他自從大學以來從沒踏入過的大宅,坐落在京城郊區,是爺爺和大伯一家人住的地方。

回家之後的氣氛就顯得莊重無比,前廳堂屋一屋子的人身著黑色,江措裹著灰色羽絨服走進去,顯得突兀。

江建莀看到孫子僅僅幾個月的時間就憔悴的脫了相,心裏也不好受,他朝江措招手:

“江措,過來。”

江措應聲走過去,掠過站在兩旁等待的族兄族弟們,江措走到江建莀面前,江建莀手邊兩份材料,身邊站著江家禦用律師。

律師將兩份材料遞給江措:

“一份是江嵐先生生前的遺產歸屬材料,一份是江老先生轉移給您的熹隆集團股份資料,您看完之後簽名就行。”

江措明顯感覺到如芒在背,那些族兄弟甚至叔伯們,聽到股份兩字之後,紛紛把目光放在江措手上的資料上。

江措看著自家爺爺,目光平靜如水:

“給我股份做什麽?”

這句話要放在別人說出來,那是既不識擡舉又大逆不道,可是江措不同,他剛剛喪父,而且剛剛從東京捧了座含金量十足的獎杯回來,江老先生臉上一點沒有怪罪的表情。

“這是,爺爺給你的獎勵,還有,對你父親的一些補償,一並給你了。”

江措聽到後面不大的議論聲,擡眼看向律師:

“在哪裏簽字?”

律師連忙給他指點,江建莀看到孫子毫不拖泥帶水的簽了字,甚為滿意,在邊上道:

“人走了就是走了,不要太難過了。爺爺希望你能振作起來。”

江措臉上沒有什麽情緒,只是定定的看著自己爺爺蒼老卻威嚴的臉,不顧後背上嫉妒憎惡的眼神:

“振作起來做什麽?”

江建莀一楞,江措繼續道:

“繼承熹隆嗎?”

他聲音不大,但足夠一屋子的人聽得清清楚楚,屋子裏響起抽氣聲,江家大伯差點喊了聲放肆,江建莀微微瞇起眼,看著臉上淡漠如水的孫子,眼裏卻若有若無露著野心的孫子,聲音斂了關切帶上肅穆:

“如果你想的話,那你得好好努力。”

江措沒再回話,他只將兩份簽了名的材料給了律師,回過頭看一屋子人精彩紛呈的表情,他只略略的看了一眼,卻把這些人的樣子都記住了,他想,他會一個一個,讓他們後悔曾經對江嵐所做的一切。

江措終於笑了,他發自內心的笑了,他勾著嘴唇看著江建莀,鞠了一躬:

“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江建莀點頭,眾人看著江措走出前廳,江措一走,江建莀長子江立臉色就變了,他語氣帶上點慍怒地看著江建莀:

“爸!”

江建莀瞥了眼江立,嘆了口氣,想著,到頭來,最像自己的,居然是江嵐的兒子。

江措從十三歲之後就越來越沈默,那時候他不願意回家,每天放學之後就去看電影,看到晚上十一二點再不回去大人得出來找了,他才從電影院出來,周末更是一天一天的泡在電影院。

那幾年只要是國內上院線的電影,不管好的壞的、中文英文、3D動畫,江措沒有一個漏看過,到高中的時候,學校裏有興趣班,他才產生,也許可以拍個電影試試看的想法。

後來他以專業文化雙第一的成績考入京影導演系,才漸漸找到生活裏的另一種消磨時間的方法,把腦中設想的,與現實完全無關的故事,創造出來,放進一個只屬於他自己的世界。

江措畢業大劇的劇本時間安排是在冬天的,可是如今天氣轉暖,京城已經鮮少有零下的溫度了,郊區的雪都化開,如果非要拍的話只能讓演員們穿著大棉襖假裝在冬天,而布景要占重頭,不僅費時費力,還沒有真實場景好看宏偉。

江措隱隱有了一個決定,他先打電話給季陸,季陸是知道他家裏的事情的,所以一接到江措的電話就趕來他家了,饒是知道這件事,他看到江措的樣子還是嚇了一跳。

季陸聲音有些不忍:

“你這……身體沒事?”

江措眼角帶上一抹笑,挑了下眉:

“看著嚇人?”

季陸搖頭:

“這倒不是,就是,感覺大變活人啊。”

江措沒太多心思和他說相聲,他開天窗直接問:

“片子延一年拍,有可能嗎?”

季陸皺了下眉:

“什麽?”

江措點頭:

“時間不對了,十二月前後才能把我想要的場景拍出來。”

季陸滿臉的不可思議:

“去東北找個地兒拍不就行了,而且那富婆投的錢怎麽辦?”

江措抿了下嘴,似乎是已經下定決心了:

“東北場景就不對了,投資商那兒,我去說,不行就撤資唄,我自己出錢。”

季陸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你有三百萬?!”

江措昨天去簽股份轉讓書的時候掃了一眼,江建莀轉給他的,可不是百萬級別的股份。

他看了眼季陸,沒說話,但默認了。

季陸點了兩下頭,語氣有些無奈:

“那你都決定了,還找我幹什麽呢。”

江措看著他:

“你忘了我拍的是什麽了嗎?”

“你的畢業大劇啊。”

江措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嗯了一聲,季陸一時沒反應過來,霎時醍醐灌頂:

“你,你要留級?”

江措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繞這麽一大圈季陸終於明白過來了,他把玻璃杯放到桌上,清了清嗓子:

“這件事我去找院領導肯定不給批,你幫個忙。”

江措學分足夠,而且是今年京影的招生噱頭,學校恨不得讓他跳級畢業,攢足京影培養了一個年輕有才華的導演的談資,如果傳出去說這人沒能畢得了業,或者留了級,對於京影的名聲只有壞沒有好。

季陸臉有點僵:

“你讓我去找我爸?”

江措默認,季陸的心情實在是五味雜陳,要一個普通大學生留個級沒什麽好說的,可是江措,現在正是受關註的時候,大家都等著看他畢業大劇呢,結果要留級,季陸發誓他把這事跟他爸說了,他爸絕對得削他。

“你拿什麽收買我?這是要命的事兒,我爸昨晚還樂呵呵的看你得獎那新聞呢,要知道這事絕對自己搶著出錢給你拍部片子讓你畢業。”

江措眨了下眼:

“你要什麽?”

季陸嘖嘖兩聲:

“沒想好呢,我先給你試試看,成功了我再想要什麽,不成功你給我買塊好點的墓地。”

江措笑了下點頭:

“行。”

“那你這之後打算幹嘛?”

江措嘴角動了動,聲音帶上點期待:

“找個小城市呆一陣子。”

“什麽城市?”

江措笑了下:

“朗州。”

葉司嶼每天都要看一看儲天明的手機,登一登微博,這天他登陸的時候是午間作業的時間,把手機拿到手上百無聊賴打開微博,儲天明沒有微博,所以現在打開APP就是葉司嶼的賬號,葉司嶼熟門熟路的打開和江措的私信。

然後“唰”地站了起來。

他捧著手機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發出去私信條前的“已讀”,整個人站在那裏呆了好久。剛準備重新噠噠噠打字,就感覺旁邊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葉司嶼低頭,只看到儲天明一臉絕望的看著自己,然後指了指講臺。

葉司嶼朝講臺看過去,看午間的老師正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等兩人對視,老師朝他伸了伸手:

“交上來。”

葉司嶼頓時心涼了半截兒,他迅速退了自己的微博賬號,抱歉的看了眼儲天明,只能把手機交了上去。

回到座位上坐好後,儲天明一臉肉疼:

“手機沒了,還得喊家長,要死了要死了。”

葉司嶼看著他,心裏很過意不去,小聲道:

“就說是我的手機,玩也是我玩的,你別承認,行嗎?對不起啊。”

儲天明嘆了口氣:

“好吧,不過你在玩什麽,激動成那樣?全班人都被你嚇了一跳。”

葉司嶼眨巴了兩下眼睛,眼裏忽然又湧上激動,他抓著儲天明的袖子咬耳朵道:

“我們班哪幾個人晚自習會翻墻出去上網啊?”

儲天明古怪的看了眼葉司嶼,指了指第一組後面幾個趴在桌上睡覺的:

“那幾個體育生。”

傳媒班自從單招考試考完後就只需要學語數外三門功課了,和舞蹈體育美術這些班是一樣的,因為六中體育生少,之前都跟著文化班一起上課,單招完之後,高三下學期就調到傳媒班來了。

但是那幾個體育生平時不太和他們班的大多數同學打交道,除了後面幾個男生,坐在前面的同學都幾乎沒和他們說過話。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之後,葉司嶼揣上錢快步走到正準備出門的幾個大高個面前攔住他們,那幾個打籃球的男生特別高,而且長得看著又兇,葉司嶼攔住他們後頓了頓,還是鼓起勇氣看著為首的高個子男生:

“你們,你們是不是要去網吧?”

那男生瞇了下眼睛,聲音透著威脅:

“想告發我們?”

葉司嶼連忙擺手:

“不是,我,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去?”

那男生翻了個白眼:

“不行。”

說完就繞過葉司嶼出了教室門,後面倆男生看也沒看葉司嶼,也跟著出去了。葉司嶼一咬牙,跟了上去。

等那幾個男生走到靠近操場了,才發現後面跟了一尾巴,為首的男生回過頭,皺了下眉:

“你會翻墻嗎?”

葉司嶼抿了下嘴,硬是點了點頭:

“會的。”

學校操場邊上的墻修的尤其高,而且沒有什麽著力點,就是為了防止學生翻墻逃課的。

葉司嶼爬到一半,手和腦袋已經夠到墻頂,可是大半個身子還掛在下面,這這時候已經四月底,朗州不怕冷的人都穿短袖出來了,大部分人都是長袖外頭套一件外套,葉司嶼衣服穿得不多,手臂和粗糙的墻面摩擦著帶著似乎磨破皮的疼。

葉司嶼費力的抓著墻頂,喘著氣朝下面擡頭無語的看著他的體育生喊:

“幫個忙啊!”

那個帶頭的體育生無可奈何的走上前,踩著邊上一塊石頭,伸手用力抓住葉司嶼的腰,把人一下子送上了墻頂,被推上去的葉司嶼一屁股坐在了墻頂,低頭看墻外令人害怕的高度,躊躇的不敢跳下去。

為首的男生嘖了一聲,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助跑兩下,腳踏上墻面,手往上一勾,一下子就翻過了墻,落在墻外。

葉司嶼看得目瞪口呆,那男生語氣帶著不耐煩:

“你跳下來,我接著。”

葉司嶼這才把另一條腿也翻了過去,看準了那個男生,橫了心往下跳,男生一把摟住葉司嶼的腰,然後把他放在地上,轉頭就走。

另外兩個男生也迅速翻了過去,四個人朝學校後頭小巷子裏給未成年上網的網吧走。

葉司嶼走在接住他的男生邊上,感激的道了聲謝謝。

那男生挑眉看著他:

“小明星也喜歡打游戲?”

葉司嶼楞了下,那男生沒等他的回答,徑直推開小網吧黑漆漆的簾子,走了進去。

葉司嶼從去年給《獨行》當了配角之後,在學校就小有名氣,大家都知道傳媒班長得特好看一男孩當演員了,口口相傳,幾個平時只知道訓練的體育生也在學校聽過他的名字,調到傳媒班還特地看了下小明星長什麽樣,蔣游看了葉司嶼的樣子覺得不過如此,就是小白臉嘛,他們整天練體育的就對長這樣的打心底看不起。

沒想到今天小明星居然喊他們帶他出去上網,看到葉司嶼翻墻之後,蔣游更堅定了內心的想法,他果然是個小白臉。

網吧裏面也黑漆漆的,進去之後一股濃重的煙味,熏得葉司嶼一直皺著眉,蔣游敲了敲網管的桌子:

“今天多一臺。”

化著濃妝的年輕女網管叼著棒棒糖,擡頭看了眼擠在門口的四個人,看到葉司嶼楞了下,眼裏閃過意外,嘴裏說道:

“16到19號,32塊錢。”

蔣游付了錢,葉司嶼想給他,蔣游讓他轉賬,葉司嶼沒手機,蔣游跟看外星人似的看著葉司嶼:

“待會兒給我買桶泡面買個香腸吧。”

葉司嶼坐在邊上邊點頭邊打開電腦,不一會兒就聽到旁邊幾臺電腦裏發出廝殺的聲音。

葉司嶼打開微博,輸入自己的賬號密碼登錄,迫不及待點開和江措的私信,給他發消息。

“老師,你回國了嗎?”

“我手機被媽媽沒收了,只能這樣跟你聊天,你看到了可以回覆我嗎?”

……

葉司嶼剛剛發出去的消息沒有被立刻讀,他刷了刷微博界面,看到檀故和江措前兩天都轉發了獲獎的微博,於是他也點了轉發。

葉司嶼這陣子漲粉漲得很厲害,因為在《獨行》裏的表演圈了很多粉絲,收到很多粉絲的私信,問他在哪讀書,多大年紀了,他都一一回覆了,之後再點開和江措的私信,就看到那些發出去的消息前面又顯示了“已讀”。

葉司嶼激動的搬著凳子靠電腦更近了些,噠噠噠快速的打字。

這次發出去的消息江措都立刻顯示已讀,可是沒有一條回覆他的,葉司嶼心情變得不大好,小臉耷拉了下來,他切回發微博頁面,發了條微博:

“顯示已讀狀態的私信,會不會有可能是系統出錯,其實對方沒有看到?”

還沒等葉司嶼開始看評論,椅子就被人踢了踢,他轉過頭看蔣游,蔣游鍵盤鼠標不離手,眼睛還盯著屏幕:

“去給我買泡面。”

葉司嶼頓了下,打算待會兒再看,於是把界面關了,站起身朝網管走去。

等葉司嶼給蔣游泡完泡面加完香腸端回來,他的微博底下已經有一百多條回覆了,他把泡面給了蔣游之後就立刻翻評論。

有回覆他說只有看了才會顯示已讀,但大多數的都是調侃他,司嶼弟弟給誰發私信不回呢,葉司嶼又切換到私信頁面,他想,老師明明看到了那些評論,為什麽不回。

京影是三月份放榜的,葉司嶼考了專業第二,沒能考到第一,他想到這個,又發私信問:

“老師,你是因為我考第二不想理我了嗎?”

“我關註了第一名的微博,問了他成績。”

“我和他只差了0.5分。”

江措看著私信頁面上顯示的信息,眼神一黯,去看了葉司嶼最近關註的人,是個男童星,也關註了葉司嶼,居然還給葉司嶼剛剛轉發的那條微博點了讚。

江措的手指在私信欄裏頓了頓,最終還是關掉了微博。

他轉過身看著站在身後的溫美瀅,輕笑了一聲:

“什麽事?”

溫美瀅看著瘦了許多的兒子,心裏有些不舒服,但還是把此行最重要的事先說了:

“你爺爺給你股份了?”

江措看著她不說話,慢悠悠放下手機才開口:

“關你什麽事?”

溫美瀅擰了下眉,最終還是松開,嘆了口氣語氣凝重道:

“既然這樣你就不要學你爸......”

江措表情霎時變了,他陰仄仄的看著溫美瀅,沒等她說完就打斷:

“學他什麽,搞同性戀讓對象被人弄死,還是被逼著娶個會跟自己父親亂搞的老婆?呵,江嵐這輩子確實窩囊,吃藥搞出來的孩子養得比誰都上心,我都覺得他窩囊。

所以你放心,我不會學他的,誰阻止我搞同性戀我弄死誰,我也不會被誰逼著結婚,更不會讓哪個女人給我生孩子。”

江措說完的時候眼底已經帶上猩紅,他眼睛沒有睜得多大,但裏面惡狠狠的情緒看得溫美瀅從心裏升出一絲涼意,她不知道江措從哪裏知道這些事的,只是咬了咬牙:

“你想幹什麽?”

江措眨了下眼,把心裏的憎惡壓下,雲淡風輕道:

“把熹隆賣了,老頭子陸陸續續給我點股份,你再給他吹吹枕邊風架空那幾對父子,順便改個遺產,什麽時候找個機會我們一起弄死他,賣掉的錢對半分,怎麽樣?”

溫美瀅一怔,良久沒能從江措說的話裏回過神,她後退一步,突然覺得眼前的江措有點可怖:

“你說什麽?!”

江措笑了一聲:

“開玩笑呢,那可是我祖上打拼下來的東西,怎麽能賣呢。”

江措站起身,走近溫美瀅,湊到她耳邊,語氣帶著狠戾:

“至於我想怎麽樣你管不了,也沒資格管,你先管好自己,和二叔那點破事以為我不知道?我不想給老頭子送終之前先給你收屍,會擋我的路,聽到沒。”

江措說完便走開了,留下溫美瀅一個人臉煞白,她有些發抖,不知道從來不問家事的江措是怎麽變成這樣的,這個樣子的江措比誰都像江建莀陰狠毒辣的時候。她不再出聲,安靜的離開江措的房子。

江措喝了杯白開水,情緒穩定下來,這些天給自己使絆子的人不少,從叔伯,到堂兄弟,從低級的散布謠言,到高級點的給股東會施壓,無一不在阻止江措進入熹隆的權力中心。

他必須把這些事一件一件處理完,直到現在,還沒有按照計劃,出發去朗州。江措本來以為很簡單,可是現在他不確定了,他不知道參與進熹隆的權力紛爭之後,會給葉司嶼帶來多少風險,他現在沒辦法規避這些明的暗的風險。

當年江嵐被發現和男人在一起,叔伯們有江建莀的授意,綁了江嵐的戀人,不知道折磨了多久才被弄死,接著給江嵐灌了藥,把溫美瀅送到床上,才有了江措。

這是江措在江嵐的日記裏看到的,在江嵐的遺物裏,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江嵐自殺是因為溫美瀅和江建莀的事,時至今日,他才知道,江嵐自殺,是因為知道了自己的戀人如何被折磨而死的。

江措覺得那天見到的江家所有人,都是禽獸。他不想與禽獸為伍,更不想參與禽獸的內鬥,但想一只一只殺死他們,所以只能暫時寄居在禽獸族群裏,了解他們的作息愛好,找準時機扣動扳機。

他為了保護自己的軟肋,就不能把軟肋露出來。

葉司嶼沮喪的趴在桌上,盯著私信頁面上的已讀狀態,忽然覺得腦袋被誰拍了拍,葉司嶼轉過頭,就看到蔣游放下泡面碗,皺著眉看著自己:

“別趴桌上,臟。”

葉司嶼聳聳肩坐直腰板,蔣游又道:

“你跑出來上網就為了刷微博啊?”

葉司嶼撇嘴,點了下頭,忽然眼睛一亮:

“你手機借給我好不好?”

蔣游手機就放桌上,他擡了擡下巴:

“拿去。”

葉司嶼拿過蔣游的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給自己找好角度拍了張照片,看了半天又拿到在打游戲的蔣游面前,問他:

“好看嗎?”

蔣游皺了下眉,嫌棄的看了眼葉司嶼,咂嘴,沒說話。葉司嶼舉著手機,自問自答:

“不好看嗎?”

然後又哢哢兩下給自己多拍了兩張,再拿給蔣游看:

“這兩張呢?”

蔣游游戲打得正帶勁呢,嫌他煩,揮了揮手:

“都好看!”

心裏念叨著煩死了果然不該帶他出來的,這麽自戀還自拍。

葉司嶼看了下三張照片,既然都好看的話……他把照片傳到電腦上,然後帶著三張圖發了條微博,配了個小太陽的表情。

老師誇過自己好看的,但如果單獨發私信給他自己的照片好像有點怪怪的,所以葉司嶼決定發條有自己的微博,老師刷新的時候就能看到。

江措晚上準備睡了,最後看了下葉司嶼有沒有給自己私信,順便刷新了一下頁面,下一秒他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半個小時前,葉司嶼發了條有三張自拍的微博,背景怎麽看都是一家臟亂差的網吧。

江措不知道葉司嶼現在在什麽地方做什麽,但是那個環境是葉司嶼從來不會去的,江措擔心葉司嶼現在的狀況,很快他就收到了檀故的微信,檀故問他:

“什麽情況,小司嶼怎麽在那種地方?”

江措索性沒回,直接定了第二天去朗州的車票。

江措第二天下午到了朗州,但是在朗州六中門口的咖啡廳等到晚上也沒見有學生出來。

直到晚自習結束有家長陸陸續續來接小孩,有學生從學校大門出來,等了十幾分鐘,江措隔著玻璃,看到表情不佳的荊和,和跟在她後面低著頭穿著校服的葉司嶼。

江措頓時覺得心臟鮮活了起來,嘴角不由自主的上翹。

葉司嶼像是犯了什麽事,荊和一臉的憤怒,和他說話的樣子透著不耐煩,江措貪婪的看著垂著眼睛任荊和說道的人,看著他跨上荊和電動車後座,抓著後椅的不銹鋼欄,低著頭被荊和載走。

這時候已經是九點半,葉司嶼應該是跟著荊和回家出不來了,這一天他也沒有給江措發私信,所以大概沒有去網吧。

江措訂了酒店,打算第二天繼續逮人,按照江措的推測,小孩兒應該還是會偷偷跑出去上網。

下午下課後蔣游罕見的走到教室中排,敲了敲葉司嶼的桌子,趴在桌上的葉司嶼擡起頭,看著蔣游,蔣游由高到低的看著他,問:

“今天去不去?”

葉司嶼昨天因為手機的事被老師家長一起訓了,整個人還懨懨的,他擡起頭看蔣游,皺了下眉,手伸到桌肚裏數了數自己昨天被荊和搜身後還剩下的錢,大概還能上三次網。

葉司嶼抿了抿嘴,點頭:

“去。”

蔣游給了他一個眼神,葉司嶼立馬站起來跟著人從教室後門走出去了。

還是像昨天一樣翻墻出去,只不過今天葉司嶼自己基本沒費力氣,先蔣游把他推上去,自己再跳到蔣游身上,不像昨天不熟時候的雷到喘。

還是昨天一樣的網吧,葉司嶼看到自己最後發給江措的幾條私信也被讀了,只是江措依舊沒有回覆,不過葉司嶼收到幾條檀故的私信,問他怎麽會在這樣的網吧裏,葉司嶼連忙給回覆,說想聯系上江措,但手機被沒收了,所以出來上網的。

檀故很快回他了,說江措已經回國了,現在大概在京城很忙,所以暫時沒空回覆葉司嶼,沒有告訴葉司嶼江嵐的事,小孩兒大概會又慌又擔心,而且這件事,怎麽說都該江措來告訴他。

葉司嶼看到檀故說江措已經回國了,心裏湧上一陣欣喜,他立馬問檀故,江措現在好不好。

檀故不知道怎麽回覆,只模糊的說了句,還行;讓葉司嶼別去這樣的網吧了,好好考試,到了京影上學之後江措能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呆著。

葉司嶼跟檀故保證,這次上完就不來了,可是他心裏還是沒底,老師一直不聯系他,即使知道了江措沒事,那又要開始想另一件事,為什麽江措不理自己了。

江措收到葉司嶼私信的時候就從酒店出發了,他問六中對面一家文具店的店主關於最近有哪些給高中生上網的網吧,店主告訴他後門口有幾個,網吧不敢開在正門口的。

江措到了六中後街,是一條條小吃街,裏面大概混著幾家網吧。江措一家一家看,總算找到了第一家,是在一個小餐館二樓,樓梯很窄,他必須貓著腰上去,還沒到門口,就能聞到重重的劣質香煙的味道,墻面油跡斑斑,還有不知道是什麽凝固在墻上的黑色物體。

江措有些不願意伸手撥開不知道多久沒換的辨不清顏色的簾布,靠門就坐著一個瘦弱的網管,染著暗紅色的頭發,看到江措眼睛亮了一下。

那網管殷勤的站起來:

“帥哥,上網啊?”

江措看了他一眼,網管已經離開座位朝他走來了,他後退一步,保持著一米的距離:

“找人。”

那網管楞了楞,臉上有些提防,眼睛也瞇起來,試探著問:

“找未成年?”

江措沒理他,把視線落在不大的網吧裏,十幾二十臺電腦,一覽無遺,沒有。

江措沒再看那網管,轉頭就走,網管心裏吊著的一口氣終於松了,好歹不是條子,不過這個男人真他媽帥,好想挨他艹啊,即使網管屁股有點癢,他做回座位,還是給另外一兩個認識的網吧網管打電話:

“哎,有家長找孩子啊,給上網的提個醒。”

女網管放下電話,站起身,朝著不大的網吧空間喊了句:

“有人家長找來了啊,要躲的趕緊躲,還沒找到我們網吧呢,還來得及。”

葉司嶼放在鼠標上的手頓了頓,轉頭問蔣游:

“要不要躲啊?”

他有些害怕是荊和找來,要是被抓住了,他怕荊和把他送去轉學之前那家醫院。蔣游游戲打得正盡興,不耐煩道:

“我爸媽都出差呢,不可能。”

葉司嶼關了電腦頁面,憂心忡忡道:

“我怕是我媽......”

蔣游操了一句,輸了一盤,心情不大好,轉頭看到葉司嶼可憐巴巴的樣子,一把抓住他的手:

“行行行,帶你躲下。”

然後拉著葉司嶼從網吧後門出去了,網吧後門是條暗巷,給餐館平時倒汙水垃圾用的,惡臭熏天,葉司嶼忍住要吐的欲望,和蔣游站在黑漆漆的巷子裏。蔣游拿著手機看:

“走了網管會給我發信息的。”

葉司嶼點頭,他百無聊賴,探過頭看蔣游的手機,蔣游正無聊的刷著朋友圈,看到葉司嶼也看過來,立馬關了,看著他問:

“你幹嘛?”

葉司嶼抿了下嘴,轉開眼:

“你刷你刷,我不看。”

蔣游把手機放進口袋,他也不刷了,借著幾個餐館廚房的微光打量葉司嶼,這麽看長得確實挺好看的,冷不防的,他伸手摸了摸葉司嶼的臉,葉司嶼轉過頭一臉驚訝的看他:

“你幹嘛?”

蔣游有些不自在:

“摸摸嘛,都是男人,有什麽的。”

葉司嶼皺了下眉,問他:

“網管發消息給你了嗎?”

蔣游湊近葉司嶼,用腿撞了撞他:

“自己掏手機看。”

葉司嶼不理會蔣游的無聊,伸手把他褲兜裏的手機掏出來看,網管還是沒發消息給他。葉司嶼突然想到什麽,他昨天拍了照在蔣游手機裏忘了刪,於是道:

“我昨天拍的照片給你刪了啊。”

“等等!”

蔣游還沒來得及阻止,葉司嶼就打開了人的相冊,兩個人都楞了,葉司嶼心虛的捏著手機,有些不敢看蔣游,低著頭道:

“對不起啊。”

蔣游翻了個白眼,把手機拿過來,自己刪了葉司嶼的照片,然後氣哄哄道:

“不陪你了!”

說完就準備轉頭去網吧,葉司嶼站在原地沒敢開口,眼睜睜的看著蔣游真的就進了網吧。

他剛剛看到相冊裏,自己照片的後面幾張,是兩張自拍,兩個光著身子的男女,一個是蔣游......

大概是昨晚新拍的,所以昨天相冊裏還沒有。

太尷尬了,葉司嶼有些自責。

他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黑漆漆的後巷,雖說天氣不冷,但氛圍還是有些嚇人,更別說周圍都沒什麽聲音了。他想,在站兩分鐘就走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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