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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共享一碗牢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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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夜衡覺得她的話有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覺得應該是自己多心了。

在這間囚牢,他的身份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懾。倒是很多人巴不得踩一腳。

顏水心實在是太累了,見他並沒有誤會的意思,便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蕭夜衡微側首,剛好能看到她面向自己,側睡的姿勢。

她的眼睫毛很長,像扇子般在眼瞼處投下兩道美麗的陰影,紅潤如海棠的唇瓣,鼻梁俏挺,分外秀美的輪廓加上白皙的肌膚,身形雖然特別瘦,卻凹、凸有致。

她其實很好看,美中不足的是,她臉上長滿了痘痘。

牢裏有二百幾十男囚,女囚卻只有三十個。

死了一個女囚,約莫還有二十九。

女少男多,那些男囚與獄卒,一個個如同豺狼虎豹。

她臉上的痘對她而言,反而是一種保護色。

蕭夜衡不知不覺盯著她看了許久,陽光透過墻上的氣窗照在他身上。

不知是陽光讓他覺得溫暖,還是她給了他些許善意。

淡淡的暖意慢慢浮上他幹涸的心田……

沈重的腳步聲從牢外長長的夾道由遠而近。

聽這走路的步伐,應該獄卒李典來了。

蕭夜衡看到顏水心的睡姿,有幾分撩人,不想獄卒看見,以免起旁的心思。

剛想將她叫醒,顏水心卻驚醒地睜開眼眸。

她立即從木板床上彈坐起來,站起身,到牢房鐵欄內的一角坐下。

獄卒李典走到牢房外,朝牢裏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道,“喲,還不錯。最臭的囚室倒是給你弄幹凈了。”

張狂的眼神落在蕭夜衡身上,“這廝的褲子,你給他換過了?”

顯然是有留意其先前失禁在褲子上。

顏水心點頭。

“你倒是不嫌他臟臭。”李典冷哼了一聲,“看你灑掃的活計幹得不錯。在趙雜役病愈前,囚牢夾道與牢外的空地灑掃的活計都由你做。”

“是,差爺。”顏水心巴不得接下這活。

蕭夜衡的左腿膿傷急需救治。

沒有藥,她做為醫生也是徒勞。

這樣,至少有機會走出囚室。

顏水心撫著餓扁的肚子,此時,牢外的夾道飄來一種食物的氣味。

談不上香氣,起碼是能果腹的食物。

一名雜役拎著兩個木桶,往各間囚室一一給囚犯放在鐵欄內的碗裏打飯菜。

顏水心從原著知道送飯的雜役之前嫌五十九囚室臭,已經三天沒往這邊送食物。

安王可是渴餓了三天狠的。

要不是她給他喝了水,吃了把瓜子仁,估計他得餓斷氣。

這牢裏,沒人會管安王死活。

再不給吃的,真得出人命。

顏水心見那名送飯的雜役只走到斜對面的監室,就拎著桶往回走。

她連忙對獄卒李典說,“差爺,這灑掃的活計,也要力氣。小的快餓死了,能否給些飯菜。”

李典一想也是,朝那名雜役招招手,“鄭全,以後顏水心的飯菜,給送上。”

鄭全兩手一左一右拎著兩個木桶走了過來,皺著鼻子一副嫌惡的表情,原以為這五十九囚室與往常一樣的臭,沒想到裏頭居然幹凈不臭了,“李爺,這囚室灑掃誰弄的?”

李典拍了拍鄭全的肩膀,“老趙病好前,灑掃有顏水心幫忙,也省得你天天叫喚。”

“是是。”鄭全手裏拿著一個長長的鐵圓勺,從兩個裝了飯菜的木桶裏,各舀了飯菜往裏頭的一個碗裏添。

飯是粗糙得發黃的米飯一碗,飯上有些水煮爛的青菜。

顏水心輕聲說,“差爺,我們這間牢房有兩個人,只有一份飯菜,不夠吃啊。”

“給你的夥食。”李典滿不在乎地說,“你那個殘廢相公早晚是個死,還浪費米糧做什麽。”

“可是……”她還想說什麽。

獄卒李典目露兇光,“再說,撕了你的嘴!”

顏水心只得低下頭。內心憤恨不平,女子報仇,十年不晚!

等二人走了之後,她才端起飯碗,走到蕭夜衡身邊,“王爺,您吃飯。”

蕭夜衡早已餓極,看到飯菜,雖然粗糙得如同豬食,總歸能裹腹。

不過,這不是給他的食物,遂又閉上眼。

顏水心說道,“沒力氣吃飯麽?那我餵你。”

一邊將他扶坐起來。

蕭夜衡面無表情地道,“豬食而已,我不吃。”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嫌?顏水心內心有氣,她恨不得將飯菜立即啃了。

這可是她餓得半死,也要先省給他吃的口糧。

“你必須吃。”她拉下臉,一手端著碗,用手抓了一坨飯,遞到他唇邊,“張嘴。”

他抿著唇不動。

她皺眉威脅,“你不吃的話,我嚼碎了用嘴餵你!”

“你!”蕭夜衡兇瞪著她。

見他兇狠的神情,為了自己的項上人頭,她也不敢把人得罪狠了,碎碎念,“王爺,我知道您以前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今非夕比,咱現在能有一口吃食都不錯了。先忍一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後出去了,會吃上好的。”

他面上浮過一絲嘲諷,“你以為還出得去?”

“能活一天,也是一天吶。”顏水心說,“我好不容易把您弄幹凈了,總不能眼看著你餓死。”

他沈默不言。

她低頭看了眼手裏裝著飯菜的碗。

囚室裏一共就二個碗,其中一個還是裝過尿的。

很不幸,手裏現在裝飯菜的碗就是那個裝過尿的碗。

“之前灑掃的時候,碗我已經洗得很幹凈了。”她怕他嫌棄,將碗湊到鼻子前,“您聞聞,只有飯菜的味兒,沒有尿臭味。”

真的很想將手裏裝過尿的碗扔了。

可是,她清楚,這裏的獄卒不可能為了囚犯去換碗。

既然洗凈了,還是將就著用。

沒有什麽比命珍貴。

蕭夜衡皺著眉頭,顏水心怕他不信,用手抓了點飯菜進自己嘴裏,“哢吧哢吧”幾下咬碎。

好想吞下去!

毅力忍著不吞,她撅起嘴朝他的嘴唇湊。

蕭夜衡面色冷了下來,只得無奈地道,“我自己吃。”

伸手去抓碗裏的飯,似想到什麽,手故意無力地垂回了身側。

顏水心見狀,以為他吃飯都沒力氣了,自告奮勇,“還是我餵你吧。”

她將嘴裏的一口飯菜咽了。

抓了坨飯遞到他口邊,他倒是配合著含進嘴裏吃了。

蕭夜衡見她殷勤的模樣,一股酸澀的動容縈繞在心懷。

或許是太久未進食,他竟然覺得這粗糙的飯食不難下咽。

用手餵飯,他的唇難免碰到她的手。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手上,間或他的唇舌還吸了一下她的指腹。

顏水心仿佛被電到,渾身一顫。

見他面無表情地進食,只是認真的吃她用手抓的飯菜,並不是真的舔她的手。

是她多心了吧?

蕭夜衡見她微閃神的模樣,更想咬她的小手了。

似乎她柔白的手指,比食物可口多了。

顏水心擰起了眉毛,“唉,吃飯連筷子都不給,吃飯太不方便了。”

心裏清楚,是雜役想省事。

蕭夜衡倒是覺得沒有筷子挺好的。

她的手……很嫩。

幾口之後,他搖頭,“不吃了。你自己吃。”

顏水心剛想罵他作,忽然又想到他斷腿的膿傷都不叫痛,怎麽會嫌這飯菜?

突然明白過來,“王爺,您是想把飯菜省給我吃!”

蕭夜衡被拆穿了心思,面色一哂,“自作多情。”

“我不管,你必須吃掉半碗。”顏水心板著臉說道,“不然的話,我就一口都不吃。”

蕭夜衡看著她固執的小臉,心下生出了一股感動。

於是,二人分食了一碗飯。

雖然兩個人都沒吃飽,總歸是墊了肚子。

或許是他的傷勢太重,他吃了飯之後,人就昏睡了過去。

顏水心給他把脈,發現不是食物有毒,是他的傷太重的原故。

盯著他左腿的傷出神。

這種環境,命都不保,上哪去給他搞藥啊?

一聲聲鞭子抽甩在人身上的響聲從別的牢房傳來。

這回,慘叫的是一個男牢犯。

獄卒打累了才離開。

顏水心面色如常的聽著。

她沒能力做救世主,只能盡力保住自己與……

瞥了眼地上的蕭夜衡。

當天晚飯,顏水心把昏睡的蕭夜衡叫醒,與他繼續分享了一碗粗糙的牢飯。

老鼠不知道什麽時候,又跑到牢房一角拉了幾粒老鼠與幾滴鼠尿。

第二天早上,她繼續幹灑掃牢房夾道的工作,聽值班室裏叫王莫的獄卒向別的獄卒吐苦水。說他就是摘了點野果回來孝敬牢頭,不但沒得個好,牢頭還把他罵了一頓。別的獄卒安慰他,得理解牢頭孫成皮膚特別容易過敏,獄醫死了,牢頭是怕山上的野果什麽的,搞得他皮膚過敏就不好了。

顏水心記在心裏,在牢外的樹下撿了一片樹葉,一根雜草,趁灑掃的功夫,回到與蕭夜衡住的囚牢,將角落的老鼠與幹涸的鼠尿擦包在樹葉裏,用雜草捆了,藏在袖袋裏。

蕭夜衡昏睡間,見到她的舉動,冷沈的眸光中劃過一絲疑惑,也沒出聲詢問。

顏水心離開牢房,到雜物間放灑掃工具,雜役鄭全叫住她,“跟我去後廚,把柴劈了。”

“是。”她跟著走。

監獄的廚房在獄卒住舍的一樓其中一間。

顏水心跟著鄭全走過去,發現廚房後頭有一個小院,院裏一角堆了很多木柴。

鄭全指了指小山高的柴堆,“劈個一大堆出來。”

“是。”她拿了小山堆上的木柴,持起地上的斧頭,將柴放在劈樁上,對著木柴從中間劈下去。

鄭全看她拿斧頭都吃力的模樣,估摸著她也作不了亂,放心了少許。

顏水心劈完了一堆柴,抱起幹柴走進廚房。

廚房很大,裏頭擺著一張大圓桌,桌上有幾道色澤不怎麽好看的家常菜。

鄭全正在炒牢犯吃的大鍋菜。

不用猜都知道桌上的家常菜是給獄卒吃的。

顏水心的目光掃過桌前的坐椅,其中一張桌子正對著門,且是右前方,座椅離左右的凳子距離稍寬。

按古人的講究,那張肯定是主位,是給牢頭孫成坐的。

她在心裏迅速盤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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