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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三輩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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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如梭光陰白馬過隙,四年匆匆,明裏暗裏芷蘭處處留心輾轉寧山門內與塵俗,收集得知不少關於白衣仙與我的傳聞。

無非是白衣仙寵徒無度,一味放任座下愛徒的刁蠻任性惹出禍端,不知哪一日修成道侶共升十二重天外東庭。

非說白衣仙乃我師尊,我絕不承認。這廝將我擄上寧山期年從未授我一招半式仙法或健體之術。

待最初一切化為疑惑和不甘,曾如毒瘤一般紮根於芷蘭的心中的猜忌,日益膨脹。而後,她與挽蘭相識,全身心教她吸引,漸漸放下偏執。

仍日日不間斷的前往卻非殿,不再為見我,而為與那如花姣好的少女多說兩句推心置腹的交心言。

芷蘭想,她尋得了欲共度一生托付滿腔真情的人。

我在高閣內,她在閣外,她仰頭笑靨不掩的對我如此說道。

我俯首看她,笑而不語。

思慮良久才回她道:「既如此,奮力一試,無愧於心便好。」

恭賀不得,更冷嘲熱諷不得。

縱使芷蘭不得歸宗認祖,於世而言乃千金之體,雖名不正言不順,然自小金銀玉石不缺更不似挽蘭幼年失孤入賤籍慘遭欺辱。因影子家族之血脈得不老長生,芷蘭未曾受過大的苦楚,不曾深入凡世,更不識人心善惡。

而挽蘭不同,打小無父無母孤苦伶仃,無家可歸乞討為生,世間炎涼百態看的透徹。芷蘭不懂何為生處富貴之家,要知雲落泥沼熏染一身貧賤痛癢的道理。

二人若能結成良緣,倒也是一段佳話;若不能,其中千般難萬般錯的滋味,還得她們自個體會。

故我勸她,不如奮力一搏。

唯因挽蘭的冷漠與白衣仙不同,芷蘭所望仍存一絲希冀。

自嘲笑出,也是我無能,無法有同芷蘭一般大無畏的過人之勇。

據芷蘭所言,白衣仙擄來我之前,大有認命之感,挽蘭卻是倔強地抗擊上天賜予的不公。與白衣仙的哀默心死二致,挽蘭揣著一股子勇面洪流濤濤的不輸勁,不懼兵刃戈矛阻路,不畏針砭藥石圍身,便是鱗傷遍體泯骨銷膏順逆境中皆自得。

於芷蘭而言,挽蘭乃世間頂好的饋贈,如晚間彩霞披帔明艷迷人,亦似淤泥清蓮不允褻.玩。

她駐足遠遠地觀望,盼著哪一日湊近些,了解她多一些,知她家俗曉她喜好,可方方面面顧及又不願幹涉挽蘭不堪回的過事往昔。

妄想成為她往後餘生唯一的依仗,莫教她再因吃不飽飯穿不暖衣而發愁皺眉,不願她再做些下人幹的臟活累活,想將她做至寶呵護在掌心。

連我原以為挽蘭動情,不想是她一廂情願會錯意。

谷歷十月廿三大雪節氣,我的十八生辰將過,芷蘭一如既往攜禮上門,祝我誕辰之樂,隨即喚挽蘭相約不落葉樹之下。挽蘭心照不宣睇我一眼,見我默許也不拒她,應下邀約。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微風撫面,花醉紅妝。

芷蘭躊躇不已,懷揣著激動不安的砰跳,等待挽蘭前來。

素衣女子漫步走來,顰笑之間萬物淪陷。

本欲借此吐露心意,芷蘭鼓起勇氣,正取出袖中另一檀木簪,卻不想擡眼徑直對上挽蘭寒涼的眼眸。

自與她相識以來,挽蘭看她的眼神從未變過。淡漠疏離好似千山荒雪寒得教人發顫,日漸的親近,恍皆為她一人的錯覺。

挽蘭瞥過芷蘭的寬袍,背於身後的手微動,不留情面道出了一句,利用。

二人相交,不過互利而已。

「請您助我。」

一針見血,無需拖沓。

面子做足後,該籌劃牟利取些逢場作戲的應得報酬。

血凝滯於體內,芷蘭手指的刻傷刺痛因寒冬傷凍愈加,分明心如刀割泣血,她卻勾唇而笑應道:「好啊。」

「求之不得。」

我趴閣窗間目睹事發,心裏料想準得七七八八。無暇追究她們葫蘆裏賣的什藥,雖隱隱不安,自也樂意看戲不嫌事大。

明眼人都看得出芷蘭已交付真心再難收回。

可我低估了所謂的嫉妒心與癡情人對愛情的執著。

芷蘭從何曉得十月廿三,大雪節氣,我的生辰,便前來祝賀,我不清明。

挽蘭面見芷蘭回來,不見往日與其同行後的歡喜,反常的一貫冷臉,緘默埋頭苦幹殿中事物。

不便多問,無心摻和,我置過芷蘭送來的賀禮,沏了一壺茶拎進內閣,遵約替白衣仙研墨。白衣仙不知其生辰日,我無意戳他痛處,也不提。

白衣仙替我綰發,黃銅鏡中的我過分蒼白了些。

我捏捏自個色淡的唇瓣將挽蘭的怪異遺忘於腦後。

自此埋下日後禍根。

12.

辰光微熹,念櫻連萼壓枝低,落紅點青石,白階殘燒盡涼煙餘灰。

我清晨早醒,欲下閣游園,朝身側近在咫尺的白衣仙說明意願。

「陪我下閣采花?」我窩在他的懷裏,捏他的鼻尖。懲奸除惡名揚天下的白衣仙竟止住呼吸,生生憋紅臉。

松開手,手上用了勁,他生的白皙,鼻尖泛紅,初睡醒披頭散發衣衫不整,俊俏的容貌平白添上俏皮。我撫掌大笑,對他不知所措的小模樣歡喜不已

他未意料我的舉止,黝黑的雙眼楞瞧我,神情懵懂。

我好容易平覆的笑意再湧,未及展顏忽的哽住,咳嗽不止。

豢養的掠鳥尖聲啼鳴,白衣仙輕拍我的脊背,嘴裏念叨著我聽不懂的咒語。頃刻眼前發黑,困意席卷,我漸漸入眠。

再睜眼時,白衣仙起身坐床側,鎮定自若的換服,候我洗漱,替我穿戴,為我束發,攬著我下了高閣。

斂袖摘采一朵含苞花骨,餘光瞥見蒼樹下清減身影,我手下一顫,抖滿枝清露四散滾落,將花遞給白衣仙。

他接了過去,指尖輕拈著,面容疏淡辨不出波瀾。我慣看他寵辱不驚任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的無端,不多留心在意。

荼蘼花期盡,兩情覆水難收,我憐芷蘭苦求無果,勸不得阻不得,隨她任去。

斂眉摘花,清晨寒露侵人,我心說今早穿的衣衫竟單薄,止不住微微打顫。

自我來到這寧山,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不覆從前的健碩。當初練功上下山腿腳麻利,如今卻是上個半矮高閣都需緩好些會兒才喘的上氣。

人人讚白衣仙有心,四處尋藥醫治,偏不見好傳。我諸多頑疾纏身,長臥病榻,已許久不曾下閣。

白衣仙見狀,忙將早些備好的暖袍披上。軟毛根根細密,又施加仙法以有暖身之效,我止住寒顫回首向他道了聲謝。

他沒吭聲,回握住了我晨露打濕的手。

「她還好嗎?」芷蘭步履遲緩地靠近,小心翼翼察探我身邊白衣仙的神色又問我挽蘭近況。

心事猶困人,芷蘭畫地為牢囚身,日日堅守枯樹,翹首以盼日思夜想的那人殿內洗掃疲懶小休時可回首見她。

莫再將真心空付悲哀。她低低哽咽抽泣,無法言說的心攪,只換得一句她可好。

「她很好。」我答。

芷蘭轉身離開。

白衣仙仍握著我的手,另一手拈著我遞的花,半晌無動靜。

瞧他雙目失神,楞楞望著不知看什的木訥模樣,倒有幾分蠢傻可愛,我勾唇失笑,踮腳輕吻他如玉側臉。

指尖輕松,殘花掉入泥濘,一瞬失掉沐浴晨露的清漣,沾染私心的汙穢,碾碎成泥潤物待來年花再開。

他再次咬上了我的唇。

13.

月色斜空晚,流光披落滿身狼狽,似卑微浮生蜉蝣,隨流年生死。

如隔三秋,思之若狂,輪月隱入花間雲頭。

白衣仙為我不遭閑人擾煩,在閣外設下結界,我身懷感靈,亦能感知。

是芷蘭破界偷溜進屋,遙遙望見白衣仙靠坐圍欄,囫圇吞酒獨買醉。

他應我的話,刻意裝未覺察放芷蘭入內。

芷蘭無瑕多心有鬼顧及其他,鬼步多疊直奔挽蘭之所。已見倩影蹁躚,如怯懦小人般偷聽挽蘭與我交談歡笑連連,嘴角不禁一齊勾勒。

我早察覺,卻不吭聲告知,端坐在蒲團上,看挽蘭散發梳鬢,想著房外白衣仙的反常。

滴酒不沾的白衣仙今夜偏買醉月下。

隔簾不得相見,芷蘭笑著,眼角又沁出淚來。

屋裏頭,挽蘭望穿簾外孤寂尋不著片影,梳妝臺前取下髻上花簪,指尖輕撫流連許久封入盒底。

「她邁不過那道坎。」挽蘭言,回首直勾勾地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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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居逆境中,周身皆針砭藥石,砥節礪行而不覺;處順境內,眼前盡兵刃戈矛,銷膏靡骨而不知。

處在不順利的環境中,就好比全身都紮著針、敷著藥,在不知不覺中磨練著意志、培養著高尚的品行。處在優越的環境中,就好比被各種兵器所包圍,不知不覺就被掏空了身體,消磨了意志。

②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無論榮譽還是屈辱都不會在意,只是悠閑的欣賞庭院中花草的盛開和衰落;無論晉升還是貶職也都不會在意,只是隨意觀看天上雲朵自由舒卷。

③處富貴之地,要知貧賤的痛癢

生活在富貴的環境中,要知道貧窮困苦人家的艱難。

④皆摘自《菜根譚·概論》,著者明朝洪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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