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著小夥伴的時候，謝東離倒沒想過他們居然混得那麽慘。

他們雖然是進了同一個秘境，可很顯然，大家的經歷完全不一樣。

感覺到剛打完怪的地方出現熟悉的氣息人影，元錦想都沒想就要撲上去，結果撲到一半硬生生把自己卡在半空。

外表纖細的妖族少年姿態詭異，漂亮的面孔上隱約可見扭曲的表情。

“阿離——”

元錦本來說了一半的話也咽了回去，好險，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

“怎麽？”

謝東離側過頭去看元錦，卻看見對方表情哀怨地停在原地，一副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樣子。

下一瞬，謝東離低頭，看見攬在自己腰間的手微動，卻沒有挪開，只是抱著他換了個站姿。

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淺色腰帶上，似乎……還挺好看？

謝東離回過神，就對上元錦一張表情詭異的臉。

“你怎麽這副表情？”謝東離沒往自己身上想，還尋思著是不是他們遇到什麽難搞的事情，“你們遇見什麽了？”

他的眼神先是滑過元錦，隨後落到了其身後不遠處的謝晚年身上，也著實是這會兒謝晚年看起來的確有點……慘。

素白的衣袍上滿是血色，長劍出鞘，卻不是為了對敵，而是撐著兩人不要直接躺下。

謝晚年已有化神期修為，此時居然淪落到要靠本命靈器才能如此，可想而知他的損耗有多大。

更別提他身邊那位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魔修，濃郁的血腥氣沖的人鼻尖發癢。

元錦也想起來自己剛遇到的兩個可憐小夥伴，可他……還真不知道怎麽回事。

“我也是才和他們遇到，”元錦攤了攤手，索性轉身不再看某人，“就比你早一點，不曉得他們怎麽回事。”

謝東離看著元錦向那兩人走過去，卻只站在方圓之外沒再靠近，擺出一副不敢輕舉妄動的樣子。

然而，元錦的表情姿態卻沒有什麽驚慌，即便眼前還立著兩個看起來頗為駭人的血人。

有恃無恐。

看著元錦，謝東離腦子裏驀地蹦出這麽幾個字，轉而他又想到了自己，無聲笑了笑，他們也沒什麽區別來著。

什麽妖帝傳承本來就是元錦留給自己的，自然在此地是順風順水毫無壓迫感。

謝東離更是來路非尋常，根本不走試煉方向，天道還得幫著他。

是以，整座妖帝傳承和其中妖皇骨的壓力，全都落在了無辜路人謝晚年以及他不知道哪來的小夥伴身上。

想想也真的是有點倒黴催的。

“他們兩個身上有仙界傳承。”

謝東離正要湊上前去仔細看看，就聽到耳畔傳來冷淡低沈的聲音。

“誒？”

聽到聲音，謝東離疑惑轉頭，便對上一張近在咫尺的面孔。

他反應遲鈍地眨了眨眼睛，細密卷翹好似小巧羽扇，在眼瞼處落下一小片陰影。

樓西越看他側顏擡眸，近乎屏息地註視著他，眉眼間卻仍舊是一派淡然。

“他們兩個有仙界傳承，卻也有天魔氣息。”

是以才會被妖帝傳承針對。

謝東離倏然想到了當初系統404所說的，謝晚年快死了，難道就是這一回？

不應該啊，天道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坑自家崽子的。

透明的結界將兩人隔絕在原地，又好像是感知到了來人的氣息，結界如水波一般蕩起一層漣漪，又很快消失在眾人眼前。

只見謝晚年緊握著手中的劍，半扶著那名垂頭看不清臉的魔修，他擡眸註視著眼前的謝東離幾人，黑白分明的眼瞳中尚未被鮮血陰霾覆蓋。

須臾，謝晚年才輕聲開口：“救他。”

他是鋒銳驕傲的劍修，便是因著逍遙宗宗門真意所影響，也是放肆不拘的。

此時卻是蒙了塵埃的清明之劍。

謝東離凝神看過去，所謂的天魔之氣的確是在那魔修身上，更準確來說，是從那魔修四肢百骸血脈骨骼中洶湧而出。

此人當是極為少見的天魔之體。

生的也是不為天道所容的邪佞之靈。

見著謝東離只垂眸思考，卻是許久未應答，謝晚年略有些不安，眉頭皺起，握著長劍的手亦更用力幾分。

“我知道友非本界中人，還望施以援手。”

謝晚年也不確定謝東離會不會幫忙，兩人同行多日，他早已看出謝東離其人完全可以說是“全無人性”，世間人物都不放在心上行事作風全憑心情。

可在天道限制之下，大概也只有對方能夠幫自己救人了吧？

在謝晚年已然不抱希望之後，才聽到謝東離清淩冷淡的回覆。

謝晚年神思恍惚，隨後便聽到他說：“好。”

忐忑不安的心緒似乎落在了雲層上，又隨著雲層飄落深海，便連一直蓬勃昂然的劍意也帶上了些輕快。

放松心神之後便是無力支撐自己，面對著謝東離疑惑不解地註視，元錦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相當自覺地承擔了處理傷員這一事。

元錦小小的地嘆口氣，任誰頂著自家老大的死亡射線，都不會比他做得更完美了。

倒也不至於讓元錦自己上手，他們修仙者還是有點省事的，代步靈舟自然是少不了的。

更別說元錦剛在此地傳承中翻出自己當初留下的儲物袋，裏面法寶都是他專門給自己留的。

說來也挺神奇，在場的大概除了謝晚年二人，其他都不算什麽本土土著。

可偏偏倒黴受難的就是那二人。

真的太慘了。

雲海之上間或有流光拂過，被狂風吹散的雲波緊貼在靈舟結界之外，偶爾還有一兩只來不及躲閃的靈禽撞上來。

隨後就成了眾人改善夥食的存在。

“這個世界升級怎麽這麽難？”

謝東離伸手接過身側遞來的靈茶，慢吞吞地抿了一口，覆又捏著杯子細細摩挲。

他的眼神略過緊閉的木門，又停在身畔坐著的人身上。

“你以前去的世界也是這樣的嗎？”

他的表情很平靜，偏偏尾音輕揚，怎麽聽都帶著些許調侃之意。

“倒也不是。”

樓西越神情平淡，舉手投足間盡是一派仙氣，悠悠然地放下茶壺，擡手揮散了凝聚在眼前的雲氣。

薄霧朦朧阻隔了視線，他自然是不喜的。

“誒？我們真要去找什麽仙界遺址嗎？”

謝東離也沒在意對方的平淡，反正在他的記憶裏，樓西越就沒有不冷淡的時候。

他百無聊賴地翻著不知道從哪裏拿來的一本冊子，指尖在上面戳了戳，卻不想直接戳了個洞。

謝東離虛咳一聲，飛快翻了幾頁，才繼續說先前的事情：“還找什麽啊，仙界不早就被它吃掉了嗎？”

“它不想淪入末法紀元。”

看著他和記憶裏如出一轍的小動作，樓西越的眼神波動了一瞬，唇角揚起一抹細微的弧度。

在謝東離看過來時，卻什麽都沒發現。

“而且這個世界升級的源頭與你有關，”樓西越擡手按住某人嘩啦啦翻書的手，指尖不急不緩地拂過他的手背，“因果結下了，你不能不去。”

“行吧。”

謝東離嘆了口氣，直接趴在案幾之上，臉側貼著兩人交疊的手。

魂體再怎麽凝實也改不了不是人都事實，樓西越的手背冰涼，貼在臉上的觸感也的確的確讓他冷靜了下來。

謝東離聽到因果倆字就知道結果了，欠了別人的總要還的。

他們是秉宇宙法則而生的靈不錯，卻又不是法則本身，他生於法則陰暗之面，生來就能掌控萬物生靈之欲。

與之相對的是他本人無欲無情。

在漫長的紀元之中，他的靈智漸全，情感卻也更加淡薄，脫胎於法則卻又與之相連。

若無後來，他或許會在某一天散去靈體，再度成為法則的一部分。

大道渺渺，凡有靈者皆可求得真我，然而他沒有。

謝東離存在著，卻又不存在著，他的名烙印在大道之上，若不能脫離道印，終有一日他還是要回到最初來的地方。

他對此並不是很在意，可卻不知為何，他竟然踏入無數小世界，留下了自己的神魂碎片在此。

被封印的記憶重啟卻又模糊不清，又融合了藏在傳承中的神魂碎片，對謝東離來說真不是什麽開心的事。

“可我還是不想去。”

謝東離擡手蓋住了眼睛，腦海中卻是想起了那一日天池邊見過的清和。

清和的確是個好人，可惜卻是天道的分靈，是用來開啟新紀元的工具人。

等到這一遭結束，清和應該也就不存在了。

至於本來還要上演情感大戲的舒遙和那幾個工具人？

謝東離已經把他們忘在腦後了。

這存在感，還不如謝晚年和他的魔修小夥伴呢。

“我本來就不是人，也不需要情感，這小世界著實無聊。”

謝東離將心底少有的一絲惆悵抽離，閉著眼不再說話。

他臉貼著的手似乎動了動，謝東離閉著眼睛，感覺到那只手順著耳側插在他的發中，冰冷指尖摩挲著他的發絲。

“不必擔心，一切有我。”

他聽到那人如以往無數紀元中一樣，用平淡的語調回答了他。

他含糊地“嗯”了一聲，順著樓西越手上的力道向左挪了挪，卻是困的連眼睛都懶得睜，直接歪到對方懷裏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寫到談戀愛了（不是）

溫水燉果然是很有效的（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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