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燈】（四）

文／木清（冰釋楓）

雨還在持續，不知何時才會停，都說春雨貴如油，往年不怎麽下雨的小鎮，今年的春雨下個不停，仿佛要把幾年的雨都下完似的。

小鎮的人們不習慣連日的春雨，家家戶戶幾乎閉門不出，往日的熱鬧被雨水沖散，只等雨過天晴再次走街串巷開門營業。

小酒館卻是個例外，它依舊店門大開，方便過路之人進店躲雨歇腳，順便燙上一壺桃花酒，散去春雨帶來的愁緒。

同樣的位置，如昨日坐著相同的兩人，黑袍的冷峻男子手邊的一柄劍仍是包裹嚴實，文雅青年輕撫竹笛，喃喃地說“他最喜歡聽我吹笛，我卻多年不曾再吹。”青年飲下一杯酒，“他在哪兒？”

冷峻男子冷冷的道“不知。”

又是一陣沈默，原來他倆等的竟是同一個人麽？

“那你又為何來此？”青年放下竹笛，倒上一杯酒，“以前，咱們三個，闖蕩江湖，多麽瀟灑。”嘆一口氣，“何時開始，成了如今模樣...”看一眼窗外細雨，微風拂過，幾滴調皮的雨飛入窗戶，滴在青年衣袖上，瞬間漾開深色水花。

沈默半晌，男子放下酒杯，“你又為何躲他？”男子眸光犀利，盯著青年，這個問題，這麽多年，他一直找不到答案。

“哎...”又是一聲嘆息，青年望向窗外，一點不在意越來越多的水滴灑在衣服上，聲音裏透出滄桑和疲憊，“自那一戰後，我傷重無可醫治，不得不讓你們以為我已經戰死...”青年收回遠望的視線，看向對坐的男子，“不得已而為之，你能理解吧...”

黑袍男子緊抿薄唇，聽到青年的話許久說不出只字片語。如果是他，也會如此的...

“呵呵...”青年嬌好的面容上終於露出微笑，“夜，還是不要告訴他...”青年叫出黑袍男子的名字。

夜微微頷首，“我會陪著你。”這不是問句，而是夜此刻的心緒，他不善言辭，十年杳無音信的人驟然出現在此還恰好與自己相遇，他相信這不是巧合，而是青年刻意為之，只為了告訴他，他的狀況非常不好，而找他，卻是因為他才能理解他，才能明白十年前的不告而別和這些年的杳無音信中的許許多多的不得已和牽掛。

青年點點頭應允下夜的陪伴，“好。”十年來，他一個人到處漂泊，十年前的傷已成了他心中的痛，都以為他武功高強，雖然贏得了最終的勝利，高手過招豈有不自損的道理，若不是近兩年日漸虛弱，他實在熬不過內心的情感，又怎會在此駐足那麽久，只為等夜的到來。

他們三人間的感情糾糾纏纏，一直理不清，如今又何須理清呢。

夜一直以為他心中掛念的是那人，他也一直這麽以為，直到這十年，他才明白，他心心念念的是眼前人，眼前這個沈默寡言的男子。這個總是在背後為他倆遮風擋雨的冷漠男子，永遠沖在危險的最前面。十年前的那一場動亂，卻結束在他手上，想來當時夜會有多著急多內疚吧。只是他知道，夜心中最愛的卻不是他，而是那個送他血蓮的人，他相識在他倆之後，便是輸了...何必計較得失呢，能與兩人結識已是他最大的幸運。

他們三人初遇在十五年前小鎮附近的桃林中，那一片紛飛的桃花林，成了他永遠的回憶。

“這裏的桃花酒一如初識的滋味。”青年似乎心情變得好了，不是一人自斟自飲，又有夜的陪伴，即使生命不久，唯一的遺憾是不再是三人同行，再也不能同游江南，當初生死與共的誓言只讓他一人來當便好。

“多喝傷身。”夜伸手想拿走青年手中的酒杯，卻被青年擋下。

“也讓我任性一回吧。”青年說得特別豁達。

聽聞此言，夜沈默下來，拿起酒壺給兩人空下的酒杯斟滿。

三言兩語化解了昨日兩人相遇的疏離，五年的相伴，十年的分離，時間在兩人身上留下的除了歲月，就是成長，沒有了年少輕狂的傲慢，感情也會如這桃花酒越陳越香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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