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會南部碼頭確實發生了點事情。

負責在碼頭巡邏的保安絆了一跤, 手電筒滾到了碼頭下面。他趴在碼頭旁去勾他的手電，結果自己也滾到了海裏。

等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借口離開的克拉克離開，保安已經自己爬上了岸。

這裏已經不需要超人了，克拉克來這看了一眼，在大都會的夜空思索了一陣子，轉身飛到了他的孤獨堡壘。

堡壘還是原來的樣子, 機器人們把堡壘內部打理得井井有條，都不需要他操心什麽。他照例打造一些人造恒星餵給食日怪，一邊向下灑，一邊念念有詞：

“還是個小嬰兒呢……”

如果說蝙蝠洞裏堆滿了蝙蝠俠的裝備與戰利品, 那孤獨堡壘中也堆滿了超人的裝備與戰利品。

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與眾不同, 後來又被氪星遺留在地球上的東西找上了門。

克拉克高中畢業之後, 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訓練自己。

他獨特而強大的力量在這麽多年的地球生活中已經可以控制得很好, 但是這還不夠。他已經強大到可以在宇宙中生存，所以克拉克也進入了宇宙, 追隨氪星先輩的指導, 探索人類無法企及的世界。

他收藏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的是武器, 有的是科技, 有的是礦石, 有的是植物；他還建了個生態花園。十幾年了，克拉克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的基地裏有多少玩意兒。

不過就算十幾年了, 他撿回來的食日怪還是個寶寶, 可能一個侏羅紀的時間都不夠它長大一點的。

機器人跟在克拉克身後, 用機械的音調詢問他：“卡爾，你需要幫助嗎？”

“……不了，”克拉克揉著自己的腦袋，“還是老樣子，繼續交給你。我回去一趟。”

“莉迪亞小姐喜歡的斯卡勃利卡4號星球生長的弗拉特花已經綻放，你需要抽時間去一趟嗎？”

“……呃……還是不了，下次再說吧。晚安。”

超人回到了大都會，回歸克拉克·肯特的地球生活。

他在孤獨堡壘呆了很久，真的到達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鐘。

天還沒亮，夜空中點綴著些許暗沈的星星。

公寓裏似乎沒有任何變化。

他落在陽臺，輕輕拉開玻璃門，掀開簾子進入了房間。

莉迪亞幫他把門關緊了，讓房間裏留住了暖暖的溫度。屋裏沒有開燈，只有一些電器的指示燈在黑暗中昭顯著自己的存在感。還有門口那棵小巧的聖誕樹，樹上閃爍著的霓虹燈。

黑暗對克拉克來說是沒有阻擋的障礙。

他能看到被整整齊齊疊好的聖誕紅色衣服，能看到自己被艱難疊起來卻不夠整齊的被子，看到垃圾桶裏被放著的一大包巧克力包裝紙，還有泡芙的包裝袋。

他留在冰箱上的貼紙已經換了地方，呆在餐桌上，下面被莉迪亞用幼稚的大寫字體添上了幾句話。

“我很餓，你還不回來！！！”

“草莓泡芙不給你留了！”

“我去做自己的事情啦。”

“聖誕快樂克拉克，謝謝你。”

莉迪亞學過一年的花體字，想讓自己看上去更符合萊克斯的喜好。但事實上，她不擅長花體，一寫快，字母就會亂成一團。她更喜歡用胖胖的，分明的字體，怎麽看怎麽清楚。

小紙條重新固定到了冰箱上，超人的制服被脫下來，丟在凳子上。

克拉克扯開柔軟的被子，也顧不上該換套床品。他躺在床上，枕著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不經意間摩擦過自己的唇瓣，繼續盯著天花板發呆。

他的大腦處理速度其實遠遠超過人類，甚至可以說，只要他想，在黃太陽的保護下，他就是地球上最強的存在，但更多時候，他不喜歡去思考太多，他更喜歡放空大腦，什麽都不去想。

距離小記者上班的時間還有足足四個小時。

他慢慢閉上了眼睛。

***

弗拉特花是一種很漂亮的星際植物。

克拉克在宇宙歷練的那幾年，不能離太陽太遠，但也去過很多地球人類無法探索的地方。

它所在的斯卡勃利卡4號星球在銀河系一角，它是距離太陽系十萬光年外的一顆小型星球上的植物。

準確來說，是斯卡星球，勃利卡4號是斯卡星命名的。這顆漂浮在宇宙中的小行星核心已經熄滅，甚至開始解體。這需要的時間是以食日怪的生長為單位的，所以還很漫長。

勃利卡4號已經是死星了，但那上面長著一種令人驚艷的花——弗拉特花。

它有四十二片重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綠色，生機勃勃，美到極致。明明是生長在死星上的花卉，用星球死去的核心作為養料，卻美到驚心動魄，隨著綻放，還會輕柔地規律性搖晃，像是在跳舞一樣。

克拉克的生態花園裏有一株弗拉特花，作為紀念品，是花園中最暗淡枯黃的那一株。

因為它只在勃利卡4號上綻放。

孤獨堡壘對莉迪亞不是秘密了，那麽很多東西就沒有隱瞞的必要。

莉迪亞看到了弗拉特花的照片。

她想親眼看到弗拉特花。

超人有些頭疼地看著身邊撒嬌的姑娘，拒絕的話都說不出來。

現在的超人很少會離開地球，他的能力太強，氪星人比地球人廣為宇宙所知，也總被宇宙嫌棄死腦筋。

雖然說弗拉特花很漂亮啦……就算是超人，來回一次斯卡星也不是瞬間的事情。

紅發綠眼的姑娘遲疑地啊了一聲，乖乖坐好。

他們現在是在孤獨堡壘，莉迪亞穿著那身聖誕色的套裙，小披風裹著，襯得她臉蛋兒愈加嬌美。

她趴在了桌面上，叉子戳著通心粉，再紮住香腸，塞到嘴裏，使勁地嚼。

機器人就站在桌子旁抗議：“莉迪亞小姐，你對我的手藝有什麽不滿嗎？”

女孩兒叼著叉子，乖巧地搖頭：“不是的，謝謝你的招待，機器人先生。”

說著，眼珠子一轉，笑容都變得調皮些了：“但是卡爾的手藝更好一點呢。”

克拉克認命，放下吃了一半的飯，去給莉迪亞做了一份她喜歡的三明治，番茄醬放得多多的。

她吃了十二份。

“卡爾，我今天不想訓練，我們去打游戲吧，你不許用超級速度作弊！”

“你先過來。你的制服機器人幫你改進過了，更換了一種更輕便的裝甲材料，延展性很好。我建議你直接更換成輕甲。”

“……誒？可是好醜。”

“莉迪亞！”

“好吧我知道了。”

“卡爾，新的音樂劇上映了，艾德裏克先生說要支持他的老朋友，那個男人和萊克斯一樣沒頭發，送了我兩張票。一起去嗎？”

“克拉克，我在報社門口，新開了一家泰式餐廳，我發了工資，正好定了位置我們一起去吧。”

“克拉克——”

“克拉克？”

場景似乎始終在變化，小姑娘卻一直眉眼彎彎，手指扯著他的衣服不松手，親密而不發生碰觸。

她越來越喜歡笑了，笑容陽光而燦爛，眼角那粒小痣隨著笑容而動。她吐著舌頭，又一次提出要求：“克拉克……好吧，卡爾。我想用我的標準去做事。”

“我們唯一可以達成的共識是，”超人說，“進行時，而不是為過去懲罰，或者是為未來懲戒。”

莉迪亞皺著眉，哦了一聲。

“你不同意？”

小姑娘嘆了口氣，並不遮掩眼中的調皮與惡趣味。

“唉，還不是因為你。我簡直要為你操碎了心。只能你說什麽都答應了，”莉迪亞撐著下巴，對克拉克勾了勾手指，“靠近點。”

其實是超人在遷就她，克拉克從桌子對座起身，走過來，俯身：“怎麽——唔！”

溫暖而柔軟的觸感，一觸即分。

可他的感官足夠在那短短的時間裏搜集到各種信息。溫度，觸感，馨香，還有噗通亂跳的心臟。

他瞪著眼，足足傻了好幾秒，這才後退兩步，差點摔倒：“莉莉莉迪亞！你在做什麽？！”

女孩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上了制服，紅發在後腦紮了個小揪揪。

她臉上帶著滿足的笑，面色薄紅，語氣是理所當然：“我在吻你啊。”

然後在沈默中，表情一點點轉做了疑惑：“……有什麽問題嗎？克拉克？”

藍大個傻傻站著，憋出了一句話：“不——”

小姑娘乖巧地點頭，眨著眼睛，眼中是信任與依賴。

克拉克：“……”總覺得說什麽都是我的錯呢。

他絞盡腦汁：“我是說，我們不應該這樣。算了……你剛剛說想要什麽？”

“弗拉特花！”

發現超人一臉無言以對的模樣，興奮的女孩兒一秒又變得沮喪：“那好吧，我們還是和以往一樣，去約會吧。”

“——什麽？！不，我們沒有約會！沒有在約會，也沒有約會過。”

莉迪亞這次是從凳子上蹦下來了。

她氣呼呼地看著藍大個，發現身高不占優勢，轉頭跳到了凳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卡爾·艾爾a.k.a.克拉克·肯特，你說話做人要講良心的！你認識我所有的朋友，認識我哥哥，你總是關心我，教我格鬥技巧，還管著我，比我所有的親人對我都好；我們一直在發短信，我社交賬號一直在@你，我們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欣賞音樂劇，我們互相送禮物，你來過我家，你帶我去你家，你給我做吃的，我們一起逛超市，一起過聖誕節……我們有過擁抱，有過親吻，然後你說我們沒有約會過？”

機器人路過：“卡爾，你的錯。”

克拉克：“……”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

天微微亮，床頭的鬧鐘歡快地唱起刺耳的歌。

克拉克楞住好幾秒，默默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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