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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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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樓,望星閣。

四人對坐,佳肴滿桌,小狴緊緊坐在林悉身側,吃得不亦樂乎。

青年公子自稱名叫楚歌,一面給三人夾菜,一面含笑道:“小生是姑蘇城人氏,此番前來江離城探親,不料那位親眷已經舉家搬走了,小生遍尋不獲,本想找個客棧歇足,結果在客棧門口遇到那位姑娘,不知那位姑娘為何突然纏上小生,好生狼狽,倒叫三位見笑了。”

林悉正吃著佳肴,含含糊糊地道:“那位姐姐腦子有點毛病,見了長得好看的男人就會撲上去,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楚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向霄衡指了指,笑嘻嘻道:“我這位師叔,是治那位姐姐的高手。”

楚歌微微挑眉,望向霄衡:“看尊駕年紀,似乎並不大,竟是這兩位的師叔?”霄衡面不改色道:“哦,其實我已經四十多了,只是長得不顯老。”

楚歌微笑道:“哦,原來如此,尊駕真是駐顏有術,令人佩服。”

林悉“呵呵”“呵呵”地笑了兩聲,趙伯雍打個哈哈,道:“小師妹,慢點吃,小心嗆著。”

楚歌公子出手闊綽的氣象,很像個家境殷富的地主。

林悉覺得,有這麽一個闊綽的人請客,人生實在是美好得緊。

她大快朵頤,吃得心滿意足之後,方才抹了抹嘴,不忘藹然問小狴一句:“吃飽了麽?”

小狴用爪子抓起一只叫花雞,用實際行動向她表明沒有吃飽。

霄衡只嘗了嘗幾塊點心,早就放下筷子,見狀輕聲哼道:“饕餮。”

小狴聽他提到饕餮,一陣興奮,仰首嗷嗚嗷嗚叫了五聲,搖頭擺尾興奮不已,林悉拍了拍它的腦袋,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饕餮是你五哥,有空你再帶我去見見它。”

小狴搖著尾巴,有些憂郁地搖了搖頭,做個“啊嗚”一口吞下的動作,又用爪子拉著林悉的手,奮力搖了搖。

林悉憐愛地握緊它的爪子,笑道:“你怕你貪吃的五哥一口吞了我?放心罷,憑我的馭獸術,你五哥才不會吃了我呢。”

楚歌目光閃爍,微笑道:“姑娘這只寵物真是極有靈性,姑娘說的什麽話,它都能聽得懂,小生真是羨慕。”

林悉最喜歡聽別人誇讚小狴能幹,聞言喜不自勝,笑瞇瞇說道:“是啊,小狴最能幹了。”小狴驕傲地昂起頭,向林悉咕嚕咕嚕了幾聲,示意自己可以保護她。

楚歌將一縷頭發掠回鬢角,饒有興致地看了小狴半天,頷首微笑:“姑娘說得是。”

相處半日不到,趙伯雍就發現,楚歌公子是個大大的妙人兒。

作為一名十年“暖”窗的書生,楚歌表現出了最大程度上的蘊藉迂腐,隨時隨地都見他搖頭晃腦,引經據典,不消和他說上三句話,酸腐之氣就已撲面而來。

趙伯雍作為一名跳脫飛揚的江湖青年,對這種酸腐的書生委實是半分興趣也欠奉,喝了他的賠禮酒,就拍拍屁股,道個叨擾,咱們從此之後,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誰知天意從來高難料,霄衡居然似乎對這楚歌頗感興趣。

趙伯雍二十二歲的時候跟隨重病的師父柳曠上昆侖去,第一次見到他的小師叔,那少年持劍獨立在漫天風雪之間,也不知是人,還是冰雪化出來的靈魄。

昆侖派的人都喜歡穿白衣,但趙伯雍覺得,全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能夠如那少年一般,將一襲普普通通的白衣穿出如此的清雅氣韻,凜冽風骨。

他印象裏的師叔,不是個易接近的人,師父去世之後,他一直都和師叔住在一起,住了半年有餘,師叔和他說過的話一共沒超過十句。

有一段時間,他冒著被師叔狠揍一頓的風險,鍥而不舍地拿著棋盤追在師叔身後跑,三個月之後,師叔終於點頭道:“也罷,便和你下一局。”

師叔的手指潔白如玉,纖細修長,敲在棋盤上的節奏都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律,他望著師叔的手指,微微疏神,手中的白子便落錯了地方。

師叔的黑子順勢而上,將他殺得片甲不留,因勝得爽快,師叔的神色間頗歡喜,居然微微笑了,他不笑時像個冰雕雪塑似的雕像,這麽一笑,卻爭如盛飲流霞,醉偎瓊樹,叫人看了,無端地覺得有些沈醉起來。

那時趙伯雍才驀然發覺,原來眼前這位師叔,是個比他小著好幾歲的少年。

就是這麽一個冰冷又雅致的少年,居然和楚歌很聊得來,發現這一點的趙伯雍很生氣。

天色晚了,趙伯雍財大氣粗,帶著師叔和小師妹宿在江離城最豪華的陶然客棧,不料剛被滿臉殷勤的掌櫃領到上房時,就看到隔壁轉出一個青年書生,手持折扇,見到三人,一臉驚喜難以盡掩,拱手笑道:“三位恩人,人生何處不相逢,咱們又見面啦!這可真是天意。”

那人長眉入鬢,面容俊美,一條紫帶環束腰間,更映襯出修長的身形,赫然便是更財大氣粗的楚歌公子。

趙伯雍看到身邊的師叔對著楚歌,淡然一笑,這一笑讓他心裏的不悅更蹭蹭地往上冒了好幾層。

半夜時分,一陣幽幽咽咽的簫聲傳來,驚醒了本來就尿急的趙伯雍,他解決掉尿急問題之後,便往簫聲所發之處躥去。

月下吹簫的是個紫衣人,趙伯雍眼尖,看清了是迂腐書生楚歌。

他奶奶的,這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覺,他卻坐在客棧後院的石桌之旁,手握一支洞簫,十指跳動,低眉而吹。

平心而論,他吹洞簫的本領當真是不錯,至少精通樂理的趙伯雍聽得在原地呆楞了半天,心裏頗有些讚嘆,直到他師叔緩步從月色裏踱出來,他才醒過神,定睛一看,可不是他年少的師叔,全天下再沒第二個人有這份清冷雅致。

他師叔緩緩走到楚歌面前,揀了楚歌對面的石凳坐下,眉眼都映在清冷月色裏,流華清淺,落花搖搖。

楚歌也不和他打招呼,低眉一曲吹罷,放下洞簫,方才含笑道:“恩人也解音律麽?”

借著清亮而溫柔的月光,趙伯雍清楚地看見師叔眉間唇畔都沁上笑意:“略通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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