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沈良的親筆字跡，蘇小南呆住了。

她之前已經可以掩飾，不去多想自己居然曾經與沈浩川險些定下婚約。

可沒想到，同樣是父親，沈良卻能如此體諒自己的兒子。

“與他愛的人在一起？”

身體微微一顫，蘇小南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一種覆雜的情緒，如潮水般湧入她的心房。

羨慕沈浩川有這種待遇？

又或是不甘心，自己將要離他而去？

埋怨父親把女兒當成了籌碼？

仍想查出父親自殺的真相，為他報仇嗎？

許久許久，蘇小南勉強平覆了心情，卻發現《沈良隨筆》僅僅剩下最後幾頁了。

“蘇長安宣戰了，當得到消息時，我居然無法相信。”

仿佛看見沈良在苦笑。

一個剛剛學會跑步的孩童，居然妄想撞倒一個強壯的成年人？

“為了安撫人心，據說蘇長安在集團內部召開大會，宣稱有頂級豪門會全力協助蘇氏，‘擊垮’沈家？”

“我召開家族會議，把所有稱得上‘頂級豪門’的家族排了一遍。海外的明家？葉城的葉家？南方的趙家，還是……”

“明家、葉家都與我沈氏聯姻，似乎不可能，南方趙家專註開拓南方，從未向北方涉足。最後家族會議判斷，蘇長安是在自吹自擂，他瘋了不成？”

到了這個時候，連蘇小南都覺得父親瘋了。

後來的事實已經證明，只有蘇氏集團獨立對抗沈家，並沒有第三股勢力參與進來。

失敗，似乎從蘇長安自欺欺人時就已經註定了？

“不對！”

幾乎是在剎那，蘇小南突然有了一番推測！

會不會是有第三家豪門耍的陰謀？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商戰僵持，蘇長安後繼無力。沈萬山勸我反擊，一舉‘吃掉’蘇氏。我猶豫了，蘇氏集團本就是在我的縱容之下成長起來的，或者正應該由我親手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

錯誤嗎？

蘇小南苦笑。

如日中天的蘇氏集團，在沈良眼中不過是他太過縱容的‘負面產物’。

“從那一刻起，就決定要讓爸爸死掉嗎？”蘇小南自言自語。

她有些迷茫了。

若是如此，父親自殺還能怪到沈良頭上嗎？

“沈城亂了很久，我決定讓一切恢覆平靜。”

只有簡短的一行字，再不加任何詳細的描述。

但在蘇小南眼中，卻仿佛看見一把血淋淋的刀。

沈良要一切恢覆‘平靜’，代價非得是蘇長安的性命嗎？

最後一頁，似乎與之前的內容隔了很久。

筆記的顏色不同，文字的新舊程度也明顯有些區別。

這段時間沈良在做什麽？忙著整垮蘇氏集團、逼死他昔日的戰友嗎？

蘇小南隱隱有一絲怨恨，但卻怎麽也濃烈不起來。

她一直在暗示自己，應該恨極了沈良才對！

“蘇長安死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猜不透，沈良寫下這句話時的語境，但蘇小南心中的恨意卻被稍稍推動了。

情理之中？

憑什麽我父親該死？

“他失去了一切，臨死還被別人給耍了。我試著追查，可惜沒有結果。葉城不比沈城，我不好插足過深。”

除了沈良，果然還是有第三個人涉入這件事？

葉城，那不正是自己的下一站嗎？

父親的死，在葉城會有線索？

蘇小南輕咬著嘴唇，因為太過用力，牙齒沾染了一絲鮮艷的紅。

“世人都以為我贏了，吞並了蘇氏集團。但只有族裏的高層知道，我們忙碌半天，不過是接下了蘇長安留下的空殼子。能轉移的資金，早就不見了。”

雙眸中閃過一絲寒意，蘇小南冷笑：“是麽？您還嫌沒撈到什麽錢、做了虧本的買賣嗎？”

莫名的恨意，或許是因為無處發洩，蘇小南不自覺地把仇恨集中到沈良身上。

“梅苑帶著孩子失蹤，不清楚是蘇長安自己安排好的，還是她悄悄離開的。又或者……算了，那個女人不可能有這種能力。”

不可能嗎？

蘇小南不信。

她知道沈良的猜測，不就是懷疑梅苑坑了自己的父親，把錢卷跑了嗎？

怎麽不可能？

梅苑幾乎是最大嫌疑人，因為她跑了！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將《沈良隨筆》重新放回它原本待著的地方。

這就是真相？

難以面對蘇氏集團崛起的真相，沒想到居然是沈良的縱容。

更無法面對的，是父親莫名其妙挑戰沈家，究竟是什麽人慫恿的？

在心底裏，仿佛有個聲音在勸蘇小南：就這樣離開吧，沈家無罪。

可她依舊無法釋懷，畢竟那是一條性命，而且是親生父親的性命。

從藏書閣走出來，看門人笑問道：“夫人，您忙完了？”

“嗯。”蘇小南下意識地點點頭，卻看見了遠方山腰上的別墅。

那是沈良的療養院。

機場，明明在另一個方向。

她信步而走，卻朝著山上走去。

一路上，新任的家主夫人暢行無阻。直到在沈良的療養院樓下，才看見一組醫護人員從房子裏走出來。

“怎麽了？”蘇小南忍不住問道。

醫護人員什麽也沒說，只嘆了口氣，搖搖頭鞠躬離開。

秀眉扭成了一條直線，蘇小南還是走了進去。

上道二樓，站在沈良的病房門口。

奇怪，堂堂沈家的老家主，居然連個端湯餵藥的護士都不留在身邊？

房門虛掩著，透過門縫蘇小南清楚地看見，沈良正躺在床上。

看他的氣色，似乎比上次見面時更差了些。

面白如紙、氣若游絲，這是要棄世的光景！

別墅裏，應該再沒有別人了吧？

鬼使神差的，蘇小南推開房門，來到病床前，自己頗有些無禮的搬了張凳子坐下。

凳子發出的聲響，終於引得沈良睜開眼睛。

他已經說不出話了，卻嘴角上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看著在死亡邊緣掙紮的老人，蘇小南呆滯了。

恨？

沒有這種情緒。

反而有一絲歉意，打攪了沈良休息。

偏偏在這種時刻，蘇小南卻想起了沈良的另一個身份。

他是自己的公公，也是父親。

沈默許久，她終於開口，用顫抖、幹啞的聲音道：“其實，我是蘇長安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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