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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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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流雲從上頭掠過,光線明滅變換。木屋外的竹林,一群人屏息看著前方臺階上的二人,無人敢動。不多時,下起了雨,雨珠細密而下,淅淅瀝瀝地落在了竹林內。四周一片靜謐,只聽得雨珠飛濺至竹葉的簌簌聲。齊雲峰上煙雨朦朧,溫亦歡的視線也在漸漸模糊。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看著寧子夜,覺得往事久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

遠處的淩平盯著二人,指尖捏著隨時準備著的銀針,說道:“亦歡的狀態不算壞。”

雲嘯緊緊盯著蹲在地上流淚的溫亦歡,皺眉道:“這還算不壞?她都哭成這個樣子了。”冷酷的面容,說的卻是關心之話。青嵐山派的三位終於覺出了點不對勁,寧子清更是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此時,溫亦歡忽然哭著抱住了寧子夜,嘴裏嗚嗚咽咽地不知在說些什麽,眾人只聽得清寧子夜的名字。寧子夜看著埋頭在她胸口痛哭的溫亦歡,心中被諸多情緒填滿,一時間情緒竟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溫亦歡恢覆了記憶,想起了慘烈的往事,好在沒瘋。

良久,溫亦歡終於哭夠。她擡袖拭淚,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一紅,她捏住了寧子夜的衣襟,湊近不知說了什麽,神情略帶兇狠。寧子夜雖極力保持鎮定,驟然泛紅的耳垂卻出賣了他的內心此時並不平靜。

“二位不如等夜深人靜時再互訴衷腸?”淩平走上前去,煞風景道:“亦歡,認得我是誰嗎?”

溫亦歡緩緩站了起來,雖是在笑,但眉間還是帶著一抹哀傷,她輕聲道:“道長,謝謝你。”

原先還談笑自若的淩平不知怎地鼻子一酸,他抖著手在懷中掏了半天,掏出了由布巾包裹著的玉屏簫,“這是你四師兄的歸雲,這些年一直保存在我這裏。現在你想起來了,還是交給你吧。”

層層布巾包裹下的,是染血的歸雲。血跡早已幹涸,永遠附著在了上面。溫亦歡將歸雲雙手捧了過來,抿著嘴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眼淚,她將臉埋了進去,小聲抽泣著。

師兄,對不起,我忘了你們整整五年。

須臾,溫亦歡啞著嗓子問道:“他們在哪兒?”

淩平:“落芳洲淩雲鎮的安定坡,有他們的劍冢。”

雲嘯一直站立在不遠處的細雨中,看著眼前這一幕,他眸光一顫,一滴淚混著雨水緩緩流了下來。他深吸了口氣,抹了把臉,再睜眼時已恢覆了以往的冷傲狠厲。他最後看了一眼溫亦歡,隨即轉身便走,幾步消失在了雨幕中。

清醒後的溫亦歡,想起了所有事,連同五年中與寧子夜生活的點滴。漫長歲月,於她而言,不過是一睜眼間。昨日還當自己是梨花山莊不谙世事的小師妹,一覺醒來原來自己早已嫁人,竟還有過一個未能出世的孩子。想到這兒,她看向了寧子夜,眼神如利刃。不過此時她沒有心情兒女情長,只瞪了他一眼作罷,暗想著以後再與他算賬。

她現在迫切地想回梨花山莊。物是人非也好,一片焦土也好,她要回去。

青嵐山派的另三位弟子折回了師門,寧子夜陪著溫亦歡去了梨花山莊。

自無望海成了第三個大封後,百姓都搬離了南嶼,途徑月息鎮時,原本繁鬧的小鎮已成為了一座蕭條的空鎮。曾經與師兄們一起逛過的茶樓,經常偷溜下山去吃的餛飩攤,都已無跡可尋。她少時最喜歡去吃點心的天香樓,如今也只剩下了一塊歪歪斜斜的牌匾。饒是做了心理準備,溫亦歡仍忍不住觸景傷情。

五年前的一場大火,焚毀了一切。眼前焦黑的廢墟,與記憶中伴隨著晨鐘暮鼓,泛著幽幽花香的梨花山莊相去甚遠。唯有扶兮湖仍靜靜流淌著,殘缺的八角亭矗立於湖中,占風鐸早已不見了蹤影。溫亦歡每走一步,都覺在被狠狠剜著心。

淩霄宮。溫亦歡反覆咀嚼這三個字,內心的恨意已翻天覆地。五年前的一切早已無跡可尋,外人所見只是果,管是誰結的因?但她作為歷經一切的梨花山莊弟子,卻知道當年其中的種種蹊蹺。既然她沒死,從此就要連同師尊、師兄、師姐的命一起好好活著。若是不能為師門昭雪,為他們報仇,她這輩子都會憎惡自己的無能。

寧子夜一直盯著溫亦歡,看著她的眼眶漸紅,神情卻愈來愈冷,並不難推測她心中所想。昔日不谙世事的梨花山莊小師妹、雲嶺村溫柔甜蜜的卿卿,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溫亦歡無意識地來到了甘之棠,梨花山莊還在時,這裏是她從小的居所。院前的青石小徑仍在,沿途栽種的梨樹卻早已難覓,只看得見長滿了青苔的樹根。推開陳舊的木門,入目一片焦黑,甘之棠也沒逃過大火。院中的梨樹只剩下了一個個光禿禿焦黑的木墩子。溫亦歡閉上了眼睛,耳邊似乎還能聽見與師兄們的嬉鬧聲,再睜眼,卻什麽都沒有了。

強忍著的眼淚,緩緩落下。

寧子夜一直無聲地跟在她身後,此刻上前輕輕擁住了她。溫亦歡埋頭在他懷裏哭了一陣,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麽,神情一變,馬上推開寧子夜沖了出去。

她瘋了一樣沖到了院中一顆光禿禿的樹根前,雙膝跪地,開始挖起了土。

“亦歡?”寧子夜幾步走上前去,俯身問道:“你要做什麽?”

溫亦歡哭著搖了搖頭,手卻不停,沒多久她指甲便破裂了,開始流血。鮮血混著泥土粘了她滿手,她卻混不在意。

“亦歡!”寧子夜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下一刻,二人卻齊齊一楞。

泥土下,露出了一壇黑亮的酒壇。

溫亦歡的淚水更加洶湧,她輕輕撥開周邊的泥土,將酒壇牢牢抱在了懷裏。

梨花春酒。

當年她與師兄們一起釀的酒,在地下埋了十年,終於重見天日。

溫亦歡將覆於酒壇上的紅綢布除去,打開了木塞,一股醇厚濃郁的酒香四散開來。

酒香中有時間的味道,有記憶的味道,還有師兄的味道。

溫亦歡緊緊抱著壇子,淚眼模糊中仿佛看到了甘之棠的庭院中,她與師兄們在梨樹下喝酒笑鬧的畫面。只是酒還在,師兄們卻早已化作了春泥。

溫亦歡跪地抱著酒壇落淚,寧子夜也單膝跪地摟著她。就在此時,從二人身後傳來了一陣細碎的非人腳步聲。寧子夜警覺回頭,卻看到了一條瘦弱的土狗正看著他們。溫亦歡也覺察到了異樣,回過了頭去。

“毛毛——!!”待看清了這條瘦弱年邁的土狗後,溫亦歡一聲高喊,哭著起身跑了過去。

已經許久沒有人叫它的名字了,毛毛楞了片刻,隨即蹣跚著沖了過去。

“毛毛你還在?”溫亦歡摟住了毛毛的脖子,只覺它已瘦骨嶙峋,“天哪,你都快十一歲了!這些年你怎麽過來的,你一直在等我嗎?”她摟著毛毛,心痛不已,以前師兄們都說你懶,不願等我回家,只愛自己玩,可這回你卻等了我整整十年。梨花山莊已是一片焦土,這些年你究竟是怎麽活過來的?

終於等來了主人的毛毛很高興,它搖著尾巴,像小時候一樣鉆到了溫亦歡的臂彎裏撒嬌。溫亦歡再也忍不住,埋頭在它的稀疏毛發中失聲痛哭。小時候肥胖滾圓的小土狗,如今已是瘦弱不堪。

天氣本就陰沈,此時終於下起了雨。

溫亦歡抱著毛毛哭了很久,直到毛毛不斷舔著她的臉後,她才止住了眼淚。

“淩霄宮,我不會放過淩霄宮。”溫亦歡抱起了懷中的毛毛,臉上出現了與年齡不符的深刻仇恨。

當年梨花山莊究竟是如何被下了套滅門的,她並不清楚。可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淩霄宮必然在其中起著極大的作用,一直在不斷的推波助瀾,是主導一切的元兇。她擦幹了臉上的淚水,細雨彌蒙間,連睫毛上都沾染了一排極小的雨珠,宛如水汽。

“子夜,”溫亦歡抱著毛毛看向了一旁的寧子夜,“我們帶著毛毛回去吧。”

寧子夜一楞,問道:“你想回哪兒?”

溫亦歡說道:“你若不想帶我去青嵐山,便回雲嶺村吧。只是,不管去哪兒,我都不想再與你分開了。”

寧子夜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說來這是溫亦歡第一次在他面前表露愛意,他臉色微紅,卻毫不猶豫道:“我們回青嵐山,我帶你正式拜見師尊。”

二人帶著毛毛回了青嵐山,中途去了落芳洲淩雲鎮的安定坡,在一片長滿了堇花的崖邊,她祭拜了師尊、師兄與師姐的劍冢。時隔了五年,她終於能平靜的面對他們的死了。刻骨的傷痛仍在那裏,她卻不能再沈迷於過去。她還有許多事要做,首當其中的便是找到當年真相。至於淩霄宮,不管他們在當年之事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她都要親手將他們斃於劍下。

劍冢前,跪地的溫亦歡緩緩起身。

此刻的她,終於無所畏懼。

作者有話要說: 開了新文《劍羞》,寫完這篇就開~

這是文案↓

一次意外,顧清歡成了玄羽宗的弟子,可她資質奇差,結丹艱難,靈力低微,劍法更是拙劣。是仙門出了名的廢物點心。葉展是萬劍山莊的弟子,霜寒劍的第四代傳人。他為人輕佻,憑借一張臉一把劍撩翻仙門。

顧清歡平生最大願望是早日去了這廢物點心的稱號,可她努力半天,依然是個廢物,卻意外成了葉桃花的點心。

神鬼不吝、風流不羈的性情下,掩藏著的是怎樣一腔灼灼真情,且看一代劍神的兩世追妻史。

此文又名《劍修不要臉》,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篇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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