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完地的事，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蔣明朗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臉色有點難看。

邱然知道自己老板生起氣來，要是沒個人在邊上跟他一起罵罵，他這氣明天估計都不會消。他趕緊跟了上去，開口說：“老板，我們這回是吃悶虧了啊。”

“這幫老狐貍，簡直油上天了。”蔣明朗吹了一口氣，手大力地拽開車門，一屁股坐了進去。那群鉆錢眼裏的老東西，居然還把金田的人也一起請了過來，強行逼他妥協。

“老板你悠著點，喝口水，消消火氣。”改明兒要是長了火氣痘，又得拉著他念叨半天。邱然系上安全帶立馬從後座拿了瓶礦泉水，開了蓋遞給蔣明朗。

蔣明朗接了水，咕咚咕咚地往肚子裏倒了快大半瓶水才勉強冷靜下來。這次最讓他氣憤的不是這些人坐地起價，而是自己公司那幫跟著自己老爸打天下，遺留下來所謂的開朝元老的親戚熟人。

明明板上釘釘的事，現在居然被搞得這麽被動。就這種狀態，公司那群董事還天天嚷嚷讓他簡政放權。有了這次教訓，他要是還聽那群老頭子的鬼話，那就不是他蔣明朗了。

蔣明朗回了公司也沒去找那幾個副總的麻煩，直接讓財務扣了他們百分之二十的分紅，加上百分之十的基本工資。這事他就跟那些飯桶正面懟了，看那些吃幹飯的能有什麽好說的。

吃了這麽大一悶虧，蔣明朗也沒了上班的心思。把事情推了一大半給邱然處理，蔣明朗拿著倆手機就回了家。都說一旦開了頭，倒黴事就紮堆著來，這話果然沒說錯。蔣明朗開車剛上高架，刺啦一聲，只聽見車胎發出一聲悶響，車子往左邊一沈。

車胎炸了。

蔣明朗壓了壓自己滿肚子的火氣，把車慢慢開到靠邊上的位置，拉開車門直奔後備箱。把從後備箱裏拿出來的三角警示牌給放好，然後才走到壞掉的車胎邊上開了手機手電筒，趴地上瞅了瞅。

在手機光線的照耀下，車胎右側下方有個東西的反光一閃而過。蔣明朗壓低腦袋仔細看了看，不知道哪個缺心眼的在路上落了塊碎玻璃，好死不死還是豎著的。

蔣明朗站起身，擡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給自己順了順氣。順通透了，他才給人拖車公司打了電話。這時候正好算個小高峰，眼看路上的車越來越多，蔣明朗自知倒黴，拿了手機靠著車屁股邊上的欄桿上邊等邊刷微博。

一打開微博，蔣明朗立馬就傻眼了。作為林越謙的大粉頭，他非常迅速地發現自己的微博，被僵屍號給占領了。他點開自己昨天發的最後一條微博一看，轉發評論全都是僵屍水軍，而且幾千個號發的都是同一句話。

林越謙演技真好。（一條五毛，括號裏內容記得刪除。）

他趕緊去林越謙微博看了看，僵屍大軍就在他的微博底下才有。

這是想惡心誰啊？！

蔣明朗商場也好，粉圈也好，好歹也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這行事風格是哪個小兔崽子，他一下就猜出來了。霍牧的那個粉絲站，從一開始他們倆就不對頭。每次只要他先撩一把，對方立馬就往他跟林越謙的微博下面塞水軍。

也因為這個，他也開始慢慢要求起水軍的質量來。沒想到他這次才放了三千個，對方就回擊地這麽快。不過先撩者那啥，他這次就不跟霍牧的粉絲站計較，專心刷跟林越謙有關的微博。劃了不到半頁，他突然又想起來自己早上讓邱然給拍了幾張照片。於是蔣明朗給忙成狗的邱然去了一個電話，讓邱然趕緊發微博，他好轉發。

邱然掛了電話，看了看桌面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報表，再看看自己早上拍的那幾張照片，他頓時有種日了狗的感覺。

高架上信號不穩定，蔣明朗刷半天才刷出邱然的微博。等他劈裏啪啦地打好一段話，手指在轉發按鈕上輕輕一點，屁反應都沒有。他不死心，退出去又重覆試了好幾次，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車，車壞了。微博，手機沒信號。蔣明朗百無聊賴地站高架上看了會風景，拿出手機想催催拖車公司。結果電話一接通，人家餵餵了半天，給他來了一句拖車堵路上了。

真倒黴到家了。

還沒等他感嘆完，手機叮咚一聲，電量不足百分之二十。

蔣明朗收了手機，擡起頭睜大眼睛打量著在路上一步一步挪的小汽車。沒準視線相對，他能靠犧牲色相搭個便車。反正拖車公司的人也快到了，幹脆讓人直接拖到4s店，也好省了讓他再跑一趟了。

沒想到，幾分鐘過後一輛黑色小轎車還真的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這魅力不減當年啊，果然男人三十一枝花這話沒說錯。

蔣明朗心裏一樂，連忙往前面走了一步。晚高峰人人都著急，這車剛停下來後面就有車開始拼命地按喇叭催促。先有人打了頭陣，後面的人立馬也跟著摁了起來。車裏面的人也被催著急了，直接從裏面把車門打開了。

想著自己一個大男人的，也不會有什麽為非作歹的人惦記著，蔣明朗心大駕駛室的人還沒看清，就心安理得地上了車。

剛關上門，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駕駛室那邊傳了過來。

“蔣總。”霍牧出聲打了個招呼。鑒於蔣明朗不太待見他，他出了個聲便沒再說話。今天的戲份不多，拍完他跟導演打了招呼便先回來了。沒想到半路上碰見蔣明朗，也是巧了。

蔣明朗僵著脖子跟個機器人一樣，一點點把腦袋轉過去。他突然又想起那句話。

人倒黴了，連喝涼水都塞牙。

“是你啊。”蔣明朗嘴角抽了抽，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謝謝。完事趕緊把腦袋轉到另外一邊，假裝看風景。

車走了不到五分鐘，蔣明朗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一看顯示屏，正好是拖車公司。按了接聽鍵，蔣明朗還沒來得及說聲餵，對方劈裏啪啦地跟他說了一大堆，然後哇啦哇啦地喊了半天信號不好，啪嗒一聲把電話給掛了。

總結一點就是，拖車司機現在已經到了。

蔣明朗看著漸漸暗下去的手機屏幕，大口地呼出一口氣。他真蠢，為什麽不再多等五分鐘？

不過上了這賊船他一時半會也下不去，只好厚著臉皮假裝看風景。蔣明朗盯著窗戶發了會呆，雖然天色慢慢沈下來，窗戶外面的風景變成了霍牧的側影。

霍牧開車很認真，跟個新手司機一樣。碰見堵車，雙手也握在方向盤上面一動不動的。透過玻璃上反射的影像，他還看見霍牧放在邊上的劇本，還有那天霍牧記筆記的小筆記本。

蔣明朗兀自看了一會玻璃裏的霍牧，又覺得無趣。外面的車已經堵成了長龍，估計一時半會也通不了。

蔣明朗坐在座位上，屁股一下挪左邊一下挪右邊，跟個多動癥患兒一樣。折騰了好一會兒，他才洩氣般地直起身子，用手在霍牧筆記本上點了點，“這倆東西我能看看麽？”

“嗯？”蔣明朗的聲音不算大，加上外面因為鳴笛的人太多，霍牧一時間沒聽清蔣明朗的話。

“我說能不能看看你這兩眼東西。”蔣明朗清了清嗓子，加大音量重覆道。

對於蔣明朗的要求，霍牧表現地有點吃驚。他楞了會神，然後飛快點了點頭，打開了車燈。他啞著嗓子用下巴指了指方向盤左側的一個小格子。“這裏面還有筆。”

蔣明朗伸手在格子裏摸索了一番，還真的被他摸出一支筆來。不過這筆破爛的程度，他有點不想說。

翻開霍牧的筆記本，上面的筆記跟天行論的劇本是同步的。黑筆寫臺詞，紅筆跟著寫動作語氣跟表情這些分析。蔣明朗大概看了看，打開手裏的筆帽開口問：“我能在這上面寫的意見麽？”

“可以的。”

霍牧點了點頭，雖然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平淡，但好歹能讓蔣明朗從中捕捉到一絲興奮。

得了人家的首肯，他也就不閑著了。拿著筆，給霍牧從頭改到尾。對演戲看戲這事，蔣明朗一直很認真。所以等霍牧把他送到自己家門口的時候，他還在低著腦袋把自己對於這段戲的分析和理解，一個字一個字地往霍牧的筆記本上填。

直到霍牧開口提醒，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爛戲王還擱他身邊坐著呢。

“這就當這次搭了你順風車的報酬了。”蔣明朗走之前晃了晃本子，丟下一句話便下了車。

霍牧坐在車裏看著人大搖大擺地進了拐角，才把蔣明朗放在副駕駛座的筆記本拿了過來。一翻開本子，蔣明朗工整娟秀的字就露了出來。跟他的字比起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霍牧沒有立馬發動車子開車回家，他坐在車裏靜靜地看起蔣明朗給他改的筆記。

蔣明朗寫了很多，大部分都是非常一針見血的建議。甚至還有些直接在他的筆記上打了一把叉，重新又寫了很長一段。

他坐在車裏看了將近一個小時，才想起來季連平還在家等著他吃飯。

霍牧戀戀不舍地把筆記放在一邊，不得不說蔣明朗是個良師。

可這良師不待見他，這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

抓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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