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三十分，正是太陽初升，萬物蘇醒，全新的一天剛剛開始的時候。大人忙著上班，孩子忙著上學，每個人都帶著對新的一天美好的期待。

就在這本該充滿希望的早晨，沈恬卻坐在醫院裏，滿手的紅，讓她仿若置身地獄。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麽變成這樣的。

昨晚裴昱送她回家的路上，不知怎麽的她突然覺得很困，然後就睡熟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赤果著身體躺在次臥的被子裏，空氣裏滿是某種熟悉的味道，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事後的那種感覺。昨晚是尹璽回來了嗎？

那現在大半夜的他去哪了？

一股強烈的違和感困擾著她，事情有些奇怪。可還沒等她掰扯明白，門外傳來了巨大的響聲。

什麽聲音？！

沈恬嚇了一跳，急忙從床上下來，把衣服穿戴嚴實，拿起床邊的臺燈，輕輕地打開門向客廳望去。

客廳沒有開燈，有兩個熟悉的黑影正在地上激烈扭打在一起，伴隨著拳拳到肉的砰砰聲和隱約的悶哼。剛才傳來的巨大聲響就是不知道誰踢翻了桌子，上面的杯碟碎了一地。

沈恬摸到墻邊的開關，“啪”一聲，客廳亮起燈光，沈恬才看清了客廳的情況。

是裴昱和尹璽！

客廳的擺設被踢的亂七八糟，地上滿是碎片。兩個男人不顧身上被碎片劃傷，你一拳我一拳的你來我往激烈搏鬥。突然亮起的光線讓兩人被刺的瞇了瞇眼，停了一瞬，同時擡頭向沈恬看來。

兩人身上的衣服都被碎片劃了一道道的小口子，有的地方還滲出血來。臉上青青紫紫，裴昱右邊眼角還紅腫了一塊，腫的高高的。看她出來，裴昱朝她扯扯嘴角，擺脫尹璽試圖站起身來，卻被尹璽一拳揍到肚子上，疼的蜷起身。

之前尹璽沖進來的時候屋裏沒有開燈，他並沒有看清具體是什麽情況，但屋裏那股熟悉的味道，已經能讓他明白發生了什麽？現在借著燈光，他更是徹底看清了沈恬脖頸上那些密密的紅痕。

頓時，種種傷心，難過，自責，愧疚，還有滔天的憤怒通通化作一股暴戾的沖動，讓他不顧後果的隨手抄起一旁的凳子就想往裴昱頭上砸去。

說實話，裴昱是沒想到尹璽會回來那麽快的。這導致他後面的種種計劃全部夭折。他本來打算在尹璽回來之前，就帶著沈恬離開，去國外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只有他們倆。

或許沈恬一開始會恨他，但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愛她，尹璽能做到的，他能做的更好！

可惜啊！！他不該太過貪戀溫暖，否則也不會是現在這種局面了！

裴昱正滿心悔恨，眼角餘光突然瞥到尹璽滿眼暴怒，擡著凳子砸來。

沖動代替理智，殺意湧上頭頂。

好啊！你想殺了我，我也正有此意，如果不是你，恬恬也不會離開我，就看今天鹿死誰手吧！

裴昱眼光一掃，就地一翻躲開凳子，撿起不遠處掉落在地的水果刀，直直向尹璽捅去。

“不要！！！”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沈恬驚叫著撲上去想要阻止這一切。

後面發生的事情一片混亂，尖叫聲，怒吼聲，推搡聲混在一處。直到溫熱的血液噴濺在臉上，所有人才停下動作，理智漸漸回籠。

裴昱怔怔低頭，方才他抓在手中的水果刀正插在他的胸膛上，刀身盡根沒入，刀柄被握在一雙纖細白嫩的小手裏。順著往上看，沈恬白皙的小臉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小嘴微張，一雙眼睛睜的極大，瞳孔緊縮。在胸前的劇痛中，裴昱仍然覺得他的恬恬是那麽可愛。

“恬…恬恬”裴昱擡起手握住沈恬開始顫抖的手，想要安撫她“別，別怕…我知道你不是…不是故意的。我…我不怪你…真的…咳”嘴角止不住地湧出一股股黑紅的血液來，裴昱感到體力在不斷流失，視線也開始模糊。

某種預感讓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把沈恬的模樣牢牢記住“恬恬…對…對不…起，我…我是真…真的…愛…愛你。不…不會再…欺…欺負…”喉嚨裏摻雜著血沫讓裴昱的話語變得模糊不清，氣息也開始漸漸變弱。手卻牢牢抓住沈恬不放開，想要給她力量，讓她不要害怕。

沈恬看著眼前的一切，滿眼的紅刺的她眼睛生疼！

腦海裏一片空白，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還是一旁的尹璽最先反應過來，撥打了急救電話，然後輕哄著想把沈恬抱開，但裴昱即使已經陷入昏迷手也抓的很緊，現在也不是吃醋的時候，無奈之下尹璽只好把沈恬的臉轉到一邊不要再看，開始給裴昱做急救處理。

出於某種直覺，尹璽背著沈恬小心翼翼地在不造成第二次傷害的情況下把刀柄上的指紋仔細擦去，印上他自己的。這都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太過沖動，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如果真的有什麽，就讓他來承擔吧，與恬恬無關，她是無辜的。

尹璽心裏無比堅定。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尹璽落在後面，不著痕跡的抹去某些東西，才跟上了車。坐在救護車上，發熱的頭腦冷靜下來，開始高速運轉，他一邊安慰沈恬，一邊已經把後續所有可能都設想了一遍，不管事情會如何發展，沈恬都要幹幹凈凈的被撇除在外！

她不過是個受他們牽連的受害者。

到了醫院，裴昱被推進了手術室。沈恬滑坐到地上，看著手上的血，眼淚不受控制的大滴大滴滑落。

她，殺了昱哥哥？

她殺了昱哥哥！

曾經十幾年的感情無法作假，即使她已不愛他，即使他曾對不起她，但也罪不至死啊！沈恬從沒想過裴昱會死，還是死在她的手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沈恬陷入某種魔怔，腦子不斷回放她握著刀子插在裴昱胸前的一幕。她緊緊團成一團，把自己縮起來，渾身劇烈顫抖，不斷地呢喃道歉。

尹璽心疼地把沈恬摟進懷裏抱緊，也落了淚:“恬恬，不怪你，不怪你。你別怕，有我在呢，我會陪著你的，別怕，別怕……”

窗外暖陽高照，窗內舉目皆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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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山道上一個白裙蹁躚的身影緩緩而來，手中抱著一束白色雛菊，腳步輕盈，臉上帶著淡淡的淺笑，緩步走到一座碑前。

沈恬把手裏的花放到碑前，

拿出手帕仔細擦去照片上的浮灰，然後攏了攏裙角，也不嫌臟，就這樣隨意坐到墓碑旁，一如當年甜甜的笑，看著照片裏那個微笑的人。

“昱哥哥，我又來看你了。這次來是想告訴你一個消息，我和尹璽要結婚了，打算辦完婚禮後就去國外定居，手續已經辦好了，以後我就不能來看你了…”沈恬斷斷續續說了許久，直至太陽西斜，才扶著墓碑站起身，她沒有去管白色裙角沾上的土灰，而是深深彎腰:

“裴昱，對不起……還有，再見。”

沈恬回到墓園門口的時候，尹璽早已等在那，臉上的笑容一如初見，好似從未經歷過陰霾。

五年前裴昱經過14個小時的搶救最終還是搶救無效身亡。臨死前還替沈恬作出無罪聲明，把她摘了出去。尹璽卻因此有了5年的牢獄之災。

沈恬崩潰了整整一年的時間，終日沈浸在噩夢裏，後來還是對尹璽的愛喚醒了她。已經失去昱哥哥了，她不能再丟下尹璽。

她會一直等他，然後一起白頭，一起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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