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了你的母親，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樓肖語出驚人，不顧周圍眾人驚駭的神情，繼續道：“程之遠出國前把證據給了我，如果你放了林染，我保證，會把證據銷毀，沒了證據，誰也不能對你如何。怎麽樣？現在，把林染放了吧。”

沈嘉魚的神情微微動搖，樓肖見狀又繼續道：“我們三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等你把林染放了，我會把他送出國，一輩子他都不會回來，也不會威脅到我們，怎麽樣？這筆交易你做不做？”

沈嘉魚聞言沈思了一會，手下也有幾分松動。可他卻笑了出來。“算了吧，樓當家，證據當然要握在自己手裏…”

還沒等他說完，樓肖一個飛撲把他從林染的身邊撲飛了出去，又用一只手緊緊地壓住沈嘉魚拿著手槍的那只手的手腕，沈嘉魚使勁踢了樓肖的小腹一腳，兩個人激烈地貼身扭打起來。

李慶白慢悠悠地走到沈嘉魚的旁邊，要去撿他的手槍。

遲瑞發現以後，瞳孔驟縮。這個瘋子！手槍落在他的手裏，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也許會比沈嘉魚更危險！

遲瑞低罵一聲也撲了上去，與李慶白扭打起來。

海邊全是細沙，這四個人在這裏扭打地渾身都是砂礫，看起來狼狽無比。可並沒有人在意這些事。他們的手下也扭打了起來，各方人馬混戰在一起，揚的塵土飄揚，遮蔽了眾人的視線。

所以也就沒有人看到，林染正走到了樓肖和沈嘉魚的旁邊要去撿沈嘉魚的手槍，結果沈嘉魚卻突然扭動手腕，像是要朝林染射擊！

樓肖瞳孔緊縮，什麽都沒想就撲了過去壓住林染。

“砰砰砰！！”

子彈打在樓肖的背上，穿透了他的身體，流下了鮮紅的血液。

在這樣的關頭裏，樓肖仿佛又看見了當初在療養院的那個少年。他緊緊地抱住了林染。鮮血染濕了他們兩人的身體。

林染雙手顫抖著摸了摸樓肖的背。

血，全是血。

無邊的血色鋪天蓋地的朝林染湧來，一瞬間竟讓他恍惚看見了大雪。

他仿佛禹禹獨行的旅人，行走在這無邊無際的大雪中，看著天上飄飄揚揚的雪花。

“林染…哥哥…”

樓肖的瞳孔渙散，他伸出滿是鮮血的手，輕輕地擦掉了林染的眼淚，朝他露出個溫柔的笑來。

“你要…好好活下去呀…”

“還有…對不起…你忘了我吧…”

“證據…蘭迪…”

樓肖的體溫越來越低，越來越低。他閉上了眼，身體漸漸地沈進海底，海水溫柔的擁抱著他，那是亙久的窒息與黑暗，是陽光永遠照不進的孤獨的深海。

他隨著海水飄蕩，終於越去越遠。

林染不知道，樓肖在來之前，曾經給他寫過一封遺書，可是那封遺書，終究是到不了林染的手裏了。

那封遺書寫著：

致林染：

林染哥哥，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是已經死了。

我知道，我是一個有病的人。

很對不起，帶給你的只有傷害。

小時候，他們都說，像我這樣的人，有情感妄想癥的人，怎麽會懂愛呢？那不過是犯病罷了。

這些年，我的病時好時壞，有時清醒有時不清醒。

但是請你相信，不論我清不清醒，我都愛你。

很可笑吧？

如我這樣的人，愛著你，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你。

其實我也想做個正常的人，這樣也許有一天在街上相遇的時候我還能抱抱你。

每一天，我都在想著，有人來殺了我也好。我這樣懦弱的人，連自殺都不敢。我知道自己會對你造成傷害，但我還是每天都想看到你。

很卑鄙吧？

打著愛你的名義，卻實則愛著我自己。

我曾經看過一段話，他說如果想死的話就死吧，但是明天再死吧，如果明天也同樣痛苦的話，就後天再死，如果後天也同樣痛苦的話，大後天再死也不晚。就這樣一天天的活下去，總會變好的。

是啊，我現在就覺得當時沒有死，真的是太好了，讓我在最後還能保護你一次。

請你一輩子都記得我。

可這句話卻被樓肖劃去了。

林染哥哥，請你不要記得我。你忘了我吧，請你好好的生活，去尋找一個能給你真正的愛的人。

樓肖絕筆

——我所有的自負皆來自我的自卑，所有的英雄氣概都來自於我的軟弱。嘴裏振振有詞是因為心裏滿是懷疑，深情是因為痛恨自己無情。這世界沒有一件事情是虛空而生的，站在光裏，背後就會有陰影，這深夜裏一片寂靜，是因為你還沒有聽見聲音。4

註4：來自馬良的《坦白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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