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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有莊歸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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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房梁上一個聲音哈哈笑道:“不錯,便是你叔叔來了又如何?”

話音落下,一個人影直接從房梁上翻了下來,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黎生、餘小英等丐幫弟子大喜,忙上前施禮,同聲說道:“幫主!您老人家好。”

黃蓉跑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撒嬌道:“師傅,七公,您老人家怎麽來啦?”

郭靖也忙跪下磕頭,口稱七公。只有歐陽克歐陽克暗暗叫苦:“這老叫花子何時藏在這裏的?這下本公子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難了。但願他瞧在叔叔的面上,不會以大欺小。”當下眼珠亂轉,想要趁機撤退。

一番介紹,黎生等人這才得知黃蓉乃是洪七公的徒弟,而郭靖,則是靈智上人的入室弟子,一套‘降龍十八掌’正是由洪七公傳給他的。他們見郭黃二人一個機敏不凡,一個正氣凜然,兼之一身武功勝過他們自己十倍百倍,當下一個個對其非常親善。

餘小英拉著郭靖的手問道:“郭兄弟,上人近來可好?”郭靖自幼受江南七怪教導,對於各種規矩看得極重,他見餘小英乃是成名十餘載的前輩高人,剛要跪倒行李,卻給他搶先拉住,同時問及恩師的近況,心想必定是恩師的朋友,當下道:“餘前輩,恩師他老人家能吃能睡,好得很啊。”

餘小英見郭靖稱呼自己為前輩,忙道:“郭兄弟,我這麽點微末功夫如何敢當你的前輩。十五年前,若非幫主同上人相救,我早已不知道死在那個旮旯裏了。”他思及當年情形,眼眶一下子紅了下來。

洪七公對著郭靖道:“小英子一手劍法正是大和尚教的,說起來也算是他的門下弟子。這樣吧,靖兒,你便稱他一聲師兄罷。”

幾人自顧交談,全然沒理會一邊的歐陽克。歐陽克想偷偷溜走卻不敢,只得強撐著頭皮躬身唱喏,說道:“又見到洪世伯了,侄子向您老磕頭。”口中說磕頭,卻不屈膝下跪。

洪七公嚼著雞肉,含含糊糊地道:“你還不回西域去?在這裏胡作非為,想把一條小命送在中原麽?”

歐陽克道:“中原也只您老世伯英雄無敵。只要您老世伯手下留情,不來以大欺小,跟晚輩為難,小侄這條性命只怕也保得住。我叔叔吩咐小侄,只消見到洪世伯時恭恭敬敬,他老人家顧全身分,決不能跟晚輩動手,以致自墮威名,為天下好漢恥笑。”

洪七公哈哈大笑,說道:“你先用言語擠兌我,想叫老叫化不便跟你動手。中原能殺你之人甚多,也未必非老叫化出手不可。剛才聽你言中之意,對我的偷雞摸狗拳,要飯捉蛇掌小覷得緊,是也不是?”

歐陽克忙道:“小侄實不知這位老英雄是世伯門下,狂妄放肆之言,請世伯與這位老英雄恕罪。”

洪七公盯著他良久,手一揮,一股淩厲的勁道奔湧而出,直接將歐陽克帶到空中,打個筋鬥,在跌落在地,後道:“瞧在你叔叔的面子上,老叫花子小懲大戒,日後再聽到你做惡,可就沒那麽便宜了,你滾吧。”

歐陽克心中畏懼,不敢再撂狠話,領著幾名姬妾灰溜溜的退去。

這時,程嘉瑤忙上前叩謝洪七公及郭靖等人的仗義相助,眾人又熱鬧了一場,這才各自退去。

此間事了,郭靖與黃蓉二人繼續上路,沿途一路游山玩水,沿著運河南下,這一日來到宜興。那是天下聞名的陶都,青山綠水之間掩映著一堆堆紫砂陶坯。更向東行,不久到了太湖邊上。那太湖襟帶三州,東南之水皆歸於此,周行五百裏,古稱五湖。郭靖從未見過如此大水,與黃蓉攜手立在湖邊,只見長天遠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蒼翠,挺立於三萬六千頃波濤之中,不禁仰天大叫,極感喜樂。

二人乘著小舟,說說笑笑,不再劃槳,任由小舟隨風飄行,行了十餘裏,卻見到一名漁人垂釣。略一交談,才知那垂釣的漁人乃是太湖邊上歸雲莊莊主陸乘風。

這陸乘風本是黃藥師的弟子,當年陳、梅二人盜取真經下卷之後,黃藥師大怒,將門下剩餘幾名弟子的雙腿打斷,逐出門墻。陸乘風被黃藥師逐出門墻之後,便回到老家置辦了一出莊子,隱居下來。莊上事宜盡皆由兒子操辦,而他則當個富家翁,不顯露出絲毫武功。

他出自黃藥師門下,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自然造詣非凡,而黃蓉自幼受黃藥師熏陶,這方面造詣也自不差,二人這一交談,當真相逢恨晚,越聊越是盡興。

兩人談起詩詞,甚是投機,陸乘風當即出言相邀,到得湖岸,一個十八九歲的後生領著七八名仆役過來相迎,面目與陸乘風近似,只是背厚膀寬,軀體壯健。陸乘風將新認識的小友郭黃二人介紹了兒子陸冠英,又閑聊了幾句,正欲回轉歸雲莊,卻瞧見陸冠英以及那些仆役盡皆長大嘴巴望著湖中。

三人順著目光瞧去,但見一道黃色身影,舉著一口大水缸,竟然直接從湖面另一邊掠來,一步跨出便是丈餘開外,足不停步地從湖面上疾馳過來,須臾間已來到眾人面前。

這時,陸乘風等人才瞧見來人面容,見是名身材魁梧的大和尚。而一邊的郭靖與黃蓉二人瞧見來人,大為歡喜,忙上前道:“師傅,您老人家怎麽來啦?”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靈智。當日他從玄素莊出來之後,遇到一名老者,輕功不弱,內功也深,卻喜歡坑蒙拐騙。他一打聽,得知對方乃是鐵掌幫幫主裘千仞,心中懷疑,便一路跟著他走了上百裏路程,見他到了這太湖邊上之後,便悄悄請人在湖中釘下一排排木樁,更是連夜購買了一只大缸。靈智恍然大悟,這才知道這人原來是裘千仞的胞兄,裘千丈。只是,令靈智詫異的是,這人似乎與金老爺子描述的不同,非但不是廢物,相反大大的厲害。起碼以靈智的眼光瞧來,這手輕功是做不得假的,只是不知道為何要坑蒙拐騙,自汙名聲。靈智算算時日,估摸著郭黃二人也應該到了這太湖邊上,心念一動,連夜順走他這只大鐵缸,提前在他們面前顯露一手駭人的武功。

與裘千丈不同的是,靈智是真真正正的憑借一身高明內功橫渡湖水。只是,他走到一半,終於明白了裘千丈為何要預先在湖中釘下木樁了,無它,太他娘的耗費內功了。一口大鐵缸便重俞千斤,更別說裏面還要灌滿清水,二者疊加,重上加重。若再別的地方倒也罷了,以靈智一身‘龍象版若功’練出來的神力,自可輕而易舉的將之舉起。可是,舉著一大缸清水施展輕功在水面上疾馳,功力消耗之快,不亞於與一名絕頂高手對戰。靈智頭一次對金老爺子生出怨念,他娘的真坑,裘千丈這貨是個游戲人間的絕世高手,你就明明白白的寫出來嘛?非要將他寫成一個坑蒙拐騙的三流人物,害得自己險些吃了大虧。

好在靈智一身內力生生不息,兼之如今他已經隱隱觸摸了一絲先天境界的真意,回氣速度甚快,這才沒有在徒兒面前丟臉。靈智面上紫氣一閃即逝,緩緩平覆體內激蕩的內氣,將大水缸放在地上,吐出一口濁氣,這才說道:“這兩天碰上一個有意思的人物,這大水缸乃是老衲從他那裏順來的。”

陸乘風心中驚詫,他當年曾聽黃藥師談起各家各派的武功,別說從未聽過頭頂鐵缸行走水面,就是空身登萍渡水,那也只是故神其說而已,世上豈能真有這般武功?此刻親眼見到,對靈智欽佩無已。至於郭黃二人,早知靈智武功非同小可,又見過他施展輕功橫渡大河,雖然也是佩服,但更多的是對於靈智到來的喜悅。

靈智一捋濃密的大胡子,哈哈大笑,向陸乘風道:“閣下便是太湖群雄之首的陸莊主了?”

陸乘風坐在椅子上,躬身行禮道:“不敢不敢,未請教大師如何稱呼?”

靈智答道:“老衲靈智。”

陸乘風當下笑道:“上人大名,在下聞言已久,今日得見真乃三生有幸。冠英,還不拜見上人。”

陸冠英拜在枯木大師門下,自然聽過靈智的赫赫大名,甚至也跟著枯木學了靈智所寫的佛門真經《大日如來經》,適才又見他露出一手神功,早已欽佩不已,當下忙躬身行禮道:“晚輩陸冠英,見過上人。”

靈智笑著沖二人點點頭,又盯著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可惜可惜,當年有個偏激的家夥遷怒門下弟子,硬生生的將幾名徒弟的腿打斷了。”他後面這幾句說得莫名其妙,只有陸乘風聽懂了他話中的意思,至於黃蓉,則隱隱猜出幾分。

陸乘風聽他自報家門,本十分開心,這時聽他話語當中似乎對自己來歷熟悉無比,登時一楞,面上一僵,掩飾道:“上人說笑了,還請去敝莊喝杯素酒如何?”

靈智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那咱們就打攪陸莊主了。”

一行人進了陸家莊,黃蓉瞧見莊內的布置格局竟十分熟悉,當下大為好奇,凝神瞧去,各處景致咋一看平平無奇,卻暗含奇門五行,常人不明底細,勢必會迷路。

三進庭院,來到後廳,走入書房,見書房中琳瑯滿目,全是詩書典籍,幾上桌上擺著許多銅器玉器,看來皆為古物,壁上掛著一幅水墨畫。

靈智轉眼一瞧,大為詫異,以他的眼光自然不難看出這裏面的布置乃是真正飽學之士才能夠布置得出來的。至於黃蓉,則盯著書房門口的一塊鐵八卦楞神,再看向陸乘風的眼神覆雜無比。

陸乘風飽讀詩書,靈智見識不凡,黃蓉自幼受黃藥師教導,耳濡目染之下,同他二人聊些詩詞歌賦,竟也時不時的插得上話。三人越聊越是投緣,只有郭靖水平不高,甚覺乏味。

用罷晚飯,陸乘風極力相邀,三人順勢在歸雲莊住下。

靈智在房中打坐練氣,直至半夜,忽然有人來敲房門。靈智起身一看,見是陸乘風在一名莊丁的服侍下,坐著輪椅來至房前,心中詫異,問道:“陸莊主深夜來此,可是有事?”

陸乘風一揮手,命家丁退下,這才抱拳對著靈智行禮,頗為猶豫的說道:“上人,不知適才您所說的、、、”

靈智微微一笑道:“好了,這裏沒人,你也不用試探老衲了,老衲非但知道你是黃老邪的徒弟,更知道他因何將你逐出門墻。”

聽到靈智提到恩師黃藥師,陸乘風面現激動之色,期期艾艾的說道:“那······上人,依你之見,在下······可還有機會重回桃花島門下?”

靈智心中感嘆:“黃老邪啊黃老邪,你當真識人不明,如此好的徒兒,也舍得打斷雙腿逐出門墻。”不過他見到陸乘風一臉期盼的摸樣,忍不住說道:“其實,這些年來,黃老邪心中已然非常後悔,為此還特意創出一路‘旋風掃葉腿’,你依著練個三五年,便可如常人一般行走。只是他嘴硬,斷然不會承認自己錯了的。”

陸乘風聽完,眼角依稀有淚光閃動,竟不自主的哽咽起來。

靈智嘆了一口氣又道:“你可知那個女娃娃姓甚名誰?”

陸乘風問道:“姓什麽?”

靈智道:“她姓黃,正是那老鬼的女兒。”

陸乘風大驚失色,顫聲問道:“當真?當真是小師妹?”

靈智點點頭對他道:“老衲還不至於騙你,她偷偷跑出桃花島,想必如今黃老邪正在江湖當中找她。你同她打好關系,有她幫忙求情,加上黃老邪心中本就有幾分愧疚,未必不能重歸桃花島門下。”

陸乘風神色大動,這數十年來,他心中所想無不是如何重歸桃花島門下,此時聽到靈智給他指點的這一條明路,激動之下,竟止不住渾身顫抖。

第二日,陸乘風果然依照靈智的指點,對於黃蓉百般討好,非但命人整治一桌桌上好酒席,言語之間更是客氣非常。

黃蓉雖然心中詫異,卻也只當陸乘風是看在靈智的面上才如此。酒過三巡,陸乘風小心翼翼的問道:“黃······姑娘,令尊······身子可還好麽?”

黃蓉心中一凜,頗為詫異得瞧著他道:“你認識我爹爹?”

靈智可看不慣二人如此作態,一邊吃菜,一邊道:“丫頭,陸莊主正是你爹爹的徒弟,算起來,正是你師兄。”

黃蓉其實心中隱隱猜測到幾分,她先前早就認出這莊子是按著伏羲六十四卦方位造的,布局與桃花島如出一轍,而且又在陸乘風的書房見過桃花島特有的鐵八卦,此時聽到靈智確認,心下再無懷疑,忙站起來道:“小妹見過陸師兄。”

陸乘風雙眼通紅,道:“小師妹······黃姑娘,在下早已不是桃花島弟子,師兄之名,萬萬擔當不起。”

黃蓉早聽郭靖提過黃藥師為何要將各大弟子的腿打斷,此時見到陸乘飛如此摸樣,心中不忍,忙道:“陸師兄,你這便跟著小妹回桃花島罷!我幫你替爹爹求情,定叫他重新收你做弟子,否則,否則我一輩子不理他。”

陸乘風聞言,呆立片刻,眼中兩行淚水滾了下來,說道:“不得恩師之命,擅到桃花島上,原是犯了大規。只是我這些年心中掛念······恩師······黃老前輩得緊······”他話說到一半,竟再也說不下去了。

一旁的陸冠英瞧見父親如此失態,大為驚詫。一直以來,他以為父親是個不通武功的殘廢之人,誰知這當中還有如此多的波折,只是這時候容不得他細想,當下忙安慰起父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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