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墜兒也不知道他們到了生死抉擇的那一步沒有，可就在那個女人的呻吟聲越來越弱時，頭發突然被一個人狠狠攥起，緊接著，一個重心不穩，他面朝地狠狠摔在了地上。

臉被鮮血覆蓋，濃稠的液體從額頭流到了嘴，血液裏面好像還混合著汙濁的顏色，等到墜兒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女人，不惜用鐵絲將手腕割去一圈，這時候正用他那鮮血淋漓的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

墜兒的心裏好恨啊，他恨自己沒有當機立斷，恨自己徒留了那一點點同情之心，在這樣爾虞我詐的世界裏，在這個吃人的皇宮中，難道還有什麽理由值得自己停留呢？

可是發現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太晚了，他跟那個女人的力量根本不在一個數量級，更何況，疼痛讓那個女人變得更加瘋狂，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拎起來的小雞，一個回旋，腳步就已經朝著平臺的斷裂處而去。

“不要。”

墜兒下意識地說道，還想要掙紮站起來，可是那個女人明顯搶得先機，在他做出這樣的動作之前，又伸出手掌來劈向他的天靈蓋，眩暈接踵而至，鮮血從口腔噴湧而出。

在最後的那一瞬間，墜兒好像看到了留妃的微笑，微笑裏面是殺人的狠意。

終究是沒有抓住最後一根生命稻草，終究是要死了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墜兒的頭腦中走馬燈一樣閃過許多畫面，而可笑的是，父母和兄弟姐妹沒有出現在這樣的畫面中。

他們的形象已經太過模糊，幼年與他們走散的慘痛經歷像這樣始終都活在沒有安全感的困境中。

此時此刻，即便是在瀕死的時候想要回憶他們一番，竟然也成了這樣奢侈的模樣。

然後，雙腳一個踏空。

一切都該結束了吧？

墜兒想著，無能為力地閉上了眼睛。，

忘了是過去多久，直到手掌有被用力拽扯的痛感，墜兒才睜開眼睛來，臉上的鮮血已經幹涸，可是粘稠的濃度將他的眼皮蓋著，他要努力看力量的來源，耳邊卻已經傳來了一陣沈重的撞擊聲。

撲通——

沈重的聲音激起了一群鳥雀，千樹萬樹被風刮過，墜兒之所以有這麽明確的感覺，主要是因為頭發和衣服都無法為他保暖，他全身上下的感官似乎都被拔除。

直到身子在自然而然的垂墜直中緩緩向上，墜兒才能夠確定，他是得救了。

而將自己救起來的這個人，就是留妃。

“你活著，比他有用一些。”

這是墜兒在昏迷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這句話就像是母親的安撫，和著淡淡的風，成為他此生最好的定心丸。

有用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夠為人所用，才能活下去吧。

在安靜的房間裏，喬汝寧靠窗站立，一陣陣心絞痛傳來，他要努力捂著胸口才可以平息胸膛中的那顆跳躍的心。

習音走過來，在他的身邊輕聲說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

“你去過冷宮嗎？”

不知道為什麽，喬汝寧突然問出這樣的話。

習音知道他的所想，肯定是因為早上沈康佳的決定，讓喬汝寧心有不安，其實習音一直都明白，喬汝寧一定要治墜兒與死地，必定是要保護什麽人。

這個人要麽和他關系非淺，要麽就和他有十分覆雜的利益輸送。

可是想過來想過去，除了鬼醫的人能夠威脅到他，現在還有誰能夠改變兩千多的主意呢？

“小姐想這些做什麽？宮裏頭冷冷清清的地方多了去了，不是什麽都值得這樣去想，可不是要累嗎？”

喬汝寧收斂神色，十分嚴肅道，“我只問你，你回答就是。”

習音這才輕聲說道，“自然是去過的，如果奴婢沒有記錯的話，之前小姐也去了呀。”

“我覺得那個地方太可怕了，陰深深的，你說裏面的女人都是怎麽活的？”

習音聽了，作出了嚴肅的樣子來，“小姐若再要這樣胡思亂想，我就要去告訴三皇子了。”

其實在現在，習音早就將三皇子自動帶入喬汝寧的良人，好像看過來看過去，這個宮裏頭真正對喬汝寧能有積極影響的，也就是這個最開始與她是冤家對頭的人了。

便是這麽想著，他泡了一壺熱水，小心端到喬汝寧的面前，“小姐若是因為白天的事而感到驚恐不安，那麽奴婢倒是要勸一勸。”

“我為什麽要驚恐不安？如果真的良心不好受，從一開始我就不會指證墜兒了。”

說著，喬汝寧的手指頭一下一下拂過窗欞，好久沒有感覺到這樣的冰冷了，自從她得到了王室的權貴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有人打點，沒有人會讓她著涼，沒有人會讓她受凍。

只是在這樣溫暖的棉服之下，始終捂不熱她那一顆冰冷的心。

冰冷到了極致的心臟，怎麽可能因為一杯熱水就熱了呢？

“那我就不知道小姐為什麽要杞人憂天了？”

“不過是一句感慨，你也太過風聲鶴唳了些。”

說著，喬汝寧緩緩轉過身來，“歸根結底，墜兒就不是什麽好貨，留在薛玉言的身邊只會屠害他，借著這個時候將他除掉，我一點都不會後悔。”

習音半信半疑地看著喬汝寧，許久才說道，“小姐能夠這麽想就是最好，既然如此，你也早早睡下吧。”

“剛從薛玉言那邊回來，還沒這麽快有睡意。”

喬汝寧擺了擺手，是在拒絕習音熱水。

習音沈思了片刻，說道，“不如這樣吧，我陪小姐下下棋。”

“跟你下棋？那我怕是晚上都要睡不著覺了。”

習音趁勢說道，“真是的，小姐和旁人下棋就熱火朝天，若說要和我一起就這樣痛苦，好歹我也是您身邊的副小姐，哪裏就有這麽笨啊？”

喬汝寧無心經營和習音的笑話，他的眉頭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就又皺緊，“你說，葉子儀能有好果子吃嗎？”

說來說去，不是擔心薛玉言，就是擔心葉子儀，也許沒有了這兩個人，喬汝寧還會擔心葉子朝，還會擔心馬上就要到來的秋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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