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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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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公看到葉雍這番模樣,知道他是在無意識中,透露出了自己對皇後的失望,當然,這裏頭夾雜了多少對喬汝寧的想法,也未可知。

“奴婢性命微賤,一輩子都掌握在皇上與皇後娘娘的手中,錯了,便是錯了。”

“你怎麽看?”葉雍發了一會兒呆,又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問李公公。

“皇上的決斷哪輪得上奴才的插嘴?只是奴才以為,薛姑娘一片赤誠之心,琴藝又如此精湛,若只是因為傷痛在殿前失儀,就為此丟了性命,著實不公,不如皇上就從輕發落,能彰顯您的威武胸懷。”

“那按照你的意思,若是朕不網開一面,便是展露不出胸懷嗎?”

“給奴才千萬個膽子都不敢說這樣的話。”

李公公說著,諂媚地笑,停頓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只是,這後宮之中的賞罰,須經過皇後的決斷,皇上即便是要處置他,是不是也該等到明天,通報了皇後這件事情才好呢?”

葉雍的眉毛立刻豎起,眼神迸發出了冷冷的光,他冷笑道,“如今你是越發的會當差了,不僅要照顧朕,還要照顧皇後娘娘。”

李公公跪在地上,忙不疊地磕頭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一時被豬油蒙了心,說出不知好歹的話,還請皇上寬恕。”

薛玉言洞察世事,冰雪聰明,又怎麽不知道公公是擺明了心思要幫他呢?他的手指頭相互交錯著,冰冷從左手傳到了右手,又從右手傳到了左手,最後在心裏頭沈澱下去,化作了一股冰涼。

“你不是怕朕怎麽罰他嗎?那麽朕也不罰,朕賞賜於他,如此,還需要與皇後報備嗎?”

李公公無奈地笑了,又將頭磕的跟搗蒜似的,“皇上就不要再開奴才的玩笑了,是賞是罰,皇上是一國之君,還有決定不了的嗎?”

“你下去吧。”皇上思索了片刻,說道。

“那麽……”

李公公看了一眼下面薛玉言跪拜著的方向,問,“是否也要將她帶下去呢?”

“讓宮中當值的太醫為她診斷,記住,不要找章院判。”

這要看皇上如今的態度,反而不像是興師問罪的樣子,他是個極想出風頭的,在皇後對他的收買條件中,有一項是保證他有爬上龍床的機會,他囁囁嚅嚅地說道,“皇上,請皇上一定要饒恕薛姑娘。”

“下去。”

葉雍將眼睛微微閉著,從眼睛中瞇起來的縫打量著下面的兩個人,不知道是不是經歷過了太多的事情,如今看著薛玉言這樣毫無身家,又自輕自賤的女子,心裏頭會自然而然地萌生出悲憫之情。

“皇上叫你滾,還不快走。”

李公公走到了墜兒的身邊,一把將她拉起來,墜兒嬌小的身板在李公公的推搡下,幾番趔趄。

墜兒走的時候,看到的是薛玉言低垂的失落。

“讓朕看看,你的傷。”

等到大門咣當被關上的時候,葉雍才流露出一絲溫情。

“奴婢身份卑微,不敢讓皇上看到不幹凈的東西。”

薛玉言說著,又更低下頭顱。

“若要說身份卑微,這普天之下身份卑微的人又有多少?你既然能被選到皇宮中來,就有過人之處,再說,你連死都不怕,還怕讓朕看到你的傷口嗎?”

葉雍順手拿起了身邊的佛珠,在他的養心殿中,這樣的佛珠共有三串,龍椅旁邊的這一串,是他從五臺山上求取來的,手上沾了太多的殺戮,若是沒有佛珠幫忙清洗,就更加夜夜難眠了。

“是。”

說著,薛玉言亦步亦趨地走上前,在距離龍椅三米遠的地方又站住腳,這會子,葉雍才在燦爛的燭光中看清楚了她清秀的面龐,鵝蛋臉,柳葉眉,一雙丹鳳眼,一對清淺的梨渦,這樣美好的人兒,又偏偏配合了不怕死的秉性,葉雍覺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喜歡的人了。

“手都糜爛成這個樣子了,肯定很疼吧?”

葉雍拉過了薛玉言的手,將她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手裏,衣袖刮蹭到了他的指甲上,有些溫熱的感覺。

“原本是快要好了,只是,這兩天天氣驟然變冷,像是又影響到傷口的愈合。”

一切都在情理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薛玉言想不到,面前這個發動兩國兵變的人,不惜屠戮前朝忠臣的人,此時此刻,便是這樣的柔情萬種。

說他虛偽,或者說他好色,似乎都不足以概括這個人的豐富性格。

“以後你也用不著撫琴求生了。”

“皇上果然是要將我逐出宮門嗎?”

薛玉言這才戰戰兢兢地擡起眼來,與皇上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又更加羞澀地低下眉眼去,可是下一秒鐘,下巴已經被皇上握住,他終究是躲不過目光的對視了,只好在皇上的強迫下,看著他。

“連你都覺得我是個暴虐無常的君主嗎?”

“奴婢沒有。”

“既然沒有,朕對你這樣好言好語地說話,你也感受不到半分嗎?”

薛玉言只覺得腸胃裏翻滾著酸水和惡心,可面容上卻有不得半分的縱容,他說,“奴婢若說,日日夜夜都盼著皇上這樣溫柔對待,皇上相信嗎?”

“朕自然相信,普天之下的女人,有不崇尚君王權威的嗎?除非……”

葉雍說著,特意停頓了一下,握住薛玉言下巴的手,緩慢放下。

“除非什麽?”薛玉言問道。

“除非你是前朝遺女,你的家族被朕的鐵騎屠殺,你的光輝未來,葬送在了改朝換代中,你才會不愛朕,不仰慕朕的吧?”

薛玉言翻山倒海的怨恨與委屈,在葉雍這樣看似漫不經心的解說中,變得更加洶湧澎湃,淚水還是無法遏制的翻滾上了眼角,葉雍看著他,瞬間冷酷無情,“是被我說中了嗎?”

“不是。”

薛玉言堅定地搖了搖頭,早有一番說辭,在他的心中成熟了。

“那麽你的這腔熱淚,又是為誰而流的?嗯?”

葉雍看著他,又將手搭在了她的發髻上,好不容易梳好的發髻,在葉雍手掌心的強壓之下,隨時都會淩亂不堪。

“我只是在為皇上骨子裏頭的善意,感到惋惜,又覺得值得一哭。”

說著,薛玉言那一雙小鹿般的眼睛裏,存了一絲的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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