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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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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嶼拿出了一張請帖,燙金滾邊,銀線袖繡著月見草葉,在陽光地照射下晃得人睜不開眼,一看就不像是能和天衍門沾得上關系的金貴玩意。

天衍眼睛都跟著冒著光,接之前還把手在衣裳身上擦了擦:“給我的?我能把這上頭的金絲銀線摳下來嗎?”

絳嶼的手轉了個方向,又把帖子收了回來,甩給了他一個眼神自己去體會,自己則代他將裏頭的信取了出來。

信紙是大羅天裏特貢的海紋紙,一紙千金,比外頭封面不知貴了多少許,但天衍這個鄉巴佬只認金銀,加之見過絳嶼把海紋紙拿來給天行練大字後就覺得這玩意兒不怎麽值錢。

他遺憾地評價了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絳嶼瞥了他一眼,讓他的不識貨給氣笑了:“您就不一樣了,裏裏外外都透露著貧窮。幾天不見,您老這是又窮了一圈啊。”

天衍摸了摸鼻子,意識到自己好像又傻逼了,但他怎麽會承認呢,於是若無其事地說:“那可不,又多了一張嘴呢。”

絳嶼把寫著請帖的信紙給他,同時說道:“十年一屆的試劍大會,三個月後,你準備一下。”

此時還沒有後世的論道大會,春會舉辦方尚且一窮二白,籍籍無名,秋會也還有著另外一個名字叫試劍大會,一連數十年不曾邀請過天衍門。

那麽……怎會在如今,不聲不響地就將請帖送過來了?

天衍眼睛微微瞇了一下,絳嶼難得地有些小尷尬,不怎麽自在地轉過頭去看滿山亂飛的山雞。

可是天衍並沒有放過他,跟著轉到他面前,揚了揚帖子:“這東西,不好弄吧?”

絳嶼弄這帖子要說好弄也行,說不好弄也說得過去。

天衍門立派也有這麽些年了,太玄山的變化也都是有目共睹的,世上沒有絕對的秘密,更何況天衍門也沒特意去遮掩過。不說各門各派怎麽樣,但作為修仙界執牛耳的盛仙門,對自己地盤上的事總歸是有所耳聞的。

再者,絳嶼三天兩頭的往太玄山跑,盛仙門就是不知道也該知道了。

試劍大會是天下宗門的盛會,天衍門既然已經在太玄山開宗立派,按理也該受邀與會。可是怪就怪在,年年試劍大會制定請帖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總會將他們忘記,也沒人提個醒。

這一忘,幾十個春秋也就過去了。

眼見著這一屆盛會臨近,上頭的請帖都差不多制作好了,絳嶼才覺著時候到了,把天衍門添了上去——不巧,今年的負責人是他那黑臉師父。

絳嶼已經做好了挨一頓的準備,誰知道他那黑臉師父突然轉了性,二話沒說就扔給他一個空帖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絳嶼誠惶誠恐地托著帖子滾出山門,並且非常小心眼地認為一定是他這些年老不在他跟前晃,不小心取悅了他老人家才換來這千金紙。

他一邊忍不住在心裏泛酸,一邊又將自己送得遠遠的,並做好了這段時間都不回去的打算。

這帖子的“不好弄”也就不好弄在這裏。

然而,絳嶼並不想和天衍分享這些糟心的家長裏短,於是避重就輕地說了句:“你哪來那麽多屁話?”

他說著就要走人,天衍突然說了一句:“如果我說不去……”

“打爆你的狗頭。”絳嶼截斷了他的話。

天衍輕輕地嘆了口氣:“我是認真的。我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天行一心都撲在醫書上,天朔又……算了,不提也罷,我們去了有什麽用?”

絳嶼:“那你呢?”

天衍楞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我……”

絳嶼懶得聽他扯皮,再次打斷他的話:“此次拭劍大會來的人不止是各門各派,還有一些觀望的普通人或者散修,他們是來挑師門的。”

他這話說的相當明顯了,你天衍門名不見經傳,何德何能讓人家願意入你門下?不得拿出點成績來?不得把名聲打出去?

試劍大會是天下盛會,有哪個門派不想上去露露臉。難不成還想守著太玄到老?

絳嶼道:“他們請你們,不排除是想看笑話,但是不是笑話,不還是看你們自己嗎?”他擡起頭:“天衍九劍哪一劍讓你覺得丟人了?”

天衍回到院子裏的時候,天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指了指絳嶼的屋子,無聲地張了張嘴:“嶼哥怎麽啦?”

天衍擡頭看了一眼,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裏頭氣急敗壞地傳來一聲“睡著了”!

天衍:“……”

沒見過有誰睡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天衍嘆了口氣,把天行和天朔趕到了隔壁山頭,自己則上了後山。

明溪正坐在雲臺上握著一塊黑石頭發呆,偶爾還要看一看隔壁山頭,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然而,當他看見天衍來了立馬就把東西收好,笑著從雲臺上跳了下去:“苦著一張臉做什麽呢?”

天衍把請帖給他,明溪一眼就認了出來:“試劍大會?給咱們的?”

天衍“嗯”了一聲,然後迷茫地問:“去嗎?”

明溪:“為什麽不去?”

天衍下意識地指了指後頭,可是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把手縮了回來,低聲說了一句:“丟人。”

天衍這個人,一輩子沒出過太玄,接觸到的外頭的人滿打滿算也就三個,一個成了他師父,一個是太玄山上的太上皇,最後一個還惹不起。

是以天衍這麽多年來對外頭的印象就是“臥虎藏龍”,一個賽一個的厲害。他越這麽想,就越不大愛出去丟人現眼,更何況這次一去就是大羅天,人才濟濟的,萬一因為自己學藝不精露了怯,就成大罪過了。

明溪望了眼逶迤的群山,問了句:“太玄好不好?”

天衍:“好。”

明溪笑著說:“峰高絕頂,草木逢春,你覺得好,人家也覺得好。你守得住嗎?”

天衍怔了一下。

太玄山以前無人問津,是因為沒有靈氣。如今經過幾十年的恢覆,靈氣愈發興盛,別的人真的不會眼紅嗎?

天衍:“太玄山脈這麽大,他們可以去別的山頭。”

明溪低聲笑了一下:“好,如你所說,可人家家大業大,就占了個小山頭,你們家就幾個老弱病殘卻占了太玄山最好、最大的一塊地——哦對,你們不是還占了個山頭養豬?豬占的地方都比他們好,是你你能忍?”

天衍:“那我去把豬趕回來。”

明溪看他說著就當真了,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餵,你重點錯了!

他按著太陽穴說:“豬你能趕回來,經樓呢?拆了?還是買一送一送給人家?好嘛,就算送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讓,人家會怎麽看你,哦,這小崽子是個軟柿子,捏!”

天衍皺著眉,實在是不大願意相信城頭人都這麽不講道理,但他一想到最霸道的那個現下還住在太玄,又有些拿不準了。

他不傻,知道這世上本沒有那麽多先來後到,所有的先來後到都在於先來的那個有本事。

那麽……他有本事嗎?

天衍自認為是沒有守山的本事的,於是他拿著請帖下了山,準備將來去賺兩個守山大將回來。

天衍走後,明溪再次看了一眼隔壁山頭,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在這邊呆不久了。

以前他對宗門的事不怎麽上心,認為有他在,總能守住這一畝三分地。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不行了。

怎麽辦呢?

明溪看了一眼手上的小黑石,負著手走回了雲臺。

天衍性子軟,遇事先退上幾分,此次若能把名聲打出去還好說,怕只怕高不成低不就,反倒露了底。

近些年也不是沒有人覬覦過太玄山,可都因為內丹道虛無縹緲不知底細才沒敢輕舉妄動,這次出去就不一樣了,算是內丹道第一次在人前亮相。

天衍的實力明溪他不擔心,他只是擔心他這個人。

天衍沒鬥志。

他的劍都是守勢。

天衍九劍是攻劍,就算是以守禦著稱的中三劍那也是以守為攻,可他倒好,前後三劍壓根不用,中三劍也只守不攻,想讓他出一次攻劍還得任勞任怨地給他做做鋪墊,排面安排好了,那大爺才屈尊紆貴地出來露個臉。

可是,會給他引劍的人,天底下又有幾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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