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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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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長林被這只手摁在墻上的瞬間已調整好表情,唇線緊抿,漆黑眼眸死死瞪圓,眼角泛起不甚明顯的薄紅,惱怒之中夾雜悲哀。

“你這已經算私闖民宅了,段西伯。”郗長林輕輕吸了一口氣,眸光從段西伯臉上掃過後偏轉往下,不錯目地盯著近處的衣帽架,“離開吧,把最後的臉面和尊嚴留住。”

段西伯呼吸逐漸加重,抓在郗長林腕上的手越收越緊,直到青年痛得“嘶”了一聲都不放手。他直勾勾註視著身前人的側臉,陰沈的臉上忽然浮現出笑容,“你之前說過,沒有造成實質傷害,所以就沒有關系。”

抵在墻上的手緩緩移動,力度極輕地撫摸郗長林臉龐;說話的嗓音低而沙啞,尾音上勾,帶著淺淡笑意,卻聽得人止不住發寒顫栗:

“可這次你態度很堅決,是不是因為昨晚賀遲出面救了你,於是你迫不及待想甩掉我,去跟他?”

室外驟雨如潑,雷聲滾滾浩蕩,青紫電光撕開天幕剎那,郗長林掀起眼眸,倏地笑起來。那半邊側臉被閃電照得慘白凜然,狹長漂亮的眼睛彎得無力,被映亮的眸底淒然蒼涼。

“段西伯,你真的……比不上他,比不上任何人。”郗長林以不易察覺的弧度調整姿勢,臉上的笑容似極了殘敗在暴雨中的花,生息在轉瞬間逝去,只留淺淡餘香漂浮,語氣也輕,如煙如沙,悲哀在無聲中流淌。

“你根本不喜歡我吧?你會在意我,只是因為我始終跨不過那道坎,做不到和你上床。其實你也無所謂是誰上了我,你想要的不過是令我難堪而已。”

青年的神情令人心碎,段西伯猛地顫抖了一下,陰霾的表情有片刻僵裂,但手微微松過後又兀的捏緊,一下子把人拉到自己面前,惡狠狠道:“你竟然這樣想?”

“是你讓我不得不這麽想。”郗長林忍著痛,語氣冷硬。

“哈,哈哈哈——”段西伯突然大笑,邊笑邊松開手捧腹彎腰,往後退了兩三步,咚的一聲撞上緊閉的廚房門。

“你說我根本不喜歡你?”他厲聲反問,擡起頭時,眼角竟滑出了一滴淚,“如果不是喜歡你,我會一次又一次忍讓包容?如果不是喜歡你,我會傻傻地在這裏等你等一整天、想跟你解釋?”

“如果喜歡,你會三番兩次把我送給其他人?”郗長林揚高音調。

段西伯凝眼盯著他,一步步走回去,眼底浮現一絲迷惘:“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麽了,就好像被催眠了一樣……那時候我不受自己的控制,所以、所以才會……”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郗長林的,但青年躲得極快,斜跨半步來到門邊。

“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喜歡你啊……我愛你啊,郗長林!”

段西伯一聲又一聲音調轉高,最後三字撕心裂肺地吼出,眼底痛楚萬分。

此時系統忽然出聲:“賀遲已經到了樓下,最多半分鐘就會來到門口。”

郗長林眨了一下眼,將睫毛上那一滴淚抖落,擡頭註視了段西伯好幾秒,才開口:“對不起,我不知道要怎麽去相信你,畢竟你剛才還在說是我迫不及待想甩開你……是你先不信任我的啊。”

“倒計時十秒。”

“對不起,我感覺不到你的喜歡。”說著青年又笑了一下,眼底細碎光芒流轉,哀婉無聲。

“倒計時五秒。”

段西伯睜大雙眼,嘴唇囁嚅幾次,剛要開口,卻見郗長林手握上門把。

“三、二……”

咯吱——

門被郗長林打開,狂風兀然湧進來,冷冽的雨水氣息與樹葉泥土的清苦味道灌滿鼻間。他斂下眼眸,輕聲對段西伯說:“你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賀遲在門口站定,腳步聲驚亮走廊上的聲控燈,他整個人逆在光暈之中,看不清表情。身旁的Emi快步上前,將尚且立在玄關不願離去的段西伯一把拽出來,又擡起空餘的手捂住這人正要張開的嘴,拖著他往電梯間走。

“按入室偷竊未遂交給警察處理。”賀遲冷淡吩咐。

Emi道了聲“是”,高跟鞋才出的聲響逐漸遠去。

郗長林保持著握住門把手的動作,額頭抵在冰冷防盜門上,久久不言。賀遲沒進去,只是換了下位置,幫他將風擋住。

大概過了三分鐘,郗長林才說話:“你怎麽來了?”

“帶你去吃飯。”賀遲擡手撥了一下郗長林耳旁的發,輕柔開口。

郗長林眼睫顫了顫,沒躲開,“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那我在這裏等你。”賀遲說。

青年終於不再將自己藏在防盜門後,他偏了偏頭,勉強笑了一下,“你這樣讓人很為難。”

“已經七點一刻了,再不吃飯你會胃疼。”

“我叫外賣。”

“那我讓人把晚飯送過來,你進去吧,別站在門口。”說著賀遲將郗長林的手從門把上撥開,不顧這人詫異的神情,退後到門外、啪的一聲將門帶上。

郗長林瞪著眼,仿佛要把門板看穿,這還是生平第一次遇上以退為進的手段比他還高明的人,內心震驚至極。

他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覆心中情緒,調整好表情重新開門。

“進來吧。”青年嘆了口氣,低聲道。

賀遲笑著進去,看郗長林幫他把拖鞋擺出來,然後找了一個口袋,將段西伯先前穿的鞋丟入內,再放到門外、啪的關門。

“想吃什麽?”賀遲問。

“都可以。”郗長林將賀遲往裏帶,邊走邊說,“如果想喝飲料,就去冰箱裏找;如果要喝茶,我先洗手,然後給你泡。”

“我自己來。”路過衛生間時賀遲打開門,將郗長林推進去。

這間公寓面積不大,一眼便能掃見絕大多數東西的位置,茶罐就擺在書架上。賀遲去廚房燒水,又取出水杯與水壺清洗。

郗長林洗完手後跂拉著拖鞋過來,倚在門框上,看著賀遲的背影問:“想聽吉他、古箏還是琵琶?”

他這邊的樂器不少,古琴、古箏、琵琶都掛在墻上,兩把吉他豎在角落,但唯獨沒問琴。賀遲也沒提,邊用茶夾夾了幾朵洋甘菊丟入水壺,邊說:“吉他吧。”

青年“嗯”了聲,走去角落取出一把吉他,席地坐著開始調弦。

自從轉行開始演戲,郗長林練習彈奏的時間就少了,再加上在快穿副本裏待了幾百年,老本行音樂接觸並不多,更是顯得指法生疏。郗長林循著記憶練習了幾分鐘爬格子,指下樂音漸顯流暢,然後彈了一首《送別》。

端著洋甘菊茶從廚房出來的賀遲微微一怔。

“為什麽彈這首?”男人低聲問。

雖然沒有回答,但郗長林沒有半分猶豫,改弦換調,指尖淌出的曲子變為《沖出你的窗口》。

“……

快從你的窗口沖出,

就用你頭也不回的速度。

快穿過這最幽暗的山谷,

尋找那曾送給你的禮物。

你是自由的,自由飛舞的。

你可知有遠方,等待著你去想象。

生命的暗礁就是一束遙遠的花火,

我們怎能不等她開放就雕落。

……”

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舞,殘影起起落落,他將清亮的嗓音壓得低沈,滄桑中藏著孤勇,一腔熱血驟雨不涼。

仿佛是奮力奔跑的少年,又仿佛是白發遲暮的追悔,伴著窗外的雨,讓聽者心緒湧動。

一曲彈完,賀遲走過去朝他伸出手,“別再在地上坐著了。”

“彈吉他要坐著才有感覺。”郗長林輕輕笑起來,淡黃光線映入眼底,揉碎成倒轉星河。

賀遲折身回去,從沙發上拎起一個抱枕,“那墊著。”

“彈吉他要貼近自然,才能彈出純凈的音色。”郗長林笑眼彎彎,語氣理直氣壯。

他邊說手指邊撥弄琴弦,如月光一般清澈又微涼的琴聲瞬間流淌出來。

這不是什麽出名的歌曲,是他的即興。

長長的眼睫輕斂,目光落到琴身上,他將聲音放得極輕,“你知道嗎?我本來以為自己會做一輩子音樂。

“通常來講,這話後面會跟一句‘但是’。”賀遲道。

郗長林鼻翼翕動,笑意淺淡:“但是這條路太難走,支持的人少,所以不得不放棄了。”

琴聲從明快轉為低婉,潺潺如雨打芭蕉,郗長林將他十八歲後離家出走沿街賣唱,然後被選秀節目看中、以組合出道,最終解散的故事緩緩道來。

那是一條年輕卻沈重的路,有過宵光清冷時在街頭恣意高歌,也有燈影輝煌中在舞臺發洩狂吼;人來了,人離去,笑完哭完,清冷散場。

“那你後悔嗎?”賀遲坐在他對面,端起水壺為杯中續水,“後悔放棄音樂。”

“後悔有用嗎。”郗長林歪了歪腦袋,停下手指,聽還未完全融化的冰糖在水壺中撞出清脆的聲音。

賀遲又問:“那你滿意現在的人生嗎?”

“當然不滿意。”郗長林抿了一口茶,抱著吉他靠上墻,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撩動琴弦。空弦音色清澈,他彎起眼睛,慢悠悠道:“現在這樣很累,還是混吃等死的人生比較讓人滿意。”

賀遲也笑起來。

沒過多久,晚餐送到,郗長林收起吉他、擺開桌子,和賀遲對坐。

兩人吃飯時鮮少交談,但這次到一半時,郗長林忽然問:“你認不認識雲淡互娛的C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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