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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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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柏溪回來後的第一場戲, 就是在泥裏摸爬滾打。中午拍完戲回來, 衣褲上都是泥,今天風大, 泥都被吹得半幹了。

距離開飯還有一段時間,幾位女演員在浴棚裏洗澡,陳柏溪只得抖抖身上的泥,走到大門口柵欄旁坐下,點燃一支煙。秋日裏陽光明媚刺目, 他吸著煙,瞇起了眼,望著山下景色。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陳柏溪看著屏幕上顯示的陌生號碼,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他握緊手機,手被震動得發麻,這種麻,直擊心臟。他閉上眼, 緩緩吐出口煙。

其實怨恨早在周銘替自己擋刀子時,消得差不多了。可他還是沒辦法,沒辦法接受周銘。

他是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人,他怕了,也累了。他不了解周銘,又和周銘身份地位懸殊。這讓他很沒安全感,一旦沒有安全感,就會變得猜疑顧忌, 令他覺得同樣的問題還會發生第二次。

他曾經想要了解周銘,想知道他的過往他的一切,但周銘不曾給過他機會。周銘說愛自己,卻根本不了解自己,在不了解基礎上的愛,是愛麽?

愛什麽呢?肉體?或是臉?

又能愛多久呢?

陳柏溪覺得自己年紀不小了,快要奔三的人經不起折騰了,也早已沒有十幾歲時跑去做MB的勇氣了。

他這二十幾年來,只愛過一個人,卻被傷得體無全膚,是愛錯了吧。

手機還在持續震動著,陳柏溪眼睛有些泛紅,最終按下接通鍵。

“我在來的路上,要吃什麽?我帶給你。”熟悉的聲音從話筒內傳來。

陳柏溪垂下頭,將煙按在地上,擰了擰,緩緩開口:“周銘,我們別耗著了。我累了,我耗不動了。”

周銘笑容凝固在臉上,“寶貝兒,你又在說什麽胡話?嗯?”

陳柏溪喘口氣,捂住了眼睛,“周銘,我不怨你了,真的。我就是怕了,不想再跟你拖下去了。破鏡能重圓麽?覆水還能收回來麽?我們也回不去了。”

聽著陳柏溪無力的聲音,周銘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白了。他從沒這麽怕過,就是之前陳柏溪說不愛他時他也沒這麽怕過。

這次他忽然意識到,好像真的沒辦法挽回了。

他喉結滾動了下,艱難地開口:“為什麽不可以?告訴我你怕什麽?你還愛我不是麽?”

“是,我是愛你,可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懂麽?你要我說多少遍,問你多少次你懂麽你才會明白啊?你別來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和你在一起。你問我怕什麽,那我問你,我生日是哪天?”

周銘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來。

“怎麽不說話了?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從來不留心我,我十幾歲被你當鴨子睡了,可後來呢?你可有過一句對不起?”陳柏溪壓制住眼睛裏的酸澀感,輕聲道:“周銘,我很感謝你,感謝你給我介紹資源,扶我起來,如果沒有你,我可能不會有今天。”

周銘雙手冰涼,他很想說些什麽,卻如鯁在喉。

“我們結束吧,你會遇到更好的人,好聚好散,也希望周大導演不要封殺我。”

這次陳柏溪沒有提前掛電話,而是沈默著等待周銘的回應。

許久後,沈悶的聲音從話筒內傳出——

“好……我答應你。只是房子和戒指你留著吧,不要還給我了。”

陳柏溪閉了閉眼睛,掛斷了電話。他拿開手,看到手掌上全是淚水。他第一次覺得,從心裏把這個人割舍出去有多艱難,他不想哭,可眼淚怎麽也止不住。

與此同時,汽車裏,周銘盯著手機屏幕上剛百度查到的生日日期,呼吸困難。他想起那天,陳柏溪在門外蹲了五個小時,而自己卻在給白櫟光過生日。

他一拳狠狠打在車門上,拼命喘口氣,沈聲道:“何助理,再快點!”

何小年為難,“老板,要是再快就超速了……”

“我叫你快點沒聽到麽!”周銘吼道。

何小年打個激靈,將油門踩到最大。

一路塵土飛揚,周銘將頭深埋在雙掌間。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一定要好好對待陳柏溪,讓十八歲的陳柏溪留在自己身邊,陪伴他成長,了解他的一切。讓他快樂幸福,悲傷難過病痛都不要讓他感受。

周銘回想起很多年前,和陳柏溪發生關系的那個深夜。陳柏溪惶恐又迷茫的眼神在他近日的夢境中不斷出現。事後第二天,陳柏溪還一瘸一拐地去拿解酒茶,問他喝了這麽多酒難不難受。

他覺得自己那個時候真是傻,這麽好的人,竟然錯過了那麽多年。但凡再早一點,早那麽一點點,在幾個月前自己舍不得的時候,放下驕傲,表明心意,也不會有今天這個情形。

可如今,似乎晚了。

何小年盯著倒車鏡裏的老板,當他看到老板的眼神時,嚇了一跳,老板眼中再無平日裏的光芒,仿佛瞬間失去了朝氣。

他心裏也跟著難受,老板和陳哥,又是何必呢?

……

秋風吹痛了陳柏溪的眼,他想要拭去眼裏淚水,卻怎麽也抹不掉。手上的泥沾了一臉,眼淚混著泥水滑落到衣襟,留下淚漬。

楊楚言見陳柏溪遲遲沒回來,便出門去找,然後看到坐在地上哭得不成樣子的陳柏溪。他從沒見陳柏溪這麽哭過,一向張牙舞爪一驚一乍的楊楚言沈默了,他蹲下身,輕輕摟住陳柏溪。

“我們沒關系了。”陳柏溪主動開口道。

楊楚言拍拍陳柏溪的肩。

“其實我挺開心的,他終於可以不纏著我了,我哭是因為我太高興了,不是難過。”

楊楚言嘆口氣,輕聲道:“把傷心難過的都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哭出來就可以忘了。”

陳柏溪咧了咧嘴,又抹了把眼淚,長長嘆口氣,“其實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騙我偷偷跟人訂婚時我很難過。回去挨了一刀子,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我身邊我很難過,不理他不原諒他的時候我也難過,可也沒像現在這麽哭過。就在剛才,我跟他說別再糾纏了,我卻不覺得難過,但眼淚就是往下掉。”

楊楚言抿嘴,心裏不是滋味。

他想到把自己傷得最深的那段感情,開口:“我想,好比周銘已經融為了你心臟了一角,這一角壞了,就要割除它。割除的過程是痛苦的,所以才會流淚。而之前無論你怎麽對他失望,卻從沒想過把他割除吧?”

陳柏溪想著楊楚言的話,沈默著。

……

何小年一路加速,估計再有一個多小時就能到拍攝的村裏了。期間他和周銘說了幾句話,卻沒人回應。本以為是老板心情不好不願意搭理自己,可時間一長,他覺得不太對勁。往後一看,發現老板蜷縮在後車位上,額頭上都是汗。

周銘病未痊愈就出院,一路顛簸,身體早就受不住了。此時他渾渾噩噩的,渾身上下沒有不痛的地方,不過最痛的還是心臟。

何小年當機立斷,掉頭把周銘拉到醫院。

病床上周銘發著燒,一直昏迷不醒。傍晚的時候醒了一次,看到是在醫院,急著要出院,下一刻又昏了過去。

窗外烏雲密布,雷聲轟鳴,大雨落了下來。

何小年想了想,撥通陳柏溪的電話,然而下一刻他就掛斷了。就是陳哥接了,他又該說些什麽呢?老板的私事他實在不方便過問。最後他把病床上的周銘用手機拍下來,發到陳柏溪微信上。

而遠在閉塞村莊中的陳柏溪,信號不好,根本接收不到微信。

……

大雨持續下著,劇組趕著天時地利,拍了場雨戲。那是場馮上進為給生病的趙玉芬籌錢,大雨中為包工頭搬磚的戲。

陳柏溪在雨裏搬著磚,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他眼裏空洞洞的,神情麻木。

劉洪亮透過監視器,能深深體會到陳柏溪表現出來的絕望。事後拍完,他誇讚陳柏溪這裏拍的很出彩,陳柏溪笑了下,什麽也沒說。

接下來的幾天,大雨仍舊下著,拍戲不得已終止,而他也再未收到過周銘的電話。

陳柏溪知道,這次他們是真的走到頭了。

……

這日,陳柏溪坐在窗邊擺弄著窗臺上的一盆花,可能是多日不見光的緣故,花無精打采的。窗外地面積水很深,能沒過腳踝。

楊楚言沒在,幾個小時前打傘去隔壁串門了。嘰嘰喳喳的楊楚言不在,他難得清凈。

大雨落在窗子上,水痕伴隨著泥土滑過窗子,窗外世界模糊不清。隱約中,他望見院內跑進來個人影。

接著門被推開,一個渾身濕漉漉,臉頰通紅的男人站在門口。

陳柏溪轉過頭,楞住了。

“抱歉,有點事耽擱了,才趕來。”男人溫柔的笑著。

陳柏溪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他站起身,大步走向門外。

就在要踏出門的那一刻,陳柏溪被人緊緊抱住。

陳柏溪下意識甩了周銘一巴掌,聲音響亮得蓋過了雨聲。

周銘頭側到一邊,順勢埋入陳柏溪頸窩,身體微微顫抖,聲音決絕,“陳柏溪,我不會放手的,想讓我放手不可能。”

陳柏溪感受到剛才打周銘時,周銘的臉頰很燙,餘溫還留在手上,估計是發燒了。

“放開我。”

“放你去過逍遙快活麽?獨留我這麽痛苦?想都別想,要疼一起疼。”周銘把陳柏溪抱得更緊了。

陳柏溪感到肩膀一片濕熱,他不敢想象、難以置信,是什麽?

淚麽?

門外雨水越來越大,風把雨吹進屋內,濕了衣衫。

“周銘,你太自私了,憑什麽我要跟你一起疼?你這麽自私不會有人愛你的。”

“你愛我就夠了,陳柏溪你讓我放了你,那你能放過我麽?別讓我愛你,只要我不愛你了,我就能放過你。”

陳柏溪被周銘的蠻不講理氣笑了,“那簡單啊,你死了,或者我死。”

周銘雙臂越收越緊,勒得陳柏溪喘不過氣。他忽然感覺有土渣從房頂掉了下來,滑落到領口中。接著一股力量將他推到門外,陳柏溪一屁股坐在泥坑裏,大雨澆得他睜不開眼。

“轟隆”一聲,房屋塌陷的聲音。

陳柏溪擦掉入眼的泥水,從地上爬起來,入眼的是已經成為廢墟的土房。

他懵了,怎麽一瞬間房子就塌了,周銘呢?

“周銘?”

“周銘?”

沒人回應。

四周空蕩蕩的,沒一個人影。

一股涼意從腳底蔓延到大腦。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你們要是覺得這章哪裏有問題,比如主角感情變化啊,或者bug,來告訴我。越到感情轉折上我越糾結不敢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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