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蘭德主意的改變讓萊格斯頓有些不解，但他看了眼不言不語的卡爾，跟著保持了沈默。

沒有人比卡爾更加了解法神的想法，卡爾保持沈默，必有他的理由。

這件事就這樣確定下來。那群人被卡爾指派到遠處的一個避風處休息，順便給了他們一些吃食和被褥，並且警告他們不準許打擾自己的主人。

瑟蘭德身邊重新安靜下來。

萊格斯頓見狀蹲到一邊，將火勢漸小的篝火撥了撥，又加了一些柴。

瑟蘭德將手中一直拿著的烤肉遞給他。

這個舉動令萊格斯頓眼前一亮，笑得兩顆小虎牙都露了出來。

卡爾在一旁瞄了兩人幾眼，萊格斯頓頓時有種一雪前恥的暢快感覺。

他把手中的烤肉朝著卡爾揚了揚，笑得十分熱烈：“卡爾先生，法神閣下親自制作的野味，或許您該嘗嘗。”他這樣說著，手中的烤肉卻是半分分出去的意思都沒有。

卡爾翻了個白眼，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萊格斯頓把最鮮美的部分分出來，遞給瑟蘭德，瑟蘭德沒有接。

“謝謝，我不用。”他重新撿起地圖，垂眸看著繁覆且崎嶇的路線圖。

收拾好新帳篷的卡爾從地上爬起來，冷笑：“我家大人吃不慣外面的東西。阿魯曼先生，您省省吧！”

不知道是不是萊格斯頓的錯覺，他總覺得這位管家先生話中含有深意，比如——法神大人不是為你制作美食，而是看不上那骯臟的食物，所以才會給你！

天啊，他還是默默吃東西比較好。萊格斯頓收回烤肉，心中哀嘆著一點點吃掉。

吃完烤肉的萊格斯頓胃部十分不舒服，他想要打個飽嗝，但他的禮儀不允許他這樣做。所以他硬生生地把那個飽嗝咽回了肚子裏。

不過很明顯，他低估了法神大人的觀察力和判斷力。

瑟蘭德擡眸看他：“我好像沒有讓卡爾餓著你。”

萊格斯頓很想抹把臉，但這樣太有損他的貴族形象了，在心上人面前他要自控！

“這是您親手制作的野味，我不想浪費。”他十分動情地看著瑟蘭德，那眼神讓瑟蘭德想到很久以前他養過的小狗。

“如果是這樣。”瑟蘭德沈默片刻，目光垂在月光照耀的地面上，許久沒有動一下，“吃太多不利於夜晚的睡眠，今晚你就在這裏守夜吧。”

“……”

不，我不想。萊格斯頓在心中哭得仿佛一個兩歲的孩子，表面上卻是彬彬有禮地表示非常榮幸。

卡爾在一旁忍笑忍得面部抽筋。

然後萊格斯頓就眼睜睜地看著瑟蘭德收拾好地圖，和卡爾一前一後地走進了新布置好的魔法帳篷。

而那位管家先生，他甚至在進入帳篷前對萊格斯頓行了一禮，裝模作樣地給予了一個晚間祝福——

“尊敬的阿魯曼先生，祝您守夜愉快。(＾＿＾)”

萊格斯頓發誓，卡爾在進入帳篷後一定有狠狠地大笑一場！

事實上，進入帳篷的卡爾根本沒有心情嘲笑外面那個阿魯曼家的小子。

他從懷裏掏出那顆曾經屬於琳爾塔的魔法水晶球，交給瑟蘭德：“大人，您發現了什麽？”

瑟蘭德接過水晶球，朝著長桌走去。

這座魔法帳篷獨屬於瑟蘭德。它從外表看去不過小小一座帳篷，進來之後卻是擴展了近十倍大小。

卡爾在這裏布置了許多東西，包括瑟蘭德平日裏用習慣了的各類生活器具，愛吃的餐點，愛喝的花茶，常用的魔法材料、各類典藏書籍等等。

帳篷內分成四個區域，分別為臥室、餐廳、書室、魔法材料室。

他們現在就在魔法材料室。

瑟蘭德將魔法水晶球放置在長桌上，手中凝聚出少許光明元素，緩緩靠近水晶球。

“大人，小心！”卡爾擰著眉，眼中蘊滿擔憂。

瑟蘭德擡起空著的左手，示意卡爾退後。

在卡爾退後之後，光明元素與魔法水晶球有了實際的接觸。

這一瞬間，濃重的黑暗仿佛驟然打翻的墨汁，在整個室內蔓延膨脹！

瑟蘭德眼中光芒一閃，無形的力量跟隨著黑暗力量，以雷霆之勢將其囚禁束縛。

那是一個黑色的影子，高大而邪惡。

“尊敬的第一法神，您好。”

“光明的叛徒，黑暗的囚徒，你好。”瑟蘭德面無表情地看著它。

“呵呵，光明的叛徒，黑暗的囚徒，真是精確又尖銳的形容呢。”黑暗的影子在囚籠中大笑，“可是尊敬的法神閣下，您的學生、您鐘愛的那個孩子，他也在這裏呢。您還記得嗎？”

瑟蘭德靜默了片刻。

黑暗力量以為法神大人被他的話打擊到了，開始張牙舞爪地肆意扭動。

它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用黑暗的觸角去觸碰充滿光明力量的法神大人，試圖找到哪怕一絲絲的陰暗之力——哪怕只是一個微小的陰暗念頭，哪怕只是一顆小小的、連神都無法察覺的黑暗種子——它都可以感染他、染黑他！

它期待著、興奮著，直到找遍了對方的全部靈魂角落，它的興奮戛然而止！

這不可能！

黑暗的影子似乎被這樣的事實擊潰了靈魂，它在囚籠中尖聲嘶叫！

“瑟蘭德·弗洛倫斯！你這個卑微的下賤貧民！你不可能擁有完美的幹凈靈魂！這不可能！啊！！！”

“你是他的追隨者！”瑟蘭德猛地擡頭看向影子，眼底光芒流轉。

那是神之眼。

能夠看穿萬物本質，穿透所有的靈魂，看清它們的本來面目——

【“親愛的萊菲殿下，您是我心中最完美的戀人人選。我願意永生追隨您、敬愛您，請您給我這樣的機會。”

美麗的少女仰頭看著高大的男人，眼中充斥著熱烈的仰慕和憧憬。

她愛這個男人，盡管對方根本不需要她的愛。

逆光而立的男人微微垂下頭來，他的五官很模糊，聲音很溫柔。

“奧莉薇亞，你該回家了。”】

瑟蘭德從久遠的時空中回歸。他的面部依舊毫無表情，眼底也沒有悲憫之意，但是他的聲音不再那般冰冷。

“你是奧莉薇亞·加利亞。”仿佛回憶起了久遠的歲月，連帶的，瑟蘭德臉上也有了堅冰融化的跡象，“曾經最完美、最高貴的奧莉薇亞公主。你為什麽會淪落到黑暗的深淵？明明你最摯愛光明。”

“那都是因為你！”扭動的影子在憤怒咆哮，她現在沒有了美麗的外表，沒有了幹凈的靈魂，連最摯愛的人也失去了，都是因為眼前這個虛偽卑劣的男人！

“我要殺了你！毀了你！讓他看清楚你這虛偽面具下令人作嘔的卑劣靈魂！你這個小偷！惡心的小偷！”

“夠了！”卡爾沖到囚籠之前破口大罵，“你才是真正令人作嘔的卑劣靈魂！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跟地溝裏翻滾的蛆蟲有什麽區別！滾回你的地獄！去膜拜你的主人，舔吻他惡心的靈魂！”

卡爾取出自己的魔法杖，口中吟誦著光明咒語。

瑟蘭德沒有阻止他。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之外，唯一有資格憎惡那個人的存在，就是卡爾。

塞西迪爾，卡爾的兄弟，黑暗的主人。

黑暗的力量被完全壓制，光明之力充斥在魔法材料室中。

瑟蘭德在黑暗影子消失前，向她發出警告：“告訴他，如果戰爭由黑暗一方開始，那麽我會親手毀了他，將他那已被黑暗玷汙的靈魂永久驅逐——”

這是他身為人師能夠給予的最後一絲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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