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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8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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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蕾莉亞離開的時間並不久,約莫一兩個小時左右。

回到告死天使宮殿的時候,蘇菲在吃午飯,右手邊上已經堆了很多空盤子,此時正在和最後一塊蛋糕做鬥爭。

奧蕾莉亞看著她,一如既往得出言諷刺,不過這次似乎心情很好,語調都有些暧昧不明。

“你就吃飯最積極!”

“廢話,連吃飯都不積極,那幹什麽還能積極!?”張大嘴巴把剩下的小半塊蛋糕塞進嘴裏,蘇菲一邊嚼一邊問:“平時都一副林黛玉死了娘的表情,今兒怎麽笑得臉都歪了?該吃藥了吧?”

蘇菲說話一向很損,若是平時的話奧蕾莉亞一般會當場爆掉,不過今天她心情似乎真的很好,竟然還翻著白眼兒耐著性子問:“姐該吃何種藥?”

“腦殘片!”

蘇菲想也不想的就說出了口。

“呸!!”

後果就是被奧蕾莉亞啐了一臉口水。

人生就是如此,不管背後埋藏了多少黑暗和陰影,但在這現實中還有值得真心微笑的人,也就足夠了。

從這一點來看,奧蕾莉亞已經很幸福了,蘇菲也是。

有些人在明亮的燈光下嬉笑吵鬧,而另一些人則在黑暗中匍匐著活下去。

風鈴憑借著對於十勝石的感應找到了奧蕾莉亞的陰影城,在那裏她見到了維羅妮卡。

在確定了十勝石不在這個男人身上的時候,奧蕾莉亞便徹底的放棄了他;所以當風鈴出現的時候,亡靈們正開心而肆無忌憚的蠶食著天究星的生命和血肉,直到他徹底死去,變成己方的一員。

風鈴是一個冷感的人,從很久以前就是,沒有價值的、無論是事或者人她都不會在意,就像之前被俘的如夢沈淪。

相識又怎麽樣?陪伴過又怎麽樣?當見到了奧蕾莉亞出現的那一刻,如夢沈淪就已經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義,所以風鈴才能夠看著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眼睛都不眨一下。

單單就這一方面來說,奧蕾莉亞相比起風鈴就要仁慈的多了。

人就是這樣,活得越久、血就越冷。

“你也是奧蕾莉亞派來的吧……”艱難的歪過頭,僅存的渾濁眼珠仰視著面前的女人,維羅妮卡的聲音低沈而沙啞,他說:“我什麽都不知道,殺了我吧。”

“你若是想死的話,早就已經死掉了。”風鈴犀利的指出這一點,面無表情道:“都已經這幅鬼樣子了,竟然還茍延殘喘在世上,你一定有什麽未完成的使命吧?”

一語中的,維羅妮卡一下子就不說話了。

奧蕾莉亞審問了那麽久的時間都沒有讓天究星露出一點破綻,風鈴則一擊即中,看來五百年和上萬年的差距還是不小的。

“你不用那麽緊張,我知道十勝石現在不在你身上,否則你就是再努力也已經死了。”微微的揚了揚頭,風鈴冷聲道:“明明是那麽低賤,卻總是自以為高貴並想占據不應屬於自己的聖物,最終得到的也只是天譴而已。”

“你到底是……什麽人!?”維羅妮卡努力地仰起頭,咬著牙問:“你怎麽會知道……十勝石的詛咒……”

“奧蕾莉亞就是太過於貪婪了,否則她也不會死;當然,我其實沒有資格說她,畢竟當年的我也死在這一點上!既然已經被這世界同化,就不該再霸占著真實世界的力量!不管過去怎麽樣,但未來的敗局卻已經註定了,你說是吧?天究星*納蘇的維羅妮卡。”

風鈴輕笑著問,卻沒有得到回答,不過她也並不在意,她本來也不想要什麽答案。

黑牢的角落裏,藍色的眼珠裝在晶瑩剔透的水晶瓶裏,就像當初還存活時那樣漂亮、清澈。

風鈴走過去,把瓶子拿了起來,舉在眼前映著火把的光仔細的看著瞳孔中藍色的霓虹,然後又將視線轉回到地下。

“這不太像你的眼珠。”看著對方灰色的眼珠,風鈴緩緩道:“奧蕾莉亞折磨了你很久吧?所以你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如果你要殺我就立刻動手!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

“哦,年輕人,別緊張,對於我來說你並沒有什麽利用價值。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

說著,風鈴蹲在了天究星面前:“你的使命就是見到蘇菲,告訴她十勝石的下落,並要她小心奧蕾莉亞吧?”

“…………”維羅妮卡死死地看著風鈴,沒有說話。

“我說過了,別緊張,如果你沒有一點利用價值的話,我也不會和你廢話這麽久,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風鈴把手放在膝蓋上,語氣很誠懇:“至少在某個方面,咱倆目的一致,那就是不管怎麽說,都要給奧蕾莉亞制造點麻煩。”

“……你要我做什麽?”

“NONONO,你說話的方式可不對!你應該說,你自己想要做什麽,年輕人。”

風鈴蹲在黑暗裏,微笑著糾正。

風鈴和奧蕾莉亞本質的區別就是:她是一個戰士,而奧蕾莉亞是一個謀士。

戰士的行事方式不需要思前顧後,任性而為,即使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他們的思維很簡單:一千減八百還凈賺兩百呢!

這一點與謀士相反,謀士們在做一件事情前,總是會翻來倒去考慮很多因素,浪費很多時間,但最終的結果會比任性而為要好上那麽一些。

不過謀士也有謀士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當發生意外、而時間又不允許多做思考的時候,謀士往往沒有辦法作出最英明的決定,腦子是一團糟的。

所以,當奧蕾莉亞和蘇菲回到寢室的時候,看到被不知什麽人安置在那裏的天究星時,奧蕾莉亞徹底懵了,僵硬在當場,只能看著蘇菲驚訝的沖過去而自己什麽也不能做。

其實,當維羅妮卡看到奧蕾莉亞和蘇菲親近的舉止的時候,他也懵了!

天究星沒有過多的精力、時間甚至是生命去考慮過於覆雜的深層緣由,他只是伸出了手,在蘇菲匆忙跑到她身邊時,緊緊地抓住了她!

“見鬼!你……你怎麽會變成這樣!?維羅妮卡……你還有聽力嗎……”

蘇菲已經被現實嚇得有點不知所措了,那時的維羅妮卡已經完全失去了原有的相貌,變得不成人形;右眼的位置時空蕩蕩,布滿了黑色血痂;手臂似乎只剩骨頭和龜裂的皮膚,雖然勉強能夠舉起,但卻絲毫看不到生命存在的象征。

擦了擦眼睛,蘇菲覺得自己像是在拍現場版的《木乃伊》,舌頭當場就打結了。

“……離開……離開她……”

“什麽?”聲音很低,蘇菲困惑的俯下身子重覆了一遍:“你在說什麽!?”

“離開……那個女人!!她不會放過你……不會!不會……放……”

維羅妮卡說這話時,僅存的眼球死死地看著奧蕾莉亞,但很快,可能是因為太過於激動所以身體突然抖得厲害,而且開始咳嗽。

蘇菲看著他肋骨突兀的胸口上布滿的傷口和汙血,一陣咂舌,算計著他會不會就此咽氣。

身後不遠的地方,奧蕾莉亞的臉色難看的很。

“看來現在我不太適合繼續在這裏呆下去了。”奧蕾莉亞吸了口氣,面無表情的對蘇菲說:“我先回房間了,蘇菲。”

“啊?”

蘇菲怔了一下,剛要阻攔,手臂上的力量驟然加劇;怔了一下回過頭,看到的是維羅妮卡灰暗的眼睛正看著她,盯得很緊。

維羅妮卡的意思只是要奧蕾莉亞離開,但是眼神過於犀利,蘇菲一下子給盯毛了。

“咕~~(╯﹏╰)b……那個……要不你先回去吧,等我安排好一切再去找你……你回房間別亂走啊,我等下可能……”

還沒有啰嗦完,就傳來了重重的關門聲,動作很粗魯,顯然關門者的心情不是很好。

蘇菲正困惑呢,維羅妮卡又拉了她一把。

“離開那個女人,她會殺了你……她只是在利用你!利用十勝石!!”

“啊?”

“快去找十勝石!我在最後關頭交到了萊維手中……但那個男人食言了、貪婪會徹底毀了他自己!蘇菲,拿回十勝石……離開奧蕾莉亞!一定要離開!!”

“…………”

奧蕾莉亞離開之後,維羅妮卡不再那麽激動,精神似乎也正常許多了,說了很多話,蘇菲即使聽不懂,也都“嗯嗯呀呀”的點頭。

畢竟,不懂裝懂這也是蘇菲的特點;況且,她也擔心萬一自己說沒聽到維羅妮卡氣得一下子過去了,那事情可就真的鬧不清楚了。

所以,在天究星恢覆到能將事情說清楚前,蘇菲只能胡亂答應著。

而與此同時,奧蕾莉亞正走在黑暗的甬道裏。

腳步很快,漂亮的細高跟鞋踩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過了一會,奧蕾莉亞停了下來,表情冷得嚇人。

她在等人、等熟人。

還是慣常的黑色西裝,天魁星帶著一臉無奈的表情從拐角處閃了出來。

“給我解釋解釋維羅妮卡的事情,杳馬大人。”奧蕾莉亞深吸了一口氣,繼續用平緩無波的聲音說:“我這人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所以您最好解釋的夠詳細,否則下個星期的今天我就給你燒頭七,我不和你開玩笑。”

“那個,說話別這麽嚇人好伐?話說維羅妮卡的事情我真的不清楚啊!”無奈的出了口氣,杳馬認真說:“陰影城可是你的地盤吧?老窩被人捅了個窟窿,你個當老大的都不知道,我一個旁觀者怎麽可能知道?”

“那你一整天就在無所事事嗎!?”

奧蕾莉亞的嗓門一下子提高了八度,杳馬被她這一嗓子吼得倒退兩步。

看到了對方的表現,似乎意識到自己太失態了,努力地壓了壓火,奧蕾莉亞又轉過了頭。

“今天有什麽收獲?”

“不算大,但也不是沒有╮(╯▽╰)╭。”聳了聳肩,杳馬露出了個別扭的表情:“你那位漂亮的小仆從,我有他的下落了。”

“萊維!?”奧蕾莉亞一怔,轉過頭去:“你找到他了!?”

“嗯,但是……”杳馬有些欲言又止,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繼續說:“還真和你猜的一模一樣,他這裏似乎不太對勁了,十勝石的力量還真挺恐怖的。”

“果然是這樣,果然還是背叛了我……”奧蕾莉亞有些郁郁的低下了頭,語氣低沈:“萊維他……他其實很可憐!他低賤的身份從出生起就註定了他的一世!我憐憫他,想要給他重新開始的機會,他卻……就這樣回報我嗎?”

說著,奧蕾莉亞忿忿的一拳擂在墻上,肌膚和冰冷的墻壁相處,發出沈悶的聲音。

無所謂的挑了挑眉毛,杳馬覺得她有些太過在意了。

“沒什麽好生氣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背叛是人類間最常見的戲碼。”天魁星微笑,歪著頭問:“怎麽,可憐他可憐出感情了?需要我代勞嗎?”

“不用你多事!”沒好氣的拒絕了杳馬,奧蕾莉亞轉過身,一字一句道:“萊維我會親自去解決,但是維羅妮卡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暗中算計我!杳馬大人,擦亮你的眼睛,幫我盯緊點,我可不希望這種事情還發生第二次了。”

“能夠在亡靈們的眼皮子底下把人救出來,又當著你的面送到蘇菲面前,這人本事可不小啊!我恐怕愛莫能助吧?”

“天魁星的杳馬大人,您剛才說什麽?再重覆一遍,我沒聽清楚。”

“……好了,我知道了,奧蕾莉亞= =”無奈的嘆了口氣,杳馬郁卒道:“我盡力。”

奧蕾莉亞假惺惺的回答:“那就多謝了。”

說完,象征性的笑了下,卻又馬上朝天翻了個白眼,然後快步的走開了。

杳馬自然是看到了後面的那個白眼,無可奈何的一個苦笑,一轉身也離開了。

奧蕾莉亞是在火中找到萊維的。

那個男人跪坐在火海的中心,神色有些呆滯;四周散布著一具具的屍體,鮮血在火焰中蒸發著,發出刺鼻的血腥味兒。

奧蕾莉亞的臉色有些覆雜,之後她無視熊熊燃燒的火焰,徑直走到了他的身後。

“萊維?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萊維?”

“…………”

奧蕾莉亞叫了萊維幾聲,但卻沒有得到回應,剛要轉到他身前時,卻聽到了低沈的笑聲,帶著點瘋狂的意味。

皺了皺眉,萊維終於開始說話了。

“奧蕾莉亞大人,米諾斯死了,我殺了他!他的屍體就陳列在這些人裏面!就在裏面!!”

“哦。”

“還有蘇菲!她就死在獅鷲的身邊!該死……她為什麽就那麽喜歡那個殘暴陰冷的男人!?那個……那個我想要千刀萬剮的男人!!”

“你還殺了蘇菲!?”奧蕾莉亞終於有些許的情緒波動了,但馬上又平靜下來:“奇怪,我知道你很恨獅鷲,可是蘇菲……為什麽要殺她?”

“我恨那個女人!!”

仿佛從地獄深處傳出來的聲音,萊維猛的轉過身,暗色的眼睛死死地看著奧蕾莉亞。

“她將我從地獄裏拉了出來,讓我見識過天堂的美好之後,又將我扔了回去!奧蕾莉亞大人!我難道不該恨她嗎?”

“那個……蘇菲她有時確實有點自私,做事情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我不一樣!奧蕾莉亞大人我不一樣!!”

萊維大聲的打斷了奧蕾莉亞的辯解,身體因為激動而挺得筆直。

“我和你、和蘇菲甚至是獅鷲都是不一樣的!你們這些上位者永遠都不了解我們這些奴隸的境遇!對於你們來說,只要是看到的、喜歡的,就直接拿走,從來不問他人的感受!那我們呢?連狗都不如,只是一件件不可以有任何感情的貨物,以滿足你們這些上位者的需求和喜好!!”

“您以為我是怎麽出生的?一個被某個雜兵寵幸過的侍女生下的野種!這個身體從一出生就是臟的!天生就是被人利用和玩弄的!!”

“你當初說你想幫我,讓我重新開始一個新人生?可你做的一切的事情,除了無止境利用之外,還有別的嗎!?你有問過我,想做些什麽,想開始一個怎樣的生活嗎?”

“哼,沒有、全都沒有!當然,你也不會在意我的想法……”

“為什麽,為什麽我要出生在這世界上、出生在這哈迪斯城裏!為什麽我要碰到你們!!”

火焰中,奧蕾莉亞看著萊維在歇斯底裏的咆哮著,他的靈魂也如同烈焰般,熊熊的燃燒著,直至化成灰燼。

垂下頭,奧蕾莉亞也不知道該勸他什麽了,只是看著那美麗的酒紅飄蕩在空氣裏,最後一次散發著生命的氣息。

然後,殷紅的血從嘴角淌下,染紅蒼白的臉;那熟悉的美麗與瘋狂一同在火力化成塵埃。

萊維的身體在最後晃了兩下之後,倒了下去;直到死前,唇邊還掛著笑,一種大仇得報的瘋狂笑容。

貪婪、憤怒、嫉妒和仇恨,在那個男人身上所存在的人類的一切劣根造就了他的死亡。

看著那個躺在地下,已經靜止了的美麗身體,奧蕾莉亞想:或許,投個好胎真的很重要吧。

無奈的嘆了口氣,蹲下身子,將十勝石雕像從萊維的手中拿了起來。

在脫離了前者的掌握之後,周圍的大火、連同橫七豎八的屍體在一瞬間統統化成了泡影,在空氣中飄蕩。

得到了生命的代價後,十勝石給予這個可憐男人的一切都是假的;此時,奧蕾莉亞將雕像放到眼前,雕像中女子的臉隱隱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臉色突然一沈,奧蕾莉亞猛地將雕像摔在地下,破碎成千萬黑色的殘片;同一時刻,一聲淒厲的慘叫在空氣中回蕩,卻又馬上消失。

看著地上零碎的殘片,奧蕾莉亞的臉色難看的可怕。

“見鬼,假的!?”

狠狠地皺了皺眉,奧蕾莉亞咬著牙站在原地,一臉的不甘心。

浪費了那麽多力氣,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陰影裏,等候已久的女子在看到這一幕時,臉色也有些難看,思索了一會之後,緩緩地退走了。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希爾瓦娜斯總覺得修普諾斯只是個低能而愚蠢的孩子,但是她卻忘記了時間的存在。

時間是一樣偉大的東西,可以將愚人變成智者,將孩子變成大人。

但希爾瓦娜斯卻從來都沒註意過,在她的心目中,那個當年在忘川河岸邊可憐兮兮的抓緊她手掌的小男孩已經變成了永恒,無法改變;以至於即使當修普諾斯成長為高高在上的神明時,她對他的態度也一如既往的輕慢。

如今,當她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一切都成了過去。

當年那個被稱為傳奇的女子已經失去的原有的光鮮和力量,只能躲在黑暗裏,謹小慎微的保護著自己。

風鈴坐在空蕩寂靜睡神行宮中,一邊喝酒一邊琢磨著自己真的是越混越回去了;數不清的影像在她的周圍飄來走去,演繹著屬於自己的那段夢。

當失去了睡神的管理之後,這座神明的行宮就變得如同鬼城似地彌漫著數不清的幻覺,生者和死者們的喜、怒、哀、樂亂成一團,充斥著這個原本偌大的殿堂,吵鬧的和菜市場似的。

風鈴喜歡在菜市場的中間地帶喝酒,順便把腳搭在修普諾斯曾經最喜歡的那張白色歐式茶幾上,她常常想,如果修普諾斯知道的話一定會氣瘋的,一邊想一邊自得其樂的笑,心裏面充滿了成就感。

風鈴的記性其實並不好,死亡和輪回讓她忘卻了很過過往的東西,重要的和不重要的,但巧合的是她並沒有忘記修普諾斯,這一點常常讓她扼腕嘆息。

在那些模糊地記憶裏,修普諾斯似乎是一個很矛盾的神,希爾瓦娜斯喜歡血、殺戮、酗酒和淫欲,喜歡用人類最虛偽的笑容去面對所有的生命,這一切都是高貴的睡神所鄙夷和厭惡的!但即使是這樣,這位神明的身影也從未在她的視線裏消失過,雖不太靠近,卻也從未離開。

漸漸地,希爾瓦娜斯也曾經對睡神起過一些難得的興趣,她勾引過他,用下流的言行挑逗過,卻一無所得。

睡神依舊會面無表情的用那雙金色的眼睛看著她,眉頭微微的皺起,有時會對著微醺的夕陽看上半天,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很多人認為,作為一個色狼,最重要的是臉皮厚;其實,做一個成功的色狼,最重要的是具有職業敏感性,能在第一時間判別出這個能否成為你的目標,以免浪費時間!

希爾瓦娜斯不是一個笨蛋,她只是一個色狼,所以她很快便放棄了這個目標,另尋新歡。

時間就這樣悠悠蕩蕩而過,兩個人甚至很少說話,偶爾的交談最終也只會不歡而散,到後來的形同陌路,再到最後的死亡……

說到當年的死亡,風鈴一直到現在都很不服氣,她明明就沒有愛過、在乎過任何人,可是,為什麽還是會被這個世界同化?

難道,就因為呆的時間太長?

這理由也太扯了吧!?

煩躁的喝幹了最後一瓶酒,風鈴不耐煩的朝後一扔,然後聽到玻璃破碎時悅耳的聲音。

剛要露出滿意的笑容,接著就聽到了倒抽冷氣的聲音。

風鈴皺了皺眉頭,轉過身,看到一個男孩子正蹲在身後,一臉迷茫得對著地下摔得粉碎的酒瓶子發呆。

男孩樣子很漂亮,眉清目秀的,柔軟的金發像是海藻似地搭載肩上,在研究了一會兒之後,眨了眨眼睛擡起頭,看著風鈴的眼神很清澈、認真。

“你不應該這樣亂扔東西的,會打到人的。”

男孩認真的說,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風鈴有點發懵,杵了一會兒之後學著兔斯基的樣子使勁揉了揉臉,無奈臉上的面具太硬,效果不佳。

“你臉上為什麽戴著面具。”沒有得到答覆的情況下,男孩又繼續提問:“你長得很醜嗎?”

“你才長得很醜呢!”終於反應過來了,風鈴立刻反擊:“你這倒黴孩子說話真難聽!你誰家的啊?我戴面具關你屁事啊!?”

“…………”

似乎是被風鈴潑婦的形象嚇到了,男孩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抿嘴嘴巴嘟噥著:“這女人真粗魯……”

“粗魯個屁!你這是沒見過真正粗魯的!!”恨恨的說著,風鈴指了指自己的臉:“姐是雅典娜的聖鬥士,我們女神說了,信她得永生……咳咳,說錯了,是信她就得戴面具表示放棄女身!沒文化的小屁孩!你懂什麽?”

“放棄女身?”男孩似乎腦袋有點轉不過彎,想了一會繼續問:“那……你能摘下面具給我看看嗎?”

“我們女神說了,女性聖鬥士的臉可是很貴的,看一眼就得登記!你看得起嗎?”

“登記?”

孩子搖了搖頭,表示了自己的無知。

“登記你不知道啊?就是結婚!結婚也不知道?哎呀就是一個女人,從登記開始吃喝拉撒睡你都得負責!不單是這樣,你的錢、房產、包括你的肉體都屬於那個女人!這麽解釋你懂不?”

“…………”沈默了半晌,男孩才咋舌道:“果然好貴= =。”

“還好吧╮(╯▽╰)╭,”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風鈴問:“我這張面具下的臉,你還想看不?”

“算了……= =。”

皺了皺小小的眉頭,男孩退了一步,轉過身重新回到了原來呆著的位置。

那是屬於這個孩子的夢境,也是修普諾斯拋棄在這世上千千萬萬的夢境之一,安靜的在這黑暗的空間裏游蕩。

風鈴站在遠處,看著孩子就這麽安靜的蹲在黑色的河岸邊上,用手指獨自撥動著石子自得其樂的玩著。

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麽,一陣酸澀的情緒湧上喉嚨。

“餵,小鬼。”風鈴難得的走到孩子的身後,多事得問:“你在幹嘛?”

“等人。”孩子頭也不回地說,繼續玩。

“等誰啊?”

男孩擡起頭,認真的回答:“一個女人。”

說著,似乎想起了對方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很開心的樣子。

風鈴有點郁卒,琢磨著這孩子可真早熟。

吸了口氣,繼續問:“你和她什麽關系啊?”

“什麽關系?”

這問題似乎把孩子難住了,他停下了動作,琢磨了一會兒之後搖了搖頭:“她當初救過我的命,我很感激她,甚至覺得自己都離不開她!但後來我知道這一切原來只是一場交易,我母親為了讓她救我付出了很昂貴的代價,但這些我當時都不知道。”

“那你幹嘛還要等她?這樣的女人白眼狼一個,認錢不認人,你等也沒用。”

“我知道,我知道她不會來,哥哥和陛下都這麽說過。”孩子說著,表情平靜的仰起頭,看著天:“當時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沒有等她,我放棄了。”

“哼,那不挺好嗎?交易結束,你們倆本來就不該再糾纏不清的!”

“如果,之後沒有碰到,可能確實會吧。”孩子的聲音越來越低沈,緩緩的說:“可是,命運安排我又碰到了她,最開始的時候我還曾經為此感謝過諸神,可是……”

“可是什麽?”

“相處過之後,才發現,她或許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樣美好。”

孩子說完,無奈的笑了笑,坐到了河岸邊;平靜的河水倒影著他的影子,明明還只是個孩子,卻有一種滄桑的味道蘊含其中。

“冷酷、噬血、虛偽、殘暴,人類一切的劣根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影子!而最不幸的是,集合這一切的缺點的她卻異常的強大!仿佛超越了人類……不、甚至是連神明也超越!那是一個連天地都無法撼動的可怕的女人!”

“……有沒有這麽誇張啊 = =。”風鈴翻了個白眼兒,表情有點郁卒:“既然這女人這麽恐怖,你怎麽不離她遠點?”

“我嘗試過很多次,但是一次都沒有成功!或許她並沒有感覺到,但是我、我想或許我和她之間或許,我是說或許,對於對方之間,是存在那麽一種無法割舍的東西。”孩子說這話的表情很認真,卻又隱隱的透著苦痛:“我好像掉進了沼澤一樣,爬不出來……”

“也可能你一直都在自作多情,人家根本就沒當你是回事兒。”不耐煩的撇了撇嘴,風鈴繼續說:“然後呢?”

“我在忍受啊,忍受著我所能忍受的一切,直到事情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男孩低垂著頭顱,良久之後擡起頭,看著風鈴緩緩道:“她以前是在奧林帕斯受封神格的人類將領,卻不知道為什麽委身前往了冥界,這其實很奇怪,但我卻一直都沒多想……”

“哼,然後呢?那個女人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兒?”

“弒神!”男孩的眼神冰涼,緊緊地盯著風鈴:“她殺了很多很多神明,很多血……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我也是無意間撞見的,她經常伏擊那些游蕩在人間和冥界的神明,殺死他們,吸幹他們的力量和血肉!我……我那時真的有些害怕,我……我那時覺得她可能也會殺我……”

“她要是真殺了你滅口,我現在也不能在這聽你講故事。”吸了口氣,風鈴不緊不慢的問:“再然後呢?”

“她已經瘋了,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她對於力量的渴望似乎已經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男孩說到這,聲音反而慢慢的平緩下來了:“當她想要謀反,殺死君主的時候,我告發了她!弒神的罪名非常可怕,最終奧林帕斯的上位者也參與了絞殺行動;結局很慘烈,她最後連靈魂也沒留下。”

“像這樣的女人,還是死了比較太平。”風鈴點了點頭,繼續問:“既然人都死了,你還等屁啊?肯定不會來的!”

“嗯,我知道啊,可是我有的時候會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和哥哥離開的話,或許、我是說或許,她有沒有一丁點的可能來這裏找我呢?再或許,我不告發她,可能最後時刻她也會……”

“如果你不告發她的話,最後時刻她會連你一起吞了骨頭都不吐!小鬼你醒醒吧,這種女人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還等什麽啊!?”不耐煩的擺擺手,風鈴訓斥道:“小孩子的想象力就是豐富,要我說你也別胡思亂想了,趕緊回家洗洗睡吧。”

“…………”

其實風鈴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但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孩子看著風鈴,很平靜的看著,半晌沒說話。

之後轉身,又坐回了河岸邊。

“擦!你聾啊?我叫你回家你沒聽到嗎?”

“阿姨你很吵誒!”孩子也有些不耐煩了,捂著耳朵搖了搖頭:“我和你不熟,如果只是路過的話,你就快點離開吧。”

“你個倒黴孩子你叫我阿姨!?你、你…………”

結巴了半天,風鈴一陣氣急攻心,最終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轉身,掉頭就走。

草!關不關我事啊?你等到2012好了!?等死丫的!!

心裏忿忿的想著,腳步卻越來越慢。

在不到一百米的地方,腳步停了下來;風鈴仰頭看天,第一次這麽想扇自己。

之後,她掉轉方向又回去了。

“餵,小鬼。”

“您怎麽又回來了啊?”看到風鈴折了回來,孩子似乎也感到很頭痛:“我當然知道付出不一定能夠得到回報,我也知道可能那個女人從來就沒在乎過我,但是這有關系嗎?為了一個永遠都不會回來的人等完下半輩子難道就這麽可怕嗎?”

“不,孩子,你誤會了。”嘆了口氣,風鈴緩緩說:“其實,我也因為一個問題困擾了大半輩子;不過還好,今天托你的福,我可能想通一點了。”

說著,風鈴擡起頭,看著男孩金色的眼眸說:“那個女人,在你撞破她的陰謀與殘忍時,怎麽就沒有殺你呢?”

“…………”

“她如果那時殺了你,可能就是另外一個結局,可能她不會死,你也不會坐在這裏給我講故事……”

“你……”

“我剛才在想,就像你所擁有的、對於她的那種感情,或許,她也有同樣的感覺;你們之間可能真的存在某種羈絆吧。”

“…………”

“沒必要再等下去了,修普諾斯。”風鈴平靜的吐出最後一個字,緩緩地摘下了面具,微笑著說:“我回來了,回來見你。”

修普諾斯緊緊地盯著風鈴的臉,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這不是記憶中的那張臉,也沒有了曾經的黑發黑眸,當年名震奧林帕斯的女武神已經徹底的湮滅在了時間裏,隱遁成為傳說,不覆存在。

但如今,另外一個女人,帶著曾經的靈魂、氣息和無法抹去的羈絆回來了。

這就已經足夠了。

金發金眼孩子從河邊站起來,露出了笑容。

笑的很開心,風鈴從未記得這個一向沈默安靜的孩子會笑得這樣甜美。

怔楞間,有堅硬的東西被塞進了手掌;風鈴低下頭,看到的是曾經生命中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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