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北點點頭，走到桌邊坐下，拿過湯碗，先是聞了聞，隨後送到嘴邊，在方芳驚愕的眼神下，風卷雲殘地將一碗雞湯一掃而盡，然後吐出雞大腿的骨頭，擡頭看了看方芳。

方芳再次掩嘴輕笑，問道，“你餓啦？”

白向北也沒覺得尷尬，點了點頭，“嗯。”

方芳笑著說道，“那你等著，我再給你弄點吃的來。”

白向北又點點頭，“好，謝謝你，方……芳。”

方芳笑著轉身又跑了。

就這樣，白向北在方安和家裏住了小半個月後，又再次生龍活虎起來，但是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他似乎不太想走。

方安和看白向北雖然儀表堂堂心地也正，但總覺得他不是一般的人，見他與方芳走得越來越近，就暗示了好幾次，讓他傷好了就趕緊離開吧。

白向北自然也明白方安和的意思，想了想，於是就決定這兩天就準備離開，臨行前，想去找方芳辭別。

沒想到，找了一圈，聽人說方芳在方安和的工作室後，找了過去，就聽方芳說道，“爸，你讓我晚上一個人去送貨啊？會不會不安全？”

方安和不耐煩地說道，“有什麽不安全的？外頭又沒有豺狼虎豹，白天容易被人盯上，晚上反而安全些。”

“可是……”方芳還是猶豫。

方安和又說道，“這次的玉觀音再不給縣長送去，他到時不讓我們在這一帶經營生意了，你說要怎麽辦？”

方芳又沈默了一會兒，這才說道，“那好吧，我晚上去送。”

方安和說道，“路上小心點，另外不要把玉觀音的事再隨便洩露出去了。”

方芳答應，從工作室走出來，轉了個身，回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白向北從墻後繞了出來，想了想，也回到自己屋子裏，收拾了下東西。

晚上，方芳抱著玉觀音，拿了個幾乎沒什麽光亮的小手電，悄悄地出了自家的大門，走出沒多久，從外面的某個巷子裏，白向北走出來，悄悄地跟上了她。

城鎮的夜晚來的早，家家戶戶早就關門歇下了，方芳的腳步明顯得有些慌亂，匆匆往前走著，邊不時環顧四周。

白向北跟在後面，就覺得有些生氣——這個方安和怎麽這樣？讓她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出來送貨，這要是遇到壞人怎麽辦？

但是生氣歸生氣，白向北還是緊緊地跟在方芳身後，小心地護著她的安全。

沒想到……

“哈哈，方姑娘，咱們又見面了啊？”又是上次的那幫地痞。

白向北意識到不好，剛要沖出去，忽然就見那幫人這次什麽廢話都沒說，上前架住方芳，就搶了她手裏的玉觀音，邊餵方芳喝了一口什麽東西。

“咳咳！”方芳使勁往外咳著，邊說道，“你們給我喝了什麽？！”

為首的那個男人笑道，“自然是讓方芳姑娘等會欲生欲死的好東西，兄弟們！擡走！”

“好嘞！”幾個地痞拽著方芳就要走，笑聲淫|邪，讓人惡心。

白向北立刻意識到不對，但是這次他已經不像上回那麽沖動了，四下一看，一眼看到幾個鬼魂攜帶著鬼火在周圍飄蕩。

二胡不說，掏出隨身攜帶的符篆，往四周一撒，然後雙指並攏，念了幾聲咒語之後，再將雙指往那幫地痞的方向一劃。

登時，數朵鬼火乍然出現，朝著那幫地痞就沖了過去。

“什麽東西？！”為首的男人驚叫了一聲。

白向北見起效了，於是再次將那些鬼魂朝地痞們揮了過去，邊悄悄靠近後方被拖著的方芳。

有隱隱綽綽的鬼哭聲響起。

“有，有鬼啊！”一個膽子小的地痞叫了起來。

“去你大爺的！少瞎叫！”為首的男人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白向北又調動鬼魂掀起旁邊的枯葉，正好有夜風吹動，拂動了樹上的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

“啊啊啊~”那個膽子小的地痞再忍耐不住，嚇得驚叫連連，抱著頭不管不顧地就跑了。

“老，老大。”另外幾個地痞也嚇到了，紛紛擡頭看四周。

為首的男人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忽然就聽身後傳來兩聲驚叫，忙回頭一看，就見方芳被一個男人迅速搶走，拉著手就朝著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快追！”男人怒喝。

幾個地痞連忙追過去。

白向北見狀，又掏出幾張符篆，念了幾聲咒語後，又將符篆擲了出去，方芳驚訝地看著那幾張草紙飛出去後就變成了幾團火光，嚇得身後窮追不舍的地痞趕緊剎住腳步，不敢再追過來。

兩人拉著手，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白向北就感覺身後的方芳喘氣聲越來越大，最終再也跑不動，全身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白向北將她抱起來，找了棵大樹靠下，趁著月色看到她秀眉微蹙，額上大汗淋漓，似乎很難受，聯想到剛剛那幫地痞餵她喝下的東西以及說的話，白向北的心不禁又沈了沈。

低下頭，掰開方芳的嘴巴聞了聞——果然，是春|藥！

這時，似乎感受到白向北的氣息，方芳竟然伸手過來，要摟住他，邊想撥開自己的衣襟，白向北忙按住她的手，往四下看了看。

忽然想起，過來的路上有一處荷塘，白向北從隨身攜帶的藥瓶裏找到一瓶清心丸，也不管有沒有用，全倒進方芳的嘴裏，迫使她咽下後，就再次抱起她，朝那處荷塘跑去。

果然，荷塘是有的，晚秋的天還是很涼的，白向北也顧不得那些了，抱著方芳，“噗通”一下就跳入荷塘。

入水刺骨的寒冷，頓時讓原本意識迷糊的方芳清醒了一些，擡眼看著眼前抱著她的白向北，又聯想到自己身上羞恥的感覺，方芳已經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白向北見她眼中羞憤，於是也不看她，只是說道，“泡一會兒就沒事了，放心吧。”

方芳聽著這個男人鎮定的聲音，心裏也漸漸地平靜下來，於是安心地靠在白向北胸前，閉上了雙眼。

這件事，方安和其實是後來才知道的，當他得知玉觀音沒有送到縣長那裏，去質問方芳時，方芳才將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

方安和心裏惱恨，同時也猜到了玉觀音被搶的事，絕對跟在自己手下做事的那幾個學徒有關系，就在他不動聲色地調查是哪個學徒心有詭異時，忽然又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將方安和差點擊倒。

方芳竟然跟白向北私奔了！

方安和得知消息，幾乎氣死！但是這又是家醜，不得外揚，所以老頭子只能忍耐著，對外只說方芳去了外面親戚家，而同時，內賊沒抓到，縣長的壓力越來越大，方安和的生意也愈發地難做起來。

半年後，方安和又接到了一個請柬，竟然是白向北和方芳的大婚喜帖，氣得他一把將請柬扔在地上。

不過，又過了半年，又一隊人來到方安和的店裏，客客氣氣地請他去S市的白家老宅，方安和那時本就無力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心性也變了不少，於是就跟著這隊人，來到了白家老宅山下，白向北早就給他準備好的鋪子裏。

後來，挺著大肚子的方芳經常帶著大外孫來看他，不過他也還是不給方芳和白向北一個好臉色，就偶爾逗逗白南風，同時，他也註意到白向北那個叫白向天的，似乎對方芳有些不同，不過只當是做大叔的特別照顧弟媳而已，也沒想那麽多。

直到後來方芳難產大出血，瀕死的一刻，方安和才意識到，自己這麽多年都做了什麽。

見著女兒最後氣息微弱地央求自己跟白向北和好時，方安和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最後女兒咽氣的情景，他沒有看到，是白向北陪著的，他只看到，白向北從屋子裏走出來後，似乎已經失了魂，一腳踩空朝前跌倒，連頭上被砸了個血窟窿都不知道。而在院子的外面，白向北那個叫白向天的兄弟，死死地瞪著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直到奶娘抱來咿呀哭泣的白小西，白向北才恍恍惚惚回了神。

從那以後，方安和就發現以前不怎麽知道輕重的白向北穩重成熟了許多，也變得不愛笑，常常就去方芳的墳前一站站一天。

漸漸地，頭發白了，兩個孩子也離開了身邊。方安和心下不忍，漸漸地與他走近，父婿兩人經常坐在一起聊聊方芳的以前，酒喝到深處時，又會一起抱頭哭一場。

再到後來，小西西的出生，著實讓方安和跟白向北都大吃了一驚——這孩子，跟她外婆太像了！

有一天，方安和心血來潮想去看看方芳時，正好看到白向北也在，就聽他站在方芳的墓碑前，聲音不高不低不起不伏地說道，“芳兒，來生，我們再做一對白頭偕老的夫妻，好麽？”

方安和背過頭，用手背擦了擦眼。

（白向北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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