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仍戴著那雙龍戲珠的瓔珞圈。

白飛飛背著阿飛走出宅門，擡手搭了碧雲的手臂，上馬坐於對方的身後。

碧雲驅動了獅子驄，縱馬上路離去。

白飛飛轉頭又看了眼汾陽方向，隨即雙手抱緊在碧雲腰間，不再回頭。

去往關外的道路，碧雲並不陌生。每年【七月】時節，明空都要自南往西而去，碧雲無事時也曾數次與之結伴同行。何況獅子驄又是明空的愛駒，老馬識途。

途中白飛飛還是讓繞道去了趟幽靈宮，那裏早就被明空燒成了一片焦土，不過也難不倒明珠。她按照白飛飛的描述，從地宮深處尋到了白靜的骨灰壇，然而牌位等物則皆已損毀。

白飛飛仔細擦拭了瓷壇表面的餘灰，又用黑布層層包裹住，她要送這個被仇恨毀掉的女人回去她的故鄉。

獅子驄腳程不凡，短短數日便出了西關，奔馳於茫茫荒漠之中。

碧雲絮絮叨叨與白飛飛說起了沿途的過往，想起當年歐陽先生還是國師時，四方城的一派繁華景象。然而滄海桑田，數百年的時光轉瞬即逝，曾經的城池早已淹沒於黃沙之下。

幽靈門的前身是無憂宮，是司馬先生的養母所創，昔日興盛之時碧雲也曾被借調於宮中，做了一段時間的宮女。

不過幾日，白飛飛憑著幼年記憶，尋到了幽靈門的舊址廢墟，將白靜的骨灰埋了。她沒有給生母立碑，只是抱著阿飛拜了幾拜，然後起身離開再未回頭。

離開幽靈門後，碧雲與白飛飛又來到了沙漠中的一棵枯樹前，稍作休息。

白飛飛有些詫異的打量著，這棵與前世記憶中一般無二的枯樹。此樹不知壽齡幾何，卻是作為沙漠之甍的地標，自古存在至今。

白日的沙漠高溫燥熱，阿飛感到不舒服哭了起來，白飛飛便將他交與了明珠抱著。明珠體質偏涼，身上自帶著水靈幽香，她用袖子遮在了阿飛上方，很快便安撫了他。

碧雲和白飛飛背靠背坐在獅子驄的影子中，她們都在等。

沙漠之甍只有在日蝕的時候才會出現，出現之前會有七彩的幻影，以日鏡對準隨後出現的【狻猊】眼睛令其開口，而開口之後也只有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才能進去。

雖然知道另有秘道可以隨時進入沙漠之甍，但白飛飛還是選擇了從狻猊進入，她已經有太久沒有看過那日蝕時才會出現的、海市蜃樓般的神奇異景。

昔日的沙漠之甍，在外人的傳言中，是個被詛咒的地方。但只有去過的人才會知道，那裏面有多美。

沙漠之甍原是四方城邊境沙漠中一處封閉的綠洲，氣候與外界差異極大，孕育了很多奇異的生物。譬如蝴蝶竟比白鶴還大，能拖著兩個人飛行；一樹之果顏色各異，其形狀似南瓜，然剖開後竟同時具有鳳梨、甜瓜、蘋果、甘蕉等多種水果的味道……

早年四方城尚在之時，白虹也曾多次到訪過這沙漠之甍，依稀記得這裏原有許多體型巨大的危險異獸。有次靈兒帶了兩個舊識來狩獵，將那些異獸捕食了個一幹二凈，此後便只剩下溫馴小獸繁衍生息。

待得日上中天，太陽忽然被黑暗漸漸侵蝕，沙漠中也同時湧起了風暴，閃電由遠及近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碧雲迅速將阿飛塞回了白飛飛懷中，自己擋在了兩人身前。白飛飛還算冷靜，倒是阿飛被這吵鬧的聲音又嚇哭了起來。

天色變得晦暗不明，風沙也越來越大，竟是形成了【龍掛】之勢。地面震動裂開了巨大的縫隙，從中透出繽紛炫目的光華，一座神廟的遺跡自黃沙中升起。

神廟雄偉，巨柱林立，正前方赫然臥著一只石質的狻猊。

碧雲手持日鏡調整著角度，將黑色太陽邊緣發出的金光反射到了狻猊的眼睛處，隨後那狻猊便亮起紅色的雙眼，張開大口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吸力。

收起了鏡子，碧雲率先飛身而起，順著那股吸力進入了狻猊口中。白飛飛雙手抱緊了阿飛，緊隨其後。獅子驄頗通人性，它見兩人都去了，便也向著那狻猊躍起，趕在其閉口前沖了進去。

狻猊合攏了大嘴，雙眼的紅光褪去，天色則開始逐漸變亮。隨著龍掛的消散，電閃雷鳴逐漸淡去，神廟也隨之重新沈入了地下。

無邊無際的黃沙掩蓋了所有痕跡，只有古老的枯樹仍屹立在原處，仿佛什麽都未曾發生過。

碧雲穩穩的落了地，隨後又精準的接住了白飛飛的身體，將人打橫抱在臂間。又環顧了下四周，感覺並無不妥，便將白飛飛放了下來。

片刻後獅子驄也從後方跑了過來，碧雲拍了拍它的鬃毛，它便自己吃草去了。

雙腳著地，白飛飛定了定神，這才開始哄起阿飛來。周圍是一片碧草青翠，遠處傳來轟隆水聲，她隱約記得這裏是有大瀑布的。

碧雲與白飛飛循著水聲找到了瀑布，隨後又順著水流來到了昔年竹屋的舊址。然時隔數百年，竹屋早已不覆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兩人對望一眼，又在附近尋了片還算平整的地方，準備搭建房屋。雖然瀑布的水簾之後，也有洞穴可以居住，只是過於陰暗潮濕，不適合幼兒成長。

碧雲的兵刃是繡鸞雙刀，砍鐵如泥鋒利無比，此刻用來伐草削竹自也不在話下。她蓋竹屋的手法十分熟稔，幾乎是一氣呵成，白飛飛都插不上手。

白飛飛撚起插魚的【檉柳】枝，看著明珠那行雲流水般的行為，恍惚憶起了陰諧夫人曾與她說過的話。和自幼養尊處優的靈兒不同，明珠少時便追隨其師習武從軍，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經歷了數不清的血雨腥風，有著極強的生存能力。

不得不承認，若是在與世隔絕之地生活，與碧雲一起無疑會是最輕松的。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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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七月流火，古代夏歷五月間黃昏時大火星出現在天空南方，到七月時節逐漸向西方流動、下墜，天氣就會開始漸漸轉涼。明空的象徽為心月狐即心宿，又稱商宿、商星，由三顆星構成“天之心”（太子-天王-庶子），其中心宿二為帝星（古稱大火星），是全天最孤獨的一等星。

狻猊，傳說中龍生九子之一，形如獅，喜煙好坐，也是獅子的古稱。

龍掛，即龍卷風，亦可指龍形狀的雲彩。

檉柳，別名垂絲柳，西河柳，西湖柳、紅柳、陰柳，用紅柳枝烤肉會有濃郁的樹香。

忘情不忘心

【捌拾玖】忘情不忘心

沙漠之甍位於茫茫荒漠之中，卻是長年如春且微有熱意。

夜間白飛飛抱著阿飛靠在獅子驄身側睡去，身上只蓋了件鬥篷，竟一點都不覺得冷。

待得清晨醒來，白飛飛站起身，從馬鞍上的包裹中掏出了個瓷瓶，給阿飛餵了些蜜漿。

獅子驄也站起抖抖鬃毛，又蹭了蹭白飛飛的袖子，便自去找草吃了。

不遠處的竹屋已然成形，白飛飛抱著阿飛走了進去，裏面地方不算大，簡潔齊整。

屋內正中擺著一張方形竹桌，並兩個方竹凳。墻角放置著一張竹床，剛剛夠兩個人抵足而眠。床尾則立著個簡易的竹櫃，旁邊還有個粗制的搖車。

環視了一周，碧雲並不在，白飛飛便將阿飛放在了搖車中。

阿飛則拽著自己腕間的驚骨，用嘴嘬著。他一動作，那搖車便左右晃動起來，阿飛咯咯笑得更歡。

白飛飛揉了揉兒子的小臉，見他自己玩得開心，便起身往外去了。

順著水流來到大瀑布前，白飛飛找到了碧雲，她正半身浸於水中，仰頭迎接著自上而下的活水。

墨色長發披於身後，幾乎遮住了她整個背部，浸在水中的部分則如水草般蜿蜒散開。唯有肩臂處露出了少許肌膚，然而卻被燒痕覆蓋著，其中還有些蜿蜒舊疤。

昔年碧雲在烏江救起白虹，被江水打濕了衣服，她換衣時便曾用這些猙獰可怖的傷痕嚇唬過白虹，試圖讓她離靈兒遠點。

碧雲尚未成年便上了戰場，那燒傷是她師父第一次敗陣時，被敵方縱火燒營。火毒霸道，她未能及時得到救治，從頸部到腰間留下了大片的燒跡。再後來上面又添了不少刀痕槍傷，等到她終於能離開戰場的時候，除了臉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而當時和她一起入伍的那些族親兄弟們，更是十不存一。

聽到身後的動靜，碧雲隨手扯過鮫紗的【褙子】穿在身上，遮住了這一身的傷痕。

白飛飛在岸邊尋了塊大石坐下，脫了鞋襪撩起裙擺，將雙腿浸入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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