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的青銅鬼面具，身上披著一件集百獸之皮所縫綴而成的衣服，並掛滿了不知名的藤蔓草葉。

秦南琴見到來人，當即單膝跪地，畢恭畢敬道：“南琴見過玲瓏娘子。”

來人微微頷首並不答話，秦南琴見她並無怪罪之意，方才起身側立一旁。

而和秦南琴一起來的女子，卻擡手拉下帽檐，露出了一頭的雪白長發。

“阿姊！”玲瓏從熊背上一躍而起，飛撲上來緊緊抱住了白飛飛，她此時的聲音雖然柔美卻略顯哽咽，又有幾分的稚氣未脫。

白飛飛知道玲瓏曾跟戲子白幽夢學過口技，因此並不驚訝於她的聲音。有些心疼的抱住了這個不省心的義妹，輕聲嘆道：“明霞，你長高了。”

“阿姊，我好想你。”玲瓏踮起了腳尖，卻也只到對方的眼眉處。

擁抱過後，玲瓏掃視了周圍，才又問道，“阿姊，這些人是你帶來的嗎？”

“不是。”白飛飛的回答簡潔明白，同時她也知道自己的回答意味著什麽。

既然不是阿姊的人，那就是來找麻煩的了，玲瓏對那玉面火猴喚道：“火猴兒……”

玉面火猴甚具靈性，聞言清嘯一聲便縱下石柱，雙爪揪住了七袋乞丐，在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前便挖出了他的腦子和心。隨後又躍到玲瓏面前，將人心畢恭畢敬的獻給了她，而自己則捧著人腦生啖起來。

玲瓏接過了人心，通過面具上的開口，一小口一小口的茹食起來。鮮血順著她的手指流過手背，又順著手背流向手臂，然後一滴一滴的滴落到了地上。

沈浪等人看得臉色發白，就覺得內裏一陣的反胃，有幾個年齡小的乞丐已經吐了起來。

秦南琴和白飛飛卻好似習以為常，什麽反應都沒有，既不阻止也不說話。

玉面火猴吃完了手中的人腦，行動敏捷的又躍了起來，向著小四撲去。

沈浪終於反應過來，用劍鞘擋下了火猴的利爪，硬著頭皮道：“玲瓏娘子，可否聽在下一言……”

此時玲瓏已經吃完了那顆人心，聽到沈浪的聲音輕“哼”了一聲，當下身形晃動便移到了沈浪身後。

沈浪只覺得眼前人影一閃，就聽到了小四的慘叫，頃刻便已血染衣襟。回頭一看，就見小四的身體已經四分五裂，玲瓏站在旁邊雙手各持刀劍，鮮熱的血液正順著刃尖往下滴落。

玲瓏左手中是一把彎刀，小巧而精致，刀光驚艷般的亮起，如流星自長空劃過。右手中則是一把劍，劍若無柄，卻帶著三分驚艷、三分瀟灑、三分惆悵，以及一分的不可一世。

“王大癡若是知道你將‘挽留’奇劍用作了屠刀，可是會哭的。”白飛飛認得那兩件兵刃，相思的刀、銷魂的劍，刀劍並稱‘挽留’。她第一次見識到此劍便是在這百花嶺中，彼時白幽夢正用它追殺月老爺子，而王大癡則站在後面笑得無奈。

——血河紅袖，不應挽留！那是她前世生活的時代，發生了太多的事，她和玲瓏都卷入其中身不由己。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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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娘子】宋代以前，娘子一般是對未婚少女的敬稱，到了明朝以後才成為少婦的稱呼。古代男子與女子打招呼時，不管是否相識、對方是否婚配，一律都可以稱為“娘子”。

【三毒】佛教三毒“貪”、“嗔”、“癡”，指世間眾生所染的三種根本毒害，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一代不如一代

【伍拾伍】一代不如一代

“痛啊，我……”小四的慘叫卻沒能繼續下去，他喊不下去了，灰蒙蒙的天空定格在了眼中。

入陣不過片刻時光，轉眼間便死了兩個人，乞丐群中發出了幾聲尖叫，有些個膽小的轉身便向來路奔逃。然而在石陣的入口處，卻被那頭黑白毛色的熊羆堵住了道路。玉面火猴則掏了小四的腦子啃食著，同時擋在另一邊。群龍無首，剩下的丐幫弟子都站在原地打顫，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玲瓏將彎刀安回了劍柄處，對著白飛飛輕笑道：“給了我的東西便是我的。”

熟識的人在自己面前慘遭殺害，沈浪又驚又怒，隨後註意到小四的身體是從上到下被橫切了六道。這種分屍的手法，沈浪在最近一個月內便不知見了多少次，“近段時間快活城和朱家發生的多起分屍殺人案，莫非就是玲瓏娘子所為？”

最近半年以來，汾陽發生了數十起分屍殺人案，最早是出現在快活城中。死者皆是在活著的時候被從上至下橫切而死，切口的位置一模一樣，卻沒有任何的目擊證人。柴玉關大怒，命手下人徹查，並加強了快活城的巡邏和防守，然而兇殺依舊不斷。沒過多久，朱家的店鋪中也出現了相同的狀況，甚至驚動了官府。行兇者切分人體的手法相當熟練，且死者都傷在【七輪】處，因此曾有人推測兇手應是密宗高手。沈浪在隨朱七七走出竹林後，受朱爺所托也參與了調查，卻沒能有更多的收獲。兇手似乎只針對與快活城和朱家有關聯的人，柴玉關和朱富貴都覺得這是仇殺，擔心會連累到女兒，這才急著讓兩人盡早完婚。

面對沈浪的質問，玲瓏只是輕蔑一笑，“那又如何？”

沈浪頓時語塞，仁義山莊一直追尋的兇手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可是那又能如何？之前在茉花村時，他便領教過蘇前輩的那種“她若是喜歡，就算殺盡天下人又如何”的歪理，如今眼前的這位玲瓏娘子甚至連解釋都為之吝嗇。

鮮血落盡，玲瓏將挽留攏入袖中，雙手十指彈出。乞丐群中登時便有十人臉色一變，仰身躺倒在了地上。玲瓏手指即刻再彈，除白飛飛、秦南琴和沈浪外，剩下的幾個人便全倒了。

沈浪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白飛飛卻認得玲瓏使用的指法，這是當年白幽夢的成名絕招驚神指。

——天下間修習兵器者不計其數，而其中強者大抵是運用兵器，如臂使指罷了。既然如此，何不使自己的身體變為最厲害的殺人武器？而指法可攻可守，功如疾風驟雨、水銀洩地，守如聖手撥琵、化敵招於無形。

方才玲瓏用指時，雖未直接戳中人體，但隔空指力已鉆入了對方的眉心穴。指力突然炸起，那些人武功低微不能聚氣定神，只覺腦門一熱便暈了過去人事不省。兩個時辰之內，就算在他們耳邊敲鑼打鼓，也絕不會聽到半分。

玲瓏喚了玉面火猴，命它尋來藤條，將昏迷人眾一一綁在石柱上。

白飛飛見狀微微蹙眉，她太了解玲瓏了，玲瓏此舉並非有心饒人一命，而是要留著慢慢吃。畢竟一次吃不了太多，無論人心還是人腦都是要鮮活的好。但她並不制止玲瓏，這些乞丐也不是什麽好人，她沒必要為了一群外人給自己姊妹隔閡。

玲瓏的出身與靈兒等人相比，可謂是天差地別，在炁修上存在著先天的缺陷，因此她的修行方法也與其他人迥然不同。

再次取了挽留在手，玲瓏並不拔刀，直接以劍刃對上了沈浪。不過奇劍挽留是刀劍合一的，拔出了劍也就等於是拔出了刀。

很直接的斜刺，沈浪橫劍擋在自己胸前並不拔劍，挽留的劍尖擦過了劍鞘上的某處，留下了一道很短的劃痕。然而這道劃痕卻不簡單，以此為始蜿蜒出了許多細碎的裂痕，隨後便碎了一地。

劍鞘碎了，玲瓏反手便又是一個斜刺，沈浪疾退堪堪避開了去。然而不等他出聲拒絕，玲瓏的第三劍已經跟了上來，沈浪只能用自己的劍去接挽留。

沈浪已經見識過玲瓏的厲害，絲毫不敢怠慢，當下便使出了家傳的劍法。但玲瓏身法靈活，趨避進退，哪裏能近得了她半分？

待得天絕三式堪堪使完，玲瓏便不再容情，左手中指點上了沈浪的劍身，輕輕一彈。

沈浪的耳中聽得一聲輕音，手中便只餘了半截斷劍，而劍尖部分已經插進了腳下的泥土中。

白飛飛默立一旁，靜靜看著玲瓏與沈浪過招，並不發一語。玲瓏練得武功是直接用來殺戮的，往往都是一招斃命，若非故意引人將劍法使完，沈浪又如何能與她拆上這許多招？

秦南琴在劍斷時偷瞄了白飛飛一眼，見她無動於衷，右手便下意識的放在了自己腰間。在來百花嶺前，蘇前輩曾私下叮囑過她，必要時務必從玲瓏娘子手中保沈浪一命。

玲瓏吹了吹自己的中指，淡淡言道：“你的劍法比著你父親生前，可差著些火候。”

沈浪聞言詫異不已，忍不住問道：“你認識我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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