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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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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殿試結束之後的百花宴。

沈汀穿著大紅的狀元袍, 坐在首位,跟藩院的陳大人細聲交談。

如今正是新皇二年九月。新上任的白瑞大開恩科,沈汀作為帝王親自提拔的“跳級生”, 剛成婚沒兩月就馬不停蹄的往京都趕,受四方關註, 最後又成了狀元,可以說, 京都九月,數沈氏汀郎最是風光。

然而,當別人以為這是風光之後, 更風光的事情卻還在發生——

剛剛戶部尚書才走——之前雲王攻城, 沈汀曾經負責糧草,算術極佳,戶部侍郎心生喜愛, 願意招攬他到戶部。沈汀就說要問過陛下才能拿主意, 左繞右繞, 才將這戶部老狐貍送走,結果就來了藩院的人。

沈汀十分無奈。

這一切皆因新皇在殿試上直接說了句,“汀哥兒跟著我,倒是學了不少東西, 他剛剛被王妃帶到我身邊養時, 才只會說幾句藩語, 跟南番那邊的人做做生意,開個互市,其他的就不行了,朕便不得不教他點別的東西。”

他像是一個長輩一樣,跟別的長輩嘮家常, “朕年幼時,術數曾得先帝誇獎,自以為學有所成,便時常將他帶在身邊,教他一些,沒想到這孩子悟性不錯,這次圍攻逆王,他管著糧草,及時調用,算的上大功一件。”

當時,沈汀便感受到了什麽叫做“萬眼穿心。”

他去皇後娘娘宮裏謝恩,還聽采露說,秦嬪的宮裏砸裏好幾個杯子。

沈汀再見到皇後娘娘,覺得她跟之前大不一樣。他便掏出袖中的書信,遞給她,道:“晚晚總是掛念你,希望您萬事皆好,可您寫過去的信真萬事皆好,她又不放心了,讓我這回來,好好的看看您,看看您可瘦了,氣色可還好——娘娘,這些都羅列在信裏了。待會兒,您就照著信裏的條條項項給她回封信吧,臣真的記不住那麽多。”

皇後娘娘便笑盈盈的打開信封,見上面寫著:每日可練箭術?每日可曾笑三聲?

細細看下來,竟有六十多條。

皇後娘娘一看就忍俊不禁,“這個丫頭,都成婚了,還是這般皮,一點兒也不穩重。”

她看信,沈汀一直都安靜的待在旁邊,他很清楚,他在皇後娘娘心中的地位可遠不及折家兩姐妹。好不容易等她看完了,沈汀這才聽她道:“汀哥兒,今日殿試,可還滿意?”

沈汀無奈的道:“招搖太過,娘娘,是不是你跟陛下說什麽呢?”

皇後娘娘嘴角勾起一絲嘲諷,“我只是幫你遞了個風,倒不敢全然要了這功勞。咱們這位陛下,一直都很喜歡你。”

白瑞,一直都喜歡的人,喜歡的東西,愛護有加,比如沈汀,因為得他喜歡,又是年少就到他身邊,年齡合適,所以當成自己的子侄一般培養,可他的親生兒子,秦嬪的大兒子白燁如今已然九歲,還沒有啟蒙,更別說其他兩個不受重視的小兒子。

她曾經問過白瑞,“都是你自己的兒子,做什麽不管不顧,如此絕情?”

白瑞卻看著她道:“我只要嫡子。”

可她生不出嫡子。

而他堅信他會有嫡子。

她無數次想過,這是要她讓賢的意思的嗎?

可他又對她敬重的很。

他說,“伏筠,你永遠是我的妻子,是不一樣的。”

的確,她是不一樣的,她跟他眼裏那些記不住名字的妾氏不一樣,但也僅此而已。

直到有了駱扶搖,她以為自己該受到壓迫了,該要開始鬥了,他還是那般說,“伏筠,你不要多想。”

他甚至將沈汀單獨拿出來說,“你看中的孩子,都是好孩子,朕看可以他可以得狀元。”

他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在殿試上說了那麽一番話,在沈汀來之前,還跟皇後炫了一番,“我如此這般說,那些人定然不敢欺負他了,你也可以放心了。”

皇後想到這裏,搖了搖頭,道:“如今他看重你,你既不能得意忘形,也不能唯唯諾諾,這中間的度,你要把握住。”

她頓了頓,又道:“很久之前,他從外面帶回來了一個喜歡的姬妾,可能覺得寵的有些過,敢在我面前甩臉子,所以,他從外面給我找到了一副我遍尋不著的字畫。”

皇後娘娘神思恍然,好一會,又道,“這次娶了青州駱家的女兒,他又覺得對不住我,便給我送了一堆的金銀首飾和弓箭。”

她定然道:“這次,他好像又覺得自己理虧了,拿你做筏子——”

沈汀面目肅然。

皇後道:“汀哥兒,之前他每次送東西,我都能猜到原因,可是這次我不知道,他又在理虧什麽。”

沈汀出去之後,一直到百花宴上,都在想皇後的話。

他不知道,皇後是想收攏他做外面的耳目——他也確實是她的人,是她外面的耳目,還是想給他警示。

可他猜不著,也不知道,他畢竟毫無基礎。

皇後娘娘說的沒錯,他如今,只是憑著聖眷而已。

沈汀深呼吸一口氣,不再想這些事情,專心致志的應付起眼前的藩院陳大人。

陳大人年邁古稀,卻依舊精神抖擻,十分善談。畢竟是藩院的人,常年要跟各地打好關系,口才十分了得,沈汀跟戶部尚書還能忽悠幾句——畢竟都是狐貍,老狐貍雖然有勝算,可小狐貍卻也不差,油滑的很。

但是陳大人卻不一樣,他把著沈汀的脈搏,將沈汀誇的飄飄然,最後還給他科普歷屆藩語天才。

“你姓沈,又是京都沈家,這卻是與我藩院有緣分了,百年前,你的老祖宗沈氏臻公老大人,便是我藩院之首。”

沈汀當時就有些心虛。

沈家之前的族譜都沒了,據沈遠道自己說,他們這個沈跟百年前盛極一時的京都沈可不一樣。他們最多算是沈家敗落之時逃出去的一支偏房。

但你說沒關系吧,沈汀自己也還有些不樂意。要是有機會,誰不願意將自己的氏族往名門望族上面靠?

如今陳老大人這般自然的為他“拉祖宗”,沈汀自然是要應承的,於是兩人便越聊越投緣,等沈汀說起在雲州互市的事情時,陳老表現的更加讚賞,一老一少,倒是羨煞不少旁人。

百花宴上,除了這次開恩科選出來的進士之外,還有京都各官,算是上司跟下司的見面會,期間有門道的去敬酒了,沒門道的幹著急。

因為百花宴後,便是眾人期盼而又忐忑的授官時辰。

百花宴要舉辦一天,上午是各人相互熟悉,下午陛下會親自前來說幾句鼓勵的話,然後讓太監讀授官書。

沈汀剛來的時候,便見一些人緊張異常,一些人卻嘴角帶笑,想來是已經找好了門路。他跟陳大人說完話後,也跟其他大人說了幾句話,想著自己的去處。

他想的是藩院。

這個是他的專長,而且,更重要的是,去年新皇登基,卻因為內亂沒讓各地番國來朝拜,今年趁著年節,便請了各地使臣來。皇上想歷練一番沈汀。

果然,當聽得他成了藩院的管事時,不少人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就是戶部尚書,也道了聲恭喜。

沈汀知道,他未必是真心想讓自己去戶部,不過皇上說了他親自教的算術,那怎麽著都要表示表示。

沈汀就聽著後面的人的官身。

前面幾個有家世的,進了翰林院,還有幾個回了地方上外放,更多的是分散各部,做個雜活。

沈汀跟他們比起來,便十分的顯眼。

可如之前說的,他想著已經如此顯眼了,還是不要招仇恨的比較好,可是皇上還是繼續拿著他說話。

“我看,汀哥兒這回,就直接升成藩院的侍郎吧。”

他坐在上首,讓沈汀都以為他在捧殺自己,只聽他道:“他剛成了婚,要只是個管事,能有多少俸祿銀子?這哪裏能養的起一個家,直接升做侍郎吧,好歹在岳母面前有個臉面,免得丟了朕的醜。”

這話一說,就是一直笑呵呵的陳大人,也差點沒咬住舌頭。

沈汀心中閃過無數的念頭,他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皇帝道:“陛下,臣必然好好幹,在岳母面前好好掙臉面,必然不敢丟您的醜。”

皇上哈哈大笑,然後揚長而去。

禮部尚書離他近,皇上一走,他便端著酒杯自斟一杯,笑著道:“放榜那天,我還想著去捉女婿,第一眼便看見了沈侍郎,正想今天問問有沒有機會做你的岳丈,如今看來,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還別說,放榜那天下午狀元打馬游街,真有不少閨閣小姐在看,沈汀如此相貌,自然是要被傾慕一番的,禮部尚書這話雖然有些誇張——因為他早已經查清了沈汀的身世,可還是有一些不知道沈汀家世的,真想過將他捉了去做女婿。

沈汀便也舉起一杯酒,“大人擡舉了。”

禮部尚書笑道:“不擡舉,不擡舉,我相信京都想做你岳丈的不知凡幾,此刻都在想著,不知是什麽養的女兒家,才能讓你傾心啊。”

沈汀就笑的極為溫柔。

禮部尚書瞧的分明,回去便對在屋子裏團團轉的夫人道:“死心吧,今日陛下發了話,你若還是想那些晦暗的心思,我便休了你。”

他將百花宴上皇帝說的那番掙面子的話,“想來陛下是知道這樁婚事的,還特地升了官職,你想想,這種殊榮,你去跟人家說,讓人家和離,娶咱們的女兒,那我日後,怎麽見人?何況那鄉婦雖然家世不好,可聽說皇後娘娘喜歡,你自己掂量掂量。”

說完這話,他便見老妻臉色瞬間蒼白,到底心疼,勸道:“只不過是見了一面,咱們影姐兒多好的孩子,何必要跟一個鄉下婦人搶人,多的是大好姻緣。”

尚書夫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我也想掐死那個孽障,可又能怎麽辦,那孽障見了人家一面,便說什麽都要嫁,這我怎麽辦?”

她哭的厲害,心中卻得意的很。

她是個繼室,影姐兒是原配的女兒,她將人從繈褓中養到如今,面子上盡心盡力,可卻盼著她將來窮途末路。所以她捧著,哄著,要什麽給什麽,只要她想要的,即使是別人的,她也要想辦法給影姐兒弄了來。

如今,影姐兒終於想要連她爹也弄不來的東西了。

她就道:“不過鄉下一野婦,難道比咱們影姐兒還要金貴?說是皇後娘娘喜愛她,可我聽說,也就是皇後娘娘當年在鄉下無聊,那野婦又粗魯,爬樹摸魚的,皇後娘娘拿她逗趣呢。”

這倒是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話,卻被京都貴婦和姑娘們普遍認可。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卷啦,大概是十萬字左右,可養肥,可追更,我會在八月之前寫完,晚安昂。感謝在2020-06-24 00:04:53~2020-06-25 23:15: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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