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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鄧壽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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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黛被這番話說的啞口無言, 有心想反駁,又一時間找不到話,於是只張了張口又閉上, 看著她妹樂顛顛的,美滋滋的, 昂著頭順走了她的絲綢和繡線,準備開始給小沈先生做香囊了。

折黛:“......”

之前怎麽就不知道晚姐兒的口齒這麽伶俐!

折晚可不管她姐怎麽心裏如何惆悵, 她只滿心眼裏都想著給小沈先生做個荷包,噠噠噠到了自己的屋裏,大操大辦架勢般弄好了繡架, 結果臨到繡了, 卻不敢下針。

——之前折黛教她的鴛鴦讓她繡成了鴨子,如今這松柏,她怕繡成雜草!

這可愁懷了折二姑娘, 碰巧平媽媽來送糕點, 她就順水推舟, 先對著平媽媽抱怨一通:“剛下針繡香囊呢,你就來了,這下可好,全給擾了。”

平媽媽一口氣噎住, 氣的拍她的胳膊:“那你就別繡!”

反正也不是繡給她的。

她心裏還不舒服呢, “養了你十幾年, 你阿娘都沒得你一點東西,反而眼巴巴的要送給外人!”

期間又將折家另外幾個的好說一遍,最後著重強調自己的功勞:“我也給你做吃的,做衣裳,洗臉洗衣裳, 你給我什麽了?”

遂總結:“女大不中留,我看說的沒錯。”

折晚就心虛的接受批評,掛在平媽媽身上哄:“我不給他繡香囊了,我先給你和阿娘做雙襪子。”

這個簡單,折晚之前就跟折黛學過。

平媽媽生氣又好笑,“那你就繡吧,繡好了,我給你做桂花糕。”

折晚鬼精鬼精的,“你瞧不起誰呢,桂花□□月才開!就兩雙襪子,我過幾天就做好了,到時候你穿著我送你的襪子吃元宵。”

平媽媽笑的暢快,“行,我等著。”

於是小沈先生的香囊就推遲了,於是第二天小沈先生又來的時候,她就不能理直氣壯的對他說:“我給你繡了香囊,你再送我點東西吧!”

不過小沈先生可不是她,他的禮儀可周全的很,雖然窮,可因著婚還沒定下來,屬於要時刻討好岳家的時候,所以他挖空心思準備了禮。

禮是混著一起送來的,也不說給誰,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話本子是給折晚的,筆墨紙硯是給折虎的,游記是給齊瀟然的,花箋紙分了兩冊,一冊印著迎春花,齊婉君喜歡,一冊印著牡丹,折黛一看就想好了要提什麽詩詞。

就連平媽媽也得了一本食譜,她歡喜的拿著走了。

人人都滿意,只除了折晚。

彼時人多,她都不能跟小沈先生多說幾句話!

齊婉君還不讓人走,拉著小沈先生笑瞇瞇的問話,這有什麽可問的喲,折晚不敢說齊婉君,只好開始拿眼睛瞪小沈先生。

沈汀被瞪的骨頭都酥了——他之前從不知道,姑娘家瞪眼是這般的好看!

折晚卻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見他呆呆的看過來,完全沒理會到自己的大眼睛裏的“深意”,於是一著急,翻了個白眼。

小沈先生哪裏看過折二姑娘對他翻白眼喲,他心裏趕緊冒出一句:如此動人的白眼珠子——

奈何詞窮,竟然不能十全十美的詮釋出姑娘的美,他只好砸吧砸吧嘴,楞楞的道出一句:“晚姐兒,我給你帶了爆竹來。”

這下子,不僅是折晚原諒了小沈先生跟她沒有心有靈犀的“蠢笨”,就連一向對小沈先生頗有微詞的折虎也巴巴的湊了上去,“先生,你真帶爆竹來了啊?”

沈汀就頂著齊婉君銳利的眼光,立馬改口:“也不多,就幾個,想著給你們送來,也好熱鬧熱鬧。”

他對著齊婉君道:“齊夫人,我帶著虎哥兒去院子裏燃爆竹,可以嗎?”

由於是準女婿第一次提出意見,齊婉君還是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她之前怕傷著人,都不讓孩子們燃著玩。

於是沈汀站起來,折虎立馬跟著站了起來——他可是被點了名的,折晚就自然的跟在後面,自覺的很。

能有爆竹玩,折虎心急的蹦噠跑,小沈先生心系後面的人,可不敢邁開步子,於是走一步停三步,等折二姑娘跟上來之後,才殷勤的掏出爆竹。

折晚看小沈先生就更加喜歡了,她帶著些期待的神情問:“你怎麽知道我想玩爆竹啊?”

沈汀嘴巴十分的甜:“我一想,就想到了。”

折晚就很滿意,她和他還是心有靈犀的嘛。

她高興的去點爆竹了,折虎顛顛的跟著去,小沈先生有心想參與,可平媽媽在旁邊站著,他就只能靈活的轉著頭,巴巴的轉著眼珠,折晚到哪裏,他的目光就跟到哪裏。

平媽媽很滿意,她也不是不通人情,於是就喊道:“晚姐兒,小沈先生要走了,你代我送送。”

穿著喜慶的大紅色外衫,臉上紅彤彤的折二姑娘過來了,“現在就走嗎?小沈先生不在咱們家吃飯嗎?”

回家怎麽能吃的飽哦!

今兒個初三,雲州已經開始四處拜年,各家都能留飯的。沈汀感動於折晚擔憂他的肚子是否圓溜溜,很想留下來吃飯,可他家裏還有人呢,只好解釋道:“我阿爹和劉伯還在家裏等我。”

行叭。

折晚失望極了。她朝沈汀使眼色,沈汀連忙跟平媽媽告辭,於是等拐了彎,拐進游廊之後,折二姑娘緊張的看看四周,確定無人,這才又掏出一兩銀子來,“你買斤肉吃吧!”

瞧給瘦的。

沈汀:“......”

他哭笑不得,一時間又是欣喜又是發愁,這遇見的是他還好,要是遇見壞人怎麽辦?

然後又覺得可能自己之前著實是太窮了,恐怕他在折二姑娘這裏的印象只有“窮”字,於是趕緊從荷包裏掏出五兩銀子,“這個是給你的。”

折晚好奇的接過銀子,和自己要送出去的一兩堆在一起,數了數,笑了:“怎麽還給我啊?”

沈汀滿足的盯著她看,“給你,存著。”

柔情蜜意自在其中,可是折二姑娘是個木頭腦袋,她只關心錢的來源,“你從哪裏弄到的錢啊?”

未免她擔心,沈汀就細細跟她解釋,“我字寫的好,如今過年,大家講究四處送拜帖,於是就有人找我寫這種。”

他還有些私心,人說著話,路就走的慢,他語調又故意放慢了些,無聲無息的挨著姑娘一些,“再有就是對聯了,對聯也好賣,我寫的快,掙的就多。”

這也能解釋,為什麽如今沈汀能有三套新衣裳,還能買得起這麽多好東西了。

不過這些都是折晚沒關心過的,她家的拜帖和春節對聯都是平媽媽和齊婉君寫,後來折黛大了,平媽媽和齊婉君就專門管對聯,拜帖要送出去的,折黛寫的好,送出去人家知道了,也會誇一誇。

反觀折晚自己,真就是廢物了。

她有些羨慕:“我字就不太好。”

這有何難,小沈先生一激動,就拍著胸脯要教折二姑娘書法,結果馬屁拍到了腿上,一聽沈汀先生癮上來,教了折虎不算還要教她,嚇得她臉色一白,恨恨一瞪,揣著六兩銀子就飛奔而去,一騎絕塵,驚的沈汀心裏忐忑不已,然後想明白了,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少年人談情就談情,談什麽文化進步!

***

後悔不已的沈汀回了家,折晚也跟平媽媽抱怨:“你看看他,如今還想教我寫字,我十個指頭被針戳的還沒好呢,怎麽寫字?”

平媽媽看看她抓在手裏的銀子,笑道:“人家剛給了銀子,對你好,你就這麽說他?”

折晚很認真的解釋這裏面的關系:“他對我好,我就不能說他了嗎?平媽媽,這是兩碼子事,做人做事要公正,怎麽能因為先頭有功勞,後頭犯了錯就要饒過他呢?”

平媽媽可要被她氣死了,好在這幾天過年,即使再生氣也不敢罵她,於是就趕了她回去,“好好做襪子去吧。”

整天歪理一堆,也沒見她做成什麽正事。

做正經事的齊婉君卻也不太順利,她發愁的看著手上的拜帖,竟然有一張是西街那鄧童生家的。

她叫了平媽媽來,“瀟然回我娘家去過年了,這鄧家就送來了拜帖,我看是想求取咱們家黛姐兒。”

平媽媽雖然終日不出門,可是對於胥江的人了解的清清楚楚,她擰了眉頭道:“誰給他家的臉?假斯文一個,家徒四壁,還經常上青樓妓/院,二十七歲了沒成家,還是個童生,說出來可笑極了,偏他娘和他自以為鄧家是個香餑餑,四處瞧不起人呢。”

齊婉君也討厭這家子人,她道:“大過年的,她要是跟著別人後面來,我也不能單獨趕來出去。”

平媽媽:“橫豎咱們不能答應,她來就來,你要是不高興了,狠狠奚落一番也沒什麽,她還沒來,我就知道那鄧夫人口中吐不出什麽象牙。”

然後又安慰齊婉君:“別太擔心,黛姐兒不嫁在胥江附近,嫁回你娘家那邊去也好,瀟然朋友多,沒準這回回去,就能給你領回一個女婿。”

齊婉君可愁死了,“他能自己先找個媳婦再說吧。”

再說了,跟齊瀟然玩的好的,她可不敢給黛姐兒。

世道艱難,恁齊婉君之前想好了後果,可是如今看來,卻只有更差,沒有最差。

***

大年初六,夫人們都來折家來的差不多了,黃夫人這才笑盈盈的登門,要齊婉君的謝禮:“怎麽樣,瞧著什麽合適的沒?”

她一向熱情慣了,又喜歡人捧著,齊婉君哪裏敢說不好,連忙道:“您也知道,如今我是驚弓之鳥,之前看岔了眼,現在哪裏還敢輕易定下,拖了您的福氣,上門說親的人多,可我沒有您給句準話,怎麽也不安心。”

黃夫人果然露出欣慰的笑容,又問:“那你怎麽不來找我?孩子的事情可耽誤不得。”

齊婉君嗔她,“好姐姐,大過年的,我再不懂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上門去擾你啊。且這事情不是一時間就能定下來的,我還準備等你有空了,再一起相看相看。”

這話黃夫人十分讚同,“兒女婚事是大事,一輩子的事,一點兒也不能馬虎。”

她進了屋,折黛和折晚就叫平媽媽領了來說話,黃夫人之前其實跟兩個小的不怎麽熟悉——在她印象裏,大的是個呆的,小的是個傻的。大的帶出來不說話,問一句答一句,小的根本不敢出門,黃夫人之前還嘀咕過兩個女兒都不像娘。

齊婉君多會說啊,相處起來多舒服啊。

可是現在看著眼前兩個孩子,黛姐兒端莊貌美,大方得體,晚姐兒嬌俏艷麗,靈氣十足,真是哪個都得她喜歡。

黃夫人就問晚姐兒的婚事,“定人家了嗎?

折晚緊張的皮都緊了,齊婉君就笑著道:“沒呢。”

她朝黃夫人眨眨眼睛,黃夫人一看,想起了折晚小時候就不是個正常孩子,還以為齊婉君有所顧忌,她心裏又念叨了一句:怎麽就這麽苦呢?

然後就看齊婉君更順眼了,她道:“晚姐兒還有兩年時間呢,咱們雲州姑娘,不像京都江南,那邊十一二歲就定好了人家,將將十五歲就嫁了出去,我的天爺,嫁這麽早,不是活生生將母女拆散嗎?”

她下定論,“所以說,外人總說咱們雲州不好,可我來了,總覺得這裏才好。樣樣合我的心意,我家的蕊姐兒,留在我身邊十八歲才出門,多陪了我兩三年呢。”

黃夫人說起這個來,總是沒個勁頭,平日裏齊婉君和眾位夫人捧著,她能說的盡興,可惜今日裏折家卻突然來了個不速之客。

秋湖領過來的,小心翼翼的道:“鄧夫人說送過拜帖的。”

齊婉君的笑臉就有些維持不住,她明顯有些僵硬,“既然來了,就請進來吧。”

黃夫人熟悉齊婉君,連忙問:“你這是怎麽了?”

齊婉君還沒答話呢,一陣腳步聲就由遠至近,折晚不知道鄧夫人的事情,她好奇看去,就見一個穿著舊衣裳,頭上綁著一塊舊布的婦人進來。

這位鄧夫人瘦的很,折晚看她的第一眼,便冒出了“猴瘦猴瘦“來形容,看她的第二眼,就覺得這人審美挺奇怪的,黑黃的臉,白花花的頭發,竟然還斜插了一朵大紅花。

黃夫人從沒見過這人,問齊婉君,“這是誰家的夫人,你也不介紹介紹。”

齊婉君就道:“是西街鄧童生的母親。”

這麽一說,黃夫人就知道了——她聽黃大人吐槽過,說胥江人不傑也地不靈,這麽多年統共一個秀才兩個童生,還都後力不足,不像話。

黃夫人心裏就有了數,覺得怪不得鄧童生考不上秀才,就這樣的母親,想來祖上也沒冒青煙。

不過畢竟是個讀書人,黃夫人還是給予了重視。

——黃夫人自己就識字,從青州來胥江的時候很不習慣奉承她的夫人們是文盲,這也是她對齊婉君兩眼相看的原因。

於是就笑著道:“原來是鄧夫人。”

黃夫人不認識鄧夫人,鄧夫人卻認識黃夫人,她諂媚的笑,“唉喲夫人,今日可算是跟您說上話了。”

齊婉君心裏一陣膈應。

然後鄧夫人就更膈應她了,她目標明確,跟黃夫人說完話後,眼睛就一個勁的在折黛和折晚身上打轉。

折黛渾然不動,折晚卻被看的不舒服,她垂頭翻了個白眼,也猜到了這鄧夫人的來意。

鄧夫人卻越看越滿意,她先是說折黛,“不是我說,黛姐兒養的好,模樣也好。”

這兩句還算是人話,接下來就露出了本性,“屁股大,好生養,額頭飽滿,第一胎保準生男。”

她笑的大黃牙露出來,“配我家壽哥兒正好。”

齊婉君就冷下臉,“鄧夫人,你可不要亂說。”

黃夫人雖然看不起鄧夫人這副模樣,可是卻不說話,她心裏覺得黛姐兒配鄧家兒子可惜了,可是嫁過去卻並不算低嫁,她心裏念叨一聲,真是個苦命的孩子,這般好相貌,卻生在了折家。

然後就開開心心的看起了熱鬧。

齊婉君自然是不肯的,她輕笑著道:“我家女兒福薄,不敢高攀你家,還是算了吧。”

鄧夫人卻沒聽出來這話的意思,她不在意的擺擺手道:“我不在乎你家黛姐兒退過婚,我是看你家姑娘好生養,這才上門求取,不然憑我家壽哥兒童生的身份,你家黛姐兒確實高攀不上我家。”

折晚好險沒立馬站起來罵人,黃夫人也面露驚訝,齊婉君咬牙切齒,折黛眼睛裏卻泛出些好笑,她可記得,這位鄧童生一輩子都沒娶上媳婦。

鄧夫人瞧不見滿堂靜寂,繼續得意道:“我瞧著你家二姐兒也好,如果願意,我便也給她介紹一個婆家。”

她兒子是童生,這是她逢人就提起的事情,“我家壽哥兒是讀書人,考上童生之後,結交了不少富貴人家的子弟,你家晚姐兒生的也好,說不得人家就瞧上了。”

折晚再也忍不住了,這老娘們說話忒氣人,她蹭的一聲站起來就指著人道:“人都說,人要臉樹要皮,可今日我才發現,人長的如你這般醜,便連皮都不要了。”

鄧夫人被罵的沒回過神來,只急急的道:“你說誰呢?”

折晚冷哼一聲,“人說相由心生,你心醜成這樣,怪不得看起來粗笨不堪,如今連話也聽不明白了。”

齊婉君再聽不得鄧夫人說話了,“我想著兩家總歸是一個鎮上的,不好直接拒絕你,可你要是這般胡攪蠻纏,我家也不懼你。”

鄧夫人臉色一變,渾然大怒,“你什麽意思?”

黃夫人趕緊勸架,她心裏對齊婉君也有些怨言,覺得她還在這裏,怎麽就刀戎相見了呢?

這不是不給她面子嘛。

可齊婉君卻在她一出來的時候便立刻求她主持公道,“他家那個童生,鎮上誰人不知道名聲,夫人恐怕不知道,鄧家原本沒這麽窮,若不是鄧童生整日捧著鄧夫人好不容易勞累換回來的銀子獻給青樓裏的女人,他家也不至於要四處打媳婦的嫁妝銀子主意。”

長長的一句話,硬是將黃夫人的心拉了過去,黃夫人最看不起打女人嫁妝銀子的男人了,就連靠女人的銀子生活也不行。

所以之前折圖在的時候,她就看不起折圖,覺得齊婉君是個可憐人。

黃夫人一出手,鄧夫人就害怕了,她雖然沒明著說,一口一個否認,可是她家窮,折家富,她兒子還確實經常去青樓,且她心裏說沒有想折黛的嫁妝,那是不可能的,於是一露怯,心裏著急,就罵了出來,“那又怎麽樣,難道她嫁到我家,折家還不出嫁妝嗎?”

折晚嘴皮子吵架的時候最利索,這時候擼起袖子就要上陣,齊婉君連忙將她往後面拉,冷著臉道:“咱們且不說你家能出得起什麽聘禮,只一句話,咱們兩家不適合,姻緣本是父母定,我不同意,說的明明白白,再說下去就是結仇了,鄧夫人,請吧。”

鄧夫人站起來虎聲虎氣的道:“我家壽哥兒是童生,將來考中了秀才,就是秀才娘子——”

黃夫人說了一句老實話,“可你家壽哥兒,考了這麽多年,也沒考上秀才啊。”

折晚很想接上一句:這輩子也不可能考上了。可她剛剛放肆了,膽兒慫的很,於是只暗暗的揮拳頭,對折黛道:“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這屋子裏的人,誰都生氣,就連黃夫人都表示了嘲諷,可折黛依舊平平靜靜的,齊婉君便顧不得罵鄧夫人了,送走了黃夫人,就連忙拉著平媽媽到一邊商量,“這是怎麽了?可不像個十七歲的姑娘家。”

平媽媽這次也不安慰了,也愁道:“你說她這是不是真受刺激了?真是造孽了,跟劉家訂了親!”

齊婉君就道:“你是沒看見她的眼神,好似譏誚,看破紅塵似的,又好像……心裏有了方向。我熟悉她,她心裏肯定藏著事情,可是又不肯說。”

聯合起上次的“妾氏”言論,這就很嚴重了,姑娘家有心事不怕,就怕姑娘有壞的想法。

齊婉君突然大膽猜測:“她……是不是心裏有人了?”

平媽媽可不敢說,她搖頭,“我也不知道啊。”

齊婉君都要哭了,“那怎麽辦啊?”

平媽媽就道:“那就忽悠晚姐兒去問。她們兩個常說話,我看關系比之前好多了。”

***

白天受了氣,平媽媽擔心大家不肯吃飯,於是大展廚藝,做了好多個大菜。

折晚因今天私做主張罵了鄧夫人,怕被齊婉君想起來秋後算賬,等菜一上來,便甜甜的道:“托了阿娘的福,我才能吃到這麽多菜,不然平媽媽可不會給煮這麽多。“

齊婉君:“……“

哄人的時候是真乖。

不過她沒精力罵人了,又還有重要任務給折晚,於是冷哼一聲,端起碗吃飯。折晚松了一口氣,知道危機過去了一半。

等平媽媽從廚房善後回來,她又給平媽媽盛飯,“你做的飯最好吃了!”

將平媽媽驚訝的不輕。

小沒良心的平日裏可沒這麽殷勤。

吃完了飯,各人回各人的房間,平媽媽就跟著去了折晚那裏,她一進去,就問:“你怎麽又睡下了?不是說要給我做襪子嗎?元宵節就要到了!”

折晚瞬間理虧,乖乖的坐起來開始穿針引線,平媽媽就笑著坐過去,“晚姐兒,我有件事情要你做。”

折晚警覺,“什麽事情啊?”

平媽媽:“這段日子我跟你阿娘給黛姐兒找人家的事情,你知道吧?”

這個折晚可忒關心了,她襪子也不做了,全神貫註的,“知道的呀。”

她都陪著相看多少場了。

平媽媽就道:“可我跟你阿娘看了這麽久,才回過味來了——我們連你大姐姐喜歡什麽樣的人都不知道。“

折晚點頭搗蒜似的,“對啊,得要她喜歡才算呢。“

平媽媽真切的問:“可這種事情,我們怎麽好直接去問她哦,她是個害羞的孩子,問也說不出來什麽,我就想問問你,看看她跟你說過什麽沒有。”

折晚就努力的回想,“沒有。”

平媽媽露出驚訝的神色,“你和她那麽好,她都沒跟你說過呀?”

折晚解釋:“我也沒問她,我要是問她了,她一定會告訴我的。“

然後還給自己沒告訴折黛她跟小沈先生的事情找借口:“她要是問我了,我也告訴她,可她沒問我啊。”

平媽媽就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她道:“那可怎麽辦?“

折晚胸有成竹,“我去問問她就好了。“

平媽媽便感謝她,“你可幫我大忙了,要是我們去問,肯定不像你這般順利。“

折晚被平媽媽感謝的目光看的飄飄然,她懂,代溝嘛!於是平媽媽問起其他的,她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可平媽媽卻嚇得半死,“她真問你帝王妃好,還是窮秀才好?”

折晚嗯了一聲,“是啊。”

她安慰平媽媽:“阿姐性子犟,又倔,容易被影響,所以我就想了,以後她看的話本都要過我的手。”

這樣一來,她就可以看雙倍的書,何樂而不為呢?

平媽媽嚇的丟了魂,面上卻鎮靜,“沒錯,黛姐兒看的少,容易被誤導,你看的多,懂的就多。”

折晚很是讚同,然後平媽媽就歡快的送了平媽媽出去。秋湖給她打了洗臉水來,還奇怪的道:“這麽晚了,平媽媽怎麽還去夫人那裏?”

折晚有些得意,含糊的道:“可能是去給阿娘一個心安吧。”

畢竟她可是答應會“暗中”詢問折黛了。

***

“你說什麽!”,齊婉君感覺自己都能用“垂死病中驚坐起”來形容了,本來就是焦頭爛額,聽了“帝王妃”三個字,真是心都要碎了,“她怎麽會有這個想法?”

平媽媽是宮裏出來的,還是能摸到一點折黛的考慮,“她應該是被劉家這事情弄的沒有嫁人的心思,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覺得進宮是個好出路,博富貴嘛,只要被君王看上了,那什麽前程沒有?”

齊婉君一臉蒼白,“她那性子,進了宮怕是沒被君王瞧上就被其他人害死了,不行,她要是敢有這個想法,我就打斷她的腿。”

那是人去的地方嗎?那是她們這種無權無勢的人能去的地方嗎?

平媽媽見她急成這樣,連忙安慰:“你先別急,黛姐兒就是有這想法,也是一時間想岔了,咱們好好跟她說就是了,再說了,如今帝王可不在民間選妃,她倒是想進宮,她怎麽進去啊?”

齊婉君心就像針紮似的,還埋怨起自己來,“也怪我,都兩月了,都找不到好人家,前些日子上門那無賴被她看見了,初一上門的又沒有好的,今日更是氣人,那鄧夫人可不就是來惡心人的嗎?我可憐的黛姐兒,好好的退了婚,年齡又在這裏了,可不想岔了嗎?”

這要平媽媽怎麽說呢,她只好拍著齊婉君的背道:“那我們就快點給她找個好人家——不過,還是要跟她談一談,沒準沒我們想的這麽糟糕。”

齊婉君擦擦眼淚,“只好如此了。”

她一晚上沒睡,平媽媽也陪著說了一宿的話,第二天天一亮就又起來坐著,平媽媽就給她梳頭發,“待會吃了早飯,你就按照我們昨晚上講好的,跟她好好聊一聊,你們是母女,有什麽不好說的?”

齊婉君勉強笑了,握著平媽媽的手,“幸虧還有你在,否則我可怎麽辦哦。”

嫁給折圖她笑著接受了,晚姐兒小時候那個樣子,她也沒崩過,可如今是真挺不住了,她的孩子們出一點事情,她感覺天都要塌了。

折晚很會看人臉色,齊婉君吃早飯的時候這般模樣,她就喝粥都不敢發出聲音,細細的抿著,於是發現,平媽媽教的這種貴女喝粥的“嘴法”真是磨蹭死人了。

這麽喝粥,什麽時候才能喝完一碗啊?難怪貴女們都瘦。

等她好不容易喝完了粥,包子都沒吃,就聽齊婉君道:“過幾天元宵,大明寺有花燈節,我準備帶你們去逛廟會,到時候要穿新衣裳,晚姐兒,你眼光好,待會你和平媽媽去挑布料。”

折晚:“好啊。”

她耳朵豎著,果然,她娘下一句就是,“黛姐兒,你就到我屋裏來,我有賬本要教你看。”

折晚才不相信呢,不過她也不敢說話,放下碗筷乖乖的跟著平媽媽走出堂廳,走一步停一下,磨蹭的很,平媽媽瞪她一眼,“你看什麽呢?”

折晚去看堂廳,已經沒人了,她遺憾的道:“你說,阿娘要跟大姐姐回屋子裏說什麽?”

平媽媽敷衍道:“就一些你不能聽的私房話吧?”

然後經歷過信息大爆炸時代的折二姑娘臉就紅了。

正要說些什麽,就聽秋娘跑著去門邊,“這大早上的,誰來了啊。”

折晚覺得是小沈先生!

她跟著秋娘去門邊,跟平媽媽道:“我待會去找你。”

於是沈汀一進來,就見姑娘因為跑的急,臉紅的很,他溫柔的看向她,“天冷,以後你就不要出來了。”

折晚就抱怨道:“你怎麽來這麽晚啊?飯都吃完了。”

沈汀笑道:“我也不是專門來吃飯的啊。”

說的也是。

小沈先生今天是來教折虎讀書的,因為沒事兒幹,師生兩人都讚同提前到崗,折晚就很不理解折虎,“一年才休息幾天,你急什麽啊?”

折虎繃著小胖臉,“可我學識尚淺,呆著也沒事幹,為什麽不繼續讀書呢?”

小小年紀,努力上進,將折晚說的心虛不已。

於是兩人就往裏面走,過了走親戚的日子了,又有了鄧夫人那事情,這幾天齊婉君都閉門謝客,所以小沈先生進來後,秋娘男人就準備將門關上,然後就見一個長的瘦瘦高高的男人在門前站著。

折晚好奇的看過去,發現不認識,可這人小沈先生卻知道,他喊了一聲,“鄧壽兄,你怎麽在這裏?”

鄧壽?



折晚立刻炸毛了,沈汀覺得不對勁,他昨天走了之後一直沒來,不知道折家和鄧家的事情,於是趕緊輕聲喊了聲,“晚姐兒,怎麽了?”

折二姑娘便憤怒的將鄧家的事情說了出來,說的憤慨連天,小沈先生也聽的沈下了臉,尤其聽到鄧夫人還想給晚姐兒也找個富家公子的時候,臉也不溫柔了,他將折晚護到後面,想了想,又覺得不妥,便道:“我出去跟他說幾句話,你在家裏別出來。”

這種人,踏過折家的門檻他都嫌棄。

折晚很想暴力解決問題,可打鄧壽又跟打張懸不一樣了,於是只好氣啾啾的聽話回去,眼睛卻盯著門外不放。

沈汀就出去了。

兩人雖然見過面,可是沈汀在胥江是出了名的恃才狂傲——他都不參加胥江才子們的詩會!所以即使兩人見過,鄧壽和沈汀還是不熟悉。

鄧壽倒是知道沈汀在折家教書,他見人出來,陰陽怪氣的道:“原來是沈家賢弟。”

沈汀今日來的這麽早,就是為來跟折二姑娘多說說話,如今被鄧壽占用了時間,臉色再臭也不過了,他在外面的名聲不怎麽樣,便也懶得給笑臉,“鄧兄啊,你怎麽還在這裏?”

鄧壽一楞,“什麽?”

沈汀就道:“你不知道嗎?你阿娘四處宣稱你欠了青樓的銀子,要找一個有錢的妻子填補。”

鄧壽臉色一變,“你胡說什麽?”

沈汀笑著道:“我可沒胡說,這事情黃夫人都知道。”

他說著說著頓了頓,意味深長的道:“不過也有可能是謠傳,改日我見了黃大人,便在他面前給你解釋解釋,免得他聽了黃夫人的話,誤會了你。”

鄧壽:“......”

沈汀見他僵著臉,又問道:“這大早上的,你來折家的門前做甚啊?可有什麽事情?我如今教著他家的兒子讀書,你要是有什麽事情,我倒是可以轉達。”

鄧壽:“.....沒事,我就是路過。”

這他還真沒撒謊,他是昨天被他娘說的囂張跋扈折家人氣著了,要不是跟怡紅樓的小桃紅有約,昨兒個下午必然是要來嘲諷一番的。於是今天早上迷迷糊糊從怡紅樓出來,一走,就來了這裏。

不過沒想到遇到了沈汀。

他還是有些不敢得罪沈汀的,倒不是因為對方是個秀才,而是.....胥江到處謠傳沈汀身世不俗。

但到底不俗在哪裏,又沒人說的清。

一個童生,雖然窮,可是還能去的起怡紅樓,自然也有他的過人之處,他當即告辭,“我這就走了,沈賢弟不用送。”

過程十分平靜。

折晚在裏面看的憋氣,“他怎麽一下子就走了啊?”

小沈先生就道:“可不就是走了?他就是個慫包,你以為他站在這裏,就有勇氣進你家的門了?也就是自我得意過來站站街而已。”

沈汀的嘴毒的很。

提親是提親,可是鄧壽親自來,就不好說了。

齊瀟然也不是好惹的。

可他為什麽又敢上折家了呢?

小沈先生就道:“估計是,搭上了自以為不得了的大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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