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會的當天，黎肅然真的有好好打理一番，還細細的刮去早上唇周微微冒出的青色胡渣，“怎麽著也要讓久別的朋友看著舒服吧······”自言自語道。

是嗎？

同學會定在酒吧裏，說實話，黎肅然不太喜歡這樣的環境，太喧鬧太不真實，還好這次是定了一個包廂。

他們到的比較早，包廂裏只來了三五個人，見到昔日的同學那種感覺很奇妙，仿佛時空穿梭到學生時代，心裏有種不言而喻的滿足。互相之間寒暄著這幾年的匆匆時光，然後感嘆著歲月易老。

人三三兩兩的到來，包廂慢慢充實，有的還帶上了各自的男女朋友，整個氣氛都溫暖的讓人滿足。

“咦，鐘錦西呢？”有人問道，於是目光轉向黎肅然。

黎肅然訕笑：“我也不太清楚，大概還在路上吧。”

現在的他們，已經不是關系好到像是在對方身上裝了定位系統一樣了，所以鐘錦西在哪？不要問黎肅然，鐘錦西今天心情怎麽樣？也不要問黎肅然，他們現在已經沒了任何牽連，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正說著，包廂的門被推開，外面吵鬧的音樂猛的灌了進來，讓人措手不及，鐘錦西就這麽走了進來。

後面，跟著林緒。

黎肅然坐在沙發上，帶著一點仰視看著外頭令人暈眩的燈光打在他們十指交扣的手上，那光線刺眼極了，於是黎肅然眨眨眼，將視線收回。

“鐘錦西，這個是？”顯然有人看出了端倪。

鐘錦西也絲毫不避諱的將林緒牽到人群中間，笑著說：“這是我男朋友，林緒。”

一臉幸福的樣子。

人群中發出吃驚和調侃聲，有的還吹了聲口哨。

“原來鐘錦西是······那怎麽不是和黎肅然在一起？”

“大概就是走得太近了所以不會相愛吧。”交談的聲音很小，甚至被其他交談聲蓋過了，可黎肅然竟是聽見了。

心裏有那麽一瞬堵得慌，然後手背一陣溫熱，擡頭看見沈耀沖他笑，然後再小心翼翼的收回手。

自己這是在幹什麽？或許沈耀也聽見了吧，所以想要給自己些力量，而坐在沈耀旁邊的自己在幹些什麽呢。

黎肅然真想扇自己。

玩玩鬧鬧一陣後，有人提出玩真心話大冒險，人多的時候玩這個最合適不過。

21個人，將撲克牌的A-5的全部四個花色取出，加上最終制裁者King，剛好21張牌。

發牌過後，班長笑得奸詐，他得意洋洋的攤開手中的King，底下哀號聲一片，生怕自己被“有幸相中”。

“我選兩個好了，梅花2和方塊5——”在歡騰中黎肅然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己的牌，呼，還好不是。

“快點，是誰，誰？”

一男一女站起來，目光威脅的看向班長，“喲，你們是男女朋友嘛，我可真會點。你們是要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大冒險。”

“去外面舞池裏貼身熱舞一段，要變成焦點的那種哦。”

還好兩人都是挺放得開的人，於是在眾人的歡送下走向外面。他們的舞蹈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但成功的是確實變成了焦點，他們自己倒是不太在意，權當是小倆口的小浪漫。

熙熙攘攘的調侃了一陣，坐定後又重洗牌面。

黎肅然有些緊張的看著此刻異常高大的King，這一次，偏偏被選上的是他和鐘錦西。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大冒險。”兩人同時回答。

King心想兩個人以前關系那麽好，玩大一點應該沒事吧，“你們——要做出正準備接吻的樣子，不要求吻上，做做樣子而已。來吧～”

黎肅然心裏咯噔一下，心跳剎那加速。不可以，這個動作他們太熟悉，如果真按要求做了，明眼人一定會看出其中端倪，因為只有情侶之間才能做到那樣自然。

鐘錦西微微皺眉，說道：“我喝酒。”

“鐘錦西，這罰酒可是三杯哦，你要考慮清楚了。”

二話沒說，鐘錦西拿起桌上的酒，連喝三杯。

“看來是怕男朋友吃醋呢。”有人調侃，鐘錦西不置可否的笑笑。

無奈，黎肅然也只能同罰三杯，還好是小杯的酒，不然他今天得躺著回去了。

幸運女神今天似乎特別喜歡鐘錦西，下一輪，他又被點到，幸好這次沒和黎肅然一起。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吧。”鐘錦西答。

“那麽鐘錦西，”King笑得奸詐，“和林緒君在一起有沒有——”

說著合上雙手鼓掌，別有深意的連擊三次。

鐘錦西從來沒有一刻覺得這些曾經的同學像現在那麽讓人厭煩過，他宣布和一個同性在戀愛，但不代表他完全不在乎流言了，這樣私密的事被問得肆無忌憚，好像大家都認定了自己已經開放到這種地步了，這種感覺，讓鐘錦西前所未有的討厭。

眾人也是笑得一臉暧昧，看來King問了一個大家都想知道的問題。

黎肅然不否認此刻他很慌張，這個問題像個□□似地丟在他心裏，漣漪蕩得老高，使他怎麽都平靜不下來。

“我——”眾人豎耳傾聽，卻見鐘錦西答道：“選擇喝酒。”

這，等於是承認了嗎？有什麽東西在心裏叫囂著。不舒服，渾身上下都覺得不對勁，黎肅然的臉就那樣不自覺的繃了起來。

又是三杯下肚。看來，幾年不見，鐘錦西的酒量已經大了很多，黎肅然想起曾經背著醉酒的黎肅然回家的樣子，像只死豬的他掛在黎肅然身上，很累，但心是溫暖的，恐怕這樣的場景以後再也不會有了，即使鐘錦西的酒量沒有現在那麽好，他的身邊也有了另一個人背他回家。

回憶間，又過了幾輪，當King說道桃花3和桃花5的時候，黎肅然的眼皮跳了一跳，慢慢翻開自己的牌，上面赫然是一個桃花3。

不會這次也······黎肅然暗自祈禱，可他顯然是個烏鴉嘴！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一時間兩人都未回答，隔了幾秒又同時答道：

“真心話。”

“大冒險。”

“那就大冒險吧。”鐘錦西說，反正他已經做好罰酒的準備。

“我就說個簡單的，你們對視二十秒不能笑。”

“我喝酒。”說著鐘錦西拿起酒杯，卻被黎肅然一手奪下。

“你今天喝的夠多了，對視而已，林緒不會吃醋的。”

鐘錦西錯愕的看著黎肅然奪下杯子然後站到自己前面，對著King說道：“開始計時。”

其實King考錯了，他們不會對視著就笑出來的，如果是其他人甚至是陌生人也許會，但是黎肅然和鐘錦西，他們連對視都不太敢，怎麽會笑呢？

這一眼，竟是相隔了三年。

天知道鐘錦西是多麽想離開他的眼睛，眼確實是心靈的窗戶，它可以鑿開自己所有的防護，鐘錦西真想一巴掌扇醒自己，眼前這個三年前就離開了他並且一直都毫無音訊的人，如今只是一個眼神而已，自己就要忘掉所有受過的傷痛嗎？

他不能忘記沈耀篤定的對他說黎肅然已如期離開，那個時候，鐘錦西到達時離飛機起飛還有五分鐘，他為什麽不再等他五分鐘？他為什麽要那麽決絕？

他不能忘記自己買醉淪陷時林緒的眼神，他從未看過林緒那樣的眼神，那天林緒紅了眼眶，他說，你的喜怒哀樂只為黎肅然存在，即使沒有情緒，你做出的事依然只為了他，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不要像我一樣沒出息的愛著一個人。

“時間到！”

如獲大赦般，黎肅然馬上一開了視線，也就沒有看到鐘錦西眼裏一閃而逝的傷痛。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這二十秒鐘比他想象的還要難熬，理智築起的城墻就那樣一點一點的被瓦解，黎肅然知道，再多一秒鐘他將會潰不成軍。

又是一輪，King環顧了一周，說道：“桃花5和梅花2。”

“你們肯定在做老千！”鐘錦西哭笑不得。

“又是鐘錦西啊，這未免也太巧了吧，不過我們真沒有做老千。另一位呢，是誰？”

林緒像個小學生似的無奈的舉起手。

“那你們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呢？”

“大冒險！”兩人一致答道。

“看來是怕我問敏感問題哦。”King一副了然的樣子，然後思量了一陣，說：“既然你們是情侶關系，那就接吻吧。”

全場嬉笑，林緒倒是不太還意思，鐘錦西卻一把勾過他，溫柔的吻上去。

他需要一個磁鐵將他拉住。對不起林緒，我不知道著算不算是利用，但我只能依靠你讓我別再陷進去一次。

於是，吻得更深。

口哨聲在耳邊咋咋呼呼，黎肅然麻木的看著這一幕，整個人一動不動，仿佛大腦短路一樣。

看吧，黎肅然，你的報應來了，鐘錦西已經不愛你了，他和別人接吻卻拒絕和你“裝作接吻的樣子”，他已經不再愛你了。

沈耀猛的將黎肅然圈入懷中，在他耳邊說道：“不要看，要是覺得傷心的話就不要看······你還有我，要記得。”

大家都去看那高調的一對，沒有人會發現擁抱的這兩個，黎肅然依然木木的樣子，倒是沈耀，牙關緊閉，眼神中的受傷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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