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沈默被鶴發仙人打斷，他對卓運杉說：“早年逍遙經常跟我說，運杉是個練武的好苗子，而且心地良善。你若不想讓你師父枉死，便將實情都講出來吧。”

卓運杉盯著屋頂良久，幽幽開口道：“那日銀蛇教的人告訴我，我服藥的事情被師父發現，他老人家震怒之極，要將我逐出師門。我自小便對師父敬畏，當即沒了主意。她們說有辦法，只需要我留記號，她們將師父引入樹林即可。我想著師父武藝超群，這幾個女子還耐他不得便照做了。兩日後，我在樹林裏等師父。沒想到他剛一到達，便有一個手持銀杖的女子竄出來攻向了他。她與師父鬥的不相上下，我見師父不占上風便想過去幫他。但藥癮這時犯了，力不從心。跟銀蛇教的人要藥，她們只在我耳邊不停的說只要殺了師父，我跟她們的事情便沒人知道了。日後武功增進，便可以坐上掌門之位……”

想起了當日的情形，卓運杉的眼睛逐漸睜大，臉上浮現出恐怖的神情，身上又開始顫抖起來。

“我，我不是故意的，師父……我控制不了自己，身上難受的要命……我想要當掌門，讓全江湖都知道我……”

卓運杉精神開始恍惚，就如同被兩顆心互相爭奪控制著。一邊受著良心的譴責，一邊又讓心魔肆意橫行。

“你最後還是吃了那個藥？”

張運楊清亮的聲音響起，讓卓運杉微一楞神，隨之而來的是更痛苦的折磨。

“不是我想吃的！是有個聲音告訴我，吃了之後殺了師父，就能當掌門了！”卓運杉的掙紮越來越劇烈，充斥著恐懼的眼睛裏流出了眼淚，“她們騙了我！我不知道師父是來救我的，不知道，師父，師父……師父被那個人傷了，我腦子裏的聲音越來越大，它讓我趁機殺了師父。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就，就一劍刺了過去……啊啊啊啊！！！”

卓運杉痛不欲生的大叫出來，眼淚汩汩的往外流。要不是被點著穴道，實在不敢想象會做出什麽事情。

華運林一掌切在他脖後，叫來弟子把昏過去的卓運杉擡回地牢。

房間裏又恢覆了寂靜。

殺害師父的兇手找到了，卓運杉供認了他的弒師罪名，現在也在陽武門的手中不會逃走。所有事情都落下帷幕，眾人卻沒有任何興奮和喜悅的心情，反倒心中十分壓抑，唏噓感慨不已。

名聲和地位的誘惑，把他們原本明朗豁達的兄弟逼上懸崖，讓他一步步邁向深淵，最終釀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只希望他人能以此為鑒，不要重蹈卓運杉的覆轍。

*****

隔日的下午，雲晴轉醒。

和煦的陽光照進屋內，襯得一室盡是溫暖。雲晴望著倒映在墻上的窗影發呆，腦中全是卓運杉承認殺害師父的那句話。她以為自己會嚎啕大哭發洩一番，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心中不再有最初面對師父離世時的悲痛欲絕，也沒有得知卓運杉做了如此多喪盡天良事情時的憤怒。

雲晴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冷血無情。

屋門被推開，葉念端著托盤進來。看到雲晴醒了，他露出了和屋內陽光一樣暖人的笑容，是雲晴最喜歡的那種。

雲晴心中的陰霾立時被驅散了許多，也對葉念回了一個微笑。

“大夫說你今天下午該醒了。我讓人熬了點粥，你餓不餓？”

雲晴點點頭，葉念將托盤裏的粥端到她身邊道：“身上有力氣嗎？用不用餵你？”

雲晴失笑，“我沒事了，身體沒那麽弱。”

葉念把粥碗遞給她，在床邊坐下。這兩天，他一直在想，從連山城雲晴遇刺、到阿鎮山腳下的有驚無險、到後來的雙雙跌落懸崖、再到最後她被卓運杉挾持，這一個個險境都被他們渡過，老天真是待他們不薄。經歷了這麽多，葉念此刻只是看著雲晴吃粥，也能感到滿足和幸福。

想觸及她，確定她真的在這裏，這樣心裏才能踏實。葉念拿開雲晴手裏的碗，雙手撫上她的臉，拇指摩挲著她的雙頰，嘴慢慢靠向她的朱唇。

雙唇碰在一起後，唇舌相/交，兩人交換著呼吸。雲晴剛吃完粥的口中還留著清甜，如此美好的味道讓葉念流連忘返。

待兩人分開，葉念把雲晴抱在懷中。

“雲兒，有你在，真好。”葉念輕聲說著。

雲晴此時也在想著同樣的事情。她回抱住葉念嘴角帶笑，閉上眼靠在他肩頭，享受著此刻的寧靜。只要他在那裏，她心中的烏雲便會消散。

過去的事情無需再糾結，往前看，前方有大片的陽光在等著他們。

“葉大哥，明天有事嗎？”

“怎麽？”

“我帶你去師父的墓前看看他老人家吧。”

“好。”

*****

第二日春/光明媚，雲晴拿著香和食盒與葉念到了陽武門的後山。

那是一片被特意圈出來的場地，周圍的籬笆上種滿了攀緣植物。幾叢不知名的黃色小花點綴其中，甚是溫馨。雖然是墓園，但一點不顯悲涼。

墓園中只有三個墓碑，雲晴先和葉念去了最右邊的那座。

擺貢品，獻香，繼而雲晴介紹道：“這是陽武門創派祖師的墓，他是師父的師父。聽聞他一生潛心武學，終生未娶。最後創立了陽武門，一生只收了師父這一個徒弟。他家境殷實，現在陽武門在各地的生意，大多是他的祖產。”

兩人在墓前敬重的拜了三拜，便走到了中間的墓。

“這是師父的墓。”雲晴說完照例擺上供品，焚了香，和葉念拜了三次。

雲晴在逍遙仙人的墓前沈默良久，才道：“師父，您一直想把我們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所以就算卓師兄犯了那麽大的錯，您也一直在耐心的勸他，希望他迷途知返。怎料到是這樣的結局。卓師兄被銀蛇教利用，他知道真相後已經半瘋了。您經常說我們不能手足相殘，大家最後決定讓他繼續受良心的譴責來贖罪，便讓他後半生都在地牢裏渡過了。師父我現在很好，已經找到能托付終身的人了。您認識他，是連山派的葉念。他對我很好……”

雲晴在仙人墓前靜靜的講述著，好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但積壓了幾天的眼淚默默地往下流。她就像小時候那樣，受了委屈便找仙人撒個嬌說說話哭一鼻子，然後就能好。

葉念在旁始終沒有打擾她，現在的他是個外人，只要在一旁等著便可。

雲晴心情舒緩了後，對葉念說：“你也跟師父說兩句吧。”

葉念語氣堅定：“我會繼承您的遺志，懲惡揚善，助這江湖的安寧。”之後聲音慢慢變緩，“也會對雲晴好。”

雲晴莞爾。她知道葉念不是個太會說話的人，但他一定言出必行。

兩人來到最後一座墓前，這個墓看上去比逍遙仙人的還要早。

葉念正奇怪著，聽雲晴道：“他其實才是真正的大師兄。因為身體原因不能練武，一直跟著師父學醫。性格和王忠很像，當年也跟他年齡差不多。但是我來了陽武才兩年的時候，他沒熬住病，過世了。當時我還小，對身邊人離世沒太大概念，印象最深的就是師父將近半年都沒緩過勁兒。白發人送黑發人，怕是最讓人肝腸寸斷的了。”

葉念道：“所以你才那麽在乎王忠。”

雲晴一楞，笑道：“旁人倒是看的明白，我自己都沒察覺到。”

雲晴給葉念講述著這位“大師兄”的過去，時間不知不覺間過去，日頭漸漸偏西。

兩人起身，正準備離開墓園時，雲晴瞥到園內一角有幾朵紅色的花。她遠觀判斷這些花不應該開在這裏，便拉著葉念去近處看。

待仔細辨別後，她對葉念說：“這些花很特殊，它們的根系生長需要大量的空間。所以生長範圍的地下，都會有洞穴。這後山我小時候經常來玩，從來沒見過洞穴。去年清明來這裏時，也沒見到這種植株。”

葉念看著這些匍匐生長的植物，道：“我們順著它們生長的方向，找到紮根的地方尋尋看吧。”

這些植株雖然莖上的分枝很多，但總體是從西南方向長過來的。兩人走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發現大量的莖在此地聚集著，並沒有繼續向前，想來這裏便是源頭。莖葉滿滿的鋪在地上，錯綜覆雜交叉著。一大片滿滿都是綠色，沒留出一絲空隙。

看到這樣的情景，雲晴身上生出一股恐懼感，總覺得它們像是會隨時被賦予生命攻擊過來一樣。

察覺到雲晴的猶豫不前，葉念道：“你在這裏等著，我去看看。”

“要小心。”

葉念點點頭，走了過去。他一邊走，一邊用劍鞘在地上敲敲打打。除了葉片簌簌的聲音，剩下都是地面被敲擊時咚咚的響聲。

直到他走到這片地另一頭的邊緣時，聲音逐漸變成了空洞的嘭嘭聲。

雲晴一喜：“葉大哥，這下面是空的！”

葉念點頭，蹲下身將植物砍斷，清出了這一片地，更加仔細的查找。

眼見落日的餘暉越來越少，葉念開始用匕首挖土層，道：“找到入口了。”

雲晴聽聞，拋開對這裏的忌憚疾步走過去。葉念挖開的地方下埋著一個銅把手，根據把手的大小來看，這個暗門不小。

葉念讓雲晴站遠些，他握住把手向上提。試過幾次後，周圍的土層開始松動。葉念再一使力，一個方形的地門被拉開，門下一段石梯隱沒在黑洞洞的地下。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有些事情沒更，今天貼上。

於是最後一個副本開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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