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川笙嶼那兩行字，一時說不出心頭是什麽感覺，只有一個想法——

果然。

我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和屏幕那邊的男人說，但看著聊天界面又一個字都輸不出來，我嘆了口氣，最後還是簡簡單單地回覆了一下。

Sumi：哦。

川笙嶼沒再說什麽。

我將手機收回兜裏，伸手摸了摸面前剩下的半杯咖啡。

已經有幾分涼了。

我一口氣喝完餘下的咖啡，舌尖盡是苦澀的味道。

我去洗完了杯子，擦幹凈放回櫃中。

店長去了後廚房，叮囑我在前臺看店。

我站久了，就從橫長桌那搬來了一把椅子坐在吧臺內側。

中島敦似乎對我的行為很無語，一臉汗顏地看完了我搬椅子的全過程。

店內不多時就迎來了其他人。

我當時雙手疊起，臉貼著手臂，趴在木制桌面上，只聽見中島敦清亮的聲音：“太宰先生。”

一擡頭，就撞入了太宰治鳶紫色的眼眸中。

男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吧臺前，四目相對時，沖我燦爛一笑：“阿澄。”

我呆了呆，驀地回想起昨天，翻了一個白眼：“本店不歡迎不結賬就跑了的客人。”

太宰治突然委屈了起來：“阿澄竟然說不歡迎我，我好傷心。”

“……”你可真是個戲精。

我目光轉了轉，太宰治剛好擋住了中島敦，我看不見，但他對面的泉鏡花倒是一臉淡定樣。

看來是見多了戲精太宰治的自我表演。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過嫌棄，太宰治看上去更委屈了：“我明明是看阿澄不開心的樣子，想讓阿澄開心一點嘛。”

這話一出，我一下楞了。我以為我已經將身上頹喪的情緒收斂幹凈了，但這個男人他還是看出來了。

“我昨天都說了，阿澄很好懂啊。”太宰治彎了彎眼睛。

“……”看你沒說單細胞的份上，我就勉強認為你沒黑我。

我對太宰治一直有種很微妙的情感，他太懂我了，而我看破他的程度遠不及他對我的理解深。

想觸碰又想逃離。

“太宰。”我叫他，“我有個事想問你。”

“嗯。”太宰治瞇了瞇眼，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看著他，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給剛要問的問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折：“你……離開了港黑，芥川呢？”

他知道我剛剛想問的事絕對不是這個。

我也知道他知道我剛剛想問的事不是這個。

我密切關註著他的面部表情，等著他有那麽一丟丟的驚訝，然而並沒有。

“……”又失敗了，好氣哦。

太宰治：“芥川留在港黑了。”

這個問題是我隨便問的，我能猜到答案。

太宰治見到我時，沒跟我提及過去的一絲一毫，我就知道——

只有他一個人背叛了港口黑手黨。

太宰治長手一伸，彈了彈我的額頭：“還有工夫瞎鬧騰。”

“疼疼疼——”我揉了揉前額，略不滿地看著他。

這波血虧，賠了夫人又折兵。

太宰治又朝我伸手。

呵，同樣的套路我怎麽可能中第二次。

我雙手光速上移，連忙護住額頭，下巴上揚，一臉得意地看著他。

下一秒，頭上就多了一只手，我感覺腦袋被輕輕地拍了拍。

“誒？”導演這個劇本不太對。

他笑得很好看：“不用總想那麽多，開心一點，阿澄。”

唔，這個太宰治突然好治愈，我懷疑他有陰謀，但我還是沒忍住被感動到了。

我也向他笑：“謝謝你了，太宰。”

雖然沒看見太宰治驚訝的表情還被他彈了個額頭，但剛剛的小插曲總歸是把我拉回到日常中來了。

就目前來說，今天的太宰治還算是個人。

“不用客氣。”太宰治一撩頭發，一個轉身，對著中島敦和泉鏡花招手：“走了，敦，鏡花。”

“再見。”這是我。

“再見，川笙小姐。”這是中島敦和泉鏡花。

“拜拜嘍，阿澄。”這是太宰治。

……

他們三人離開咖啡館後，店內更顯得寂靜了許多。

我閑的無聊，偷偷瞄了眼廚房，發現店長好像在研究料理配方一類的東西。

我坐在椅子上，右手托腮，左手食指尖點著桌面，寂靜的咖啡廳裏就響起了“滴滴滴”的聲音。

這個動作持續太久了，我感覺右手有點發麻。

我甩甩右手，一股麻酥酥的電流瞬間流通了整條手臂。

然後店內的電話就“叮鈴鈴”地響了起來。

座機在我右手邊，我習慣性地伸出右手去拿，剛拿起聽筒，手就一脫力，“啪嗒”一聲，聽筒掉了回去。

我：……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這意味著我掛了客戶的電話！！

我嚇得立馬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連忙用左手操作起來。

單手回撥，然後拿起聽筒。

“嘟嘟——”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

對面是個女生，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她很茫然剛剛被掛了電話。

她在那頭說：“我剛剛是被掛電話了嗎？”

“不好意思，我剛剛手滑按錯了，真的非常抱歉。”我連忙向她解釋我剛剛的失誤行為，並再三表示歉意。

好在對面那姑娘很好說話，沒有責怪我。

“不，沒有關系啦，我只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那當然，大部分人都反應不過來，你見過哪個店閑著沒事掛客戶電話的。

“那個，我要一份藍莓芝士蛋糕。”

“好的，還有嗎？”區區一個藍莓芝士蛋糕，我的腦袋完美記住。

她想了想，“不用了，就這樣吧。”

“好的，那您的地址是？”

她報了個地名，這個我腦袋還真記不住，我只能努力用我還沒全恢覆的右手顫顫抖抖地記下了地址，向她核對了遍，確認無誤。

“謝謝您的惠顧。”

掛掉電話的我，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還好對面不是什麽暴躁老哥，不然我就涼了。

真幸運。

我剛走到後廚房門口，鼻翼間就充斥著一陣奶香味，我深吸一口，甜絲絲的。

我探頭，看見店長正在很專註地做著研究。他太投入了，甚至沒聽見我的腳步聲。

“店長。”迫於顧客，我不得不開口打破他的一人世界。

店長停下動作，回頭看我：“川笙？怎麽了？”

我：“有外賣，點的是一份藍莓芝士蛋糕。”

店長點頭：“好的。”

信息傳達完畢，我就離開了。

十五分鐘後，店長將藍莓芝士蛋糕打包完成，交到了我的手上。

“川笙，交給你了。”

包裹落在我雙手上的那一剎，我一下子感覺自己身負重職，拎著打包完的盒子，自信地說：“放心吧店長，包在我手上。”

我果然不負店長所托，完美完成外賣派送人物。

點單的小姐姐付了現金，錢此刻就在我兜裏安靜躺著呢。

時隔多天，我終於又一次體會到了身上揣著錢的感受，整個人就好像在雲間散步一樣，慢悠悠的，輕飄飄的。

“川笙？”有人硬是把我拽回到地上。

我皺了皺眉頭，看向聲音的主人，不明白我怎麽走在大街上都能碰見有人叫我。

然後我懵了。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一個小時前我在咖啡館剛和太宰治提到過芥川龍之介，一個小時後我在送外賣回來的路上就遇到了……芥川龍之介？？？？？

眼前的少年頭發烏黑，只有臉頰邊兩撮頭發發尾泛白，裏面穿了件白衫，外面依舊是那件黑外套。

的確是芥川龍之介。

我認識那件外套，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力「羅生門」就是將那件外套變成黑獸，黑獸能切開一切，包括空間。

我第一次聽說芥川的異能力時完全被震驚了，因為他的能力聽上去真的很秀。比起太宰治的異能無效化，我覺得芥川的異能力簡直無敵。

直到我目睹芥川龍之介天天被太宰治吊打，芥川他被打得很疼，我的臉也被打得很疼。

「羅生門」在我心中的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

我盯著面前略顯單薄的芥川龍之介，面上毫無表情，心裏瘋狂吶喊。

為什麽？為什麽？？

哥們你一港黑的怎麽大早上的就在大街上亂逛呢？？

自昨天以神仙般的劇情再見太宰治後，我就做好了接下來某一天會再遇芥川和中也先生的準備。

但我沒想到，我和芥川的再相見是這麽個場景。

這比太宰治神仙多了，簡直沒有一點點防備。

“……我不是。”

“嗯？”芥川挑了挑眉。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不好意思，重來。

“是我，好久不見，芥川。”

我說完這句話，對面的芥川龍之介突然動了動右手。

我和芥川也搭檔過一段時間，下意識地以為他要有什麽動作，渾身都繃緊了。

結果那家夥只是捂著嘴無間斷咳嗽了起來。

我：“……”

兄弟難道港口黑手黨已經窮得沒錢給你治病了嗎？這難道就是太宰治脫離港黑的原因？

然後我就幹巴巴地說了這麽一句：“註意身體。”

我對著芥川龍之介一直存有那麽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雖說他當年自己不願脫離太宰治這點怪不到我身上，但是我離開之後，我們倆曾經共同承受太宰治的毒打就只剩他一個人頂著了，想來也該更痛苦些。

我之前一直在想，要是哪天我和芥川龍之介重逢，他會不會沖上來就對我一頓亂揍，怪我當年沒和他一起對抗太宰治。

事實證明，他沒有。

芥川龍之介就站在我面前，黑色的眸子沒什麽神采，靜靜地看著我。

我尋思著總得聊些什麽吧，芥川不是個會聊天的，只能靠我了。

我問：“港黑現在怎麽樣？”

他答：“很好。”

看來不是沒錢。

我再問：“那你呢？”

他繼續答：“在下也很好。”

芥川龍之介剛說完，就又劇烈咳嗽了一陣。

我：“……”

哥們別了吧，你這個樣子跟我說你很好？你要是說完這句話沒咳，我還能信信你。

我蹙眉：“你身體怎麽回事？”

他倒是沒什麽所謂的樣子：“舊病，一直這樣。”

太慘了。

芥川龍之介這個人就是一個大寫加粗的慘字。他貧民窟出身，後來加入港黑日常被太宰治摧殘身心，成年後竟還落下了咳嗽的病根。

這是什麽人間慘案啊。

我都看不下去了。

“芥川……”我剛開口，就叫了個青年的姓，“叮鈴鈴”的手機鈴聲就打斷了我。

芥川從口袋中摸出手機：“好的，在下馬上過去。”

他掛了電話，再次凝視著我：“嗯？”

我半是心疼半是無奈：“工作再忙，也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吧。”

他少時也這樣，為了得到太宰治的認可完全不管自己的身體，身上舊傷新傷遍布了一大片，每次都得我逼著他才肯上藥。

這麽多年了，也該有點成長了吧，芥川。

“……”他眼底的驚訝停留了幾秒，最終又被埋沒在暗處。

“在下會的。”

風兒將少年低聲的回答吹進了我的耳廓。

下一秒，我看見芥川發動異能力“嗖”一下就竄到屋頂上，整個過程相當迅速，周圍人甚至都沒註意大街上憑空就少了一個人。

行吧，「羅生門」在我心中的地位又往上升了那麽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強行偶遇芥川。

明天可能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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