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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終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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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瑜上樓整理衣服, 順便找了找周時放的戒指,從首飾盒裏取出。

“吶,給你。”鐘瑜把戒指交給抄著口袋站在旁邊的周時放。

周時放手從兜裏伸出來, 握住她的手指, 慢條斯理將戒指推入她的無名指。

戴上之後, 他仍舊沒松手,低頭很認真地看著, 像是在欣賞一件做工精美的藝術品。

“你在想什麽?”鐘瑜見他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解問道。

周時放松開她的手, 重新抄回口袋,面色恢覆了如常,“我想到上次給你戴戒指的時候。”

他一面說著,一面朝門走。

鐘瑜被他這話絆著思緒,微微一滯, 垂頭看向重新回到手指上的戒指。

周時放見身後沒有動靜, 轉過頭。

他手握著門把, 看到她的神情, 眉心微微一皺, 踱步回來, 捏了捏她的手,“怎麽了?”

鐘瑜說不上來現在是什麽心情,感覺一切都是順其自然的發展著,但心裏還是有些患得患失的存在。

尤其是在聽到他說的“上次戴戒指”的話。

她太怕重蹈覆轍。

不是對周時放沒信心,也不是對自己沒信心,是對未知的前路感到迷茫和不確定性。

她擡起頭,目光直直定在周時放臉上,語速放慢, “你剛剛說,想起上次給我戴戒指的時候,你說我們會不會重走一遍老路。”

“你在胡想些什麽?”周時放用力揉了揉她的頭,很篤定地告訴她,“我們不會。”

“我知道你不敢確定,是因為對我還不夠有自信。”

周時放單手抄回褲兜,認真看人的時候有一種說不出的利落深邃和專註感,此時也正用這樣的眼神看著鐘瑜。

“你說過,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來都只有我們,不關乎其他人,只要有一點點猜疑,我們之間就有了裂縫。”

鐘瑜怔怔望著他,這麽久之前說過的話,他始終記在心裏。

樓下的空調風順著樓梯爬上來,蹭上腳背,帶來絲絲涼意。男人的嗓音充滿了堅定,輕輕落進她耳裏。

“經過這一次,我比過去的任何一刻都要堅定,和你走下去的心。”

對上他的視線,鐘瑜心裏湧動著莫名的情緒,像海潮,像浪花,洶湧澎湃。

她感覺心裏熱熱的,眼眶也熱熱的,不敢註視他的眼睛,別開眼去。

而周時放顯然會錯了意,以為她還是不肯信她,抓過她的手,仔細端詳著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輕撫摸著。

柔聲說道:“剛剛我在為你戴戒指的時候想到,上次為你戴上這枚戒指的時候我想的是,我要用一生來守護這個姑娘。”

他擡眸直視鐘瑜,喉結輕滾,嗓音因情緒劇烈起伏而微微發顫:“愛你這件事,從看到你第一眼起就確定了,我周時放從始至終心裏只有鐘瑜一個人。”

他低頭看了看鐘瑜手上的戒指,“好不容易回到你手上,不要摘。”

“參加活動也不摘嗎?”鐘瑜故意問。

“不摘,”他握著她的手,怕她摘掉似的,強調,“我不許。”

鐘瑜被他這樣子逗樂了,“那要是記者問我怎麽會有你的戒指,我怎麽說呀?”

“你就如實說。”

像是為了故意激他,鐘瑜反問:“如實說什麽呀,那不就公開了嗎,我才不要呢。”

話一落音,周時放伸手捏住她下巴,正對著自己,眼珠漆黑不見光,語氣充滿警告和危險,“無名指上不就是結婚戒,你不跟我結婚,還想跟誰結婚?”

鐘瑜特別想笑,但她還是憋住了,閑閑道:“那可多了去。”

周時放皺著眉心,滿臉不爽。

鐘瑜見他一動不動看著自己,推了推,“誒?生氣了?”

周時放沒理,繃著一張臉。

鐘瑜怕玩笑開過了,抓過他的手晃了晃,癟著嘴的樣子有點委屈,“你不是剛才還說要疼我愛我的,狗男人的話果然不能相信。”

周時放望著她,“你收回剛剛的話。”

“什麽話?”鐘瑜眨了眨眼,逗他。

周時放氣的想笑,定定對視,“你說什麽話?”

“哦。”鐘瑜心虛地垂下眼皮,慢吞吞的拉長語調,“那個啊。”

周時放耐著性子等了會兒她,見她也沒有要改口的意思,一把拉過她圈進懷裏,撓她胳肢窩。

鐘瑜邊叫邊掙脫他的懷抱,朝樓下逃,兩人玩鬧著從樓梯下去,一個追一個跑,完全沒管屋裏還有父母在,安靜的空氣也因他們的跑動和吵鬧聲躁動不已。

鐘瑜一溜煙跑下樓,碰到鐘媽剛好從廚房出來,嗔怪道:“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跟小孩子一樣,還好是你姐姐他們……”

鐘瑜註意到母親手裏拿著的開水壺,是泡茶用的,也就是說……一楞之下,目光朝客廳掃過去。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鐘瑾,另外一個。

是好久沒見的許昕,似乎也朝這邊看了過來。

兩方目光一觸之下,鐘瑜恢覆了常色,隨手攏了攏有些淩亂的頭發,臉上掛起了一抹淡淡的假笑,無事發生一般鎮定自若地正要走過去。

周時放這時卻下了樓,到她身邊,順勢地單手將她摟過,鐘瑜輕輕擰了下他的腰,低聲說:“不玩了。”

順著目光,周時放也註意到了客廳裏的人。

“那個是?”周時放瞇了瞇眼。

“許昕。”鐘瑜顧不得多解釋。

“哦——”周時放拉長語調。

鐘瑜淡瞥他,“你哦什麽?”

“她就是林若白那個相好,我知道的,以前見過,總跟你姐在一起的那個。”

鐘瑜嗯了一聲,拍開他的手,整了整衣服,“別鬧了,我得招呼客人去了。”

說著走進了客廳。

走近了才看清楚確實是許昕。

她朝鐘瑜微微一笑,“哈羅。”

鐘瑜在心裏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這裝腔作勢的樣子這麽多年還是一點都沒改,搞得她倆很熟的樣子。

明明沒有那麽熟好嗎?

鐘瑜擡了擡下巴,沒跟她打招呼,一副女主人的架勢坐到鐘瑾旁邊,然後斜倚著扶手,目光淡淡打量著許昕。

這麽幾年,這人的容貌沒發生多大的變化。

還是和以前一樣甜美漂亮,愛紮丸子頭,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泛起一個梨渦,一雙眼睛清澈透亮,不說話的時候要多乖有多乖。

雖然鐘瑜跟許昕關系不怎麽好,但也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人笑起來是真的好看,像是萬千道陽光刺破烏雲,整個世界都徹底透亮般的感覺。

清純又無暇,是這種感覺。

也難怪那時候林若白會這麽喜歡她,確實是讓人眼前一亮的那種漂亮和清新。

當然,比她肯定是差很多了。

畢竟她可是一路校花,到現在依然還是王者般的神顏。

她感覺跟許昕也沒啥好嘮嗑的,高中那會兒兩人就不怎麽說話,不過看她臉色確實不怎麽好看,大病初愈的感覺。

好像聽說是心臟病,那其實也蠻可憐的。

鐘瑜也是第一次聽說許昕有這個病,以前看她活蹦亂跳的,倒是沒想到。

移門打開,周時放也跟著走了出來。

鐘瑜指了指,淡淡道:“介紹一下,男朋友。”

許昕擡起眼睫,朝周時放笑了笑。

周時放也對許昕點頭致意了一下,都知道她跟林若白沒在一起,於是也就沒提那檔子事。

鐘瑾見場面有些冷,主動開口道:“周時放跟心心以前見過的吧?”

周時放點頭:“認識。”

葉淮生愛熱鬧,那會兒最愛幹的事情就是組局,周時放為了追求鐘瑜,每回有鐘瑜在,他必定到。

周時放跟林若白是熟的,跟許昕沒那麽熟。

許昕捧著茶杯低頭喝了一口,像是想到了什麽,擡頭看向鐘瑜,“不是老公嗎?”

鐘瑜把那句“你的性子倒是變了不少”硬生生咽了回去,面無表情回答:“哦,離過婚了。”

許昕頗為可惜的“哦”了一聲,繼續低下頭喝茶。

“……”鐘瑜嘴角抽了抽,“你這是什麽表情?”

許昕放下了杯子,眨了眨眼,一臉無辜的樣子,頓了頓才慢吞吞說道:“挺遺憾的,本來以為你們孩子都有了。”

鐘瑜被結結實實紮進心口,抓起一把花生開始剝,吃了兩粒才不緊不慢開口:“我這至少都結過婚了,馬上就要進入我的第二段婚姻了。”

說到這裏,她擡起了眼,輕飄飄的,“真不好意思啊,不像你,到現在連個結婚的對象都沒有。”

許昕也沒惱,看了看周時放,又看了鐘瑜一眼,還是那樣甜美治愈的笑容,“兩段婚姻都是同一個人,好像也不是什麽得意的事。”

鐘瑜一噎,差點被花生米嗆死,拿起杯子狂喝了幾口水。

索性她也直接說道:“我聽說林若白在外面交了新的女朋友,想也是啊,像他那種優秀的人,到哪裏都是吃香的。”

許昕目光一暗,垂下頭去拿放在玻璃臺面上的塑料袋,這是剛剛去超市她買給小花生的零食,這會兒大腦完全不會動了,抓起裏面的一包薯片撕開,一片一片麻木往嘴裏塞,塞到第五片,她擡起頭,盈然朝鐘瑜一笑,“那就恭喜他吧。”

語氣聽起來很輕松的樣子。

兩人說話都平平靜靜的,甚至連語調都聽不出來在酸,可分明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懂這種感覺。

鐘瑾和周時放對看一眼,雖然已經對這兩人一見面就互相酸來酸去的場面習以為常,但鐘瑾就是知道林若白向來是許昕的死穴,雖然她表面裝得平靜,那種心痛和心如死灰的感覺,只有陪伴一起走過來的閨蜜才會懂。

“小瑜,”鐘瑾輕輕叫了一聲妹妹,給遞了個眼色,“差不多一點好了。”

鐘瑜沒吱聲了,拿著杯子喝著。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戳許昕什麽的,就是之前和杜東來,也就是相親認識的和林若白是室友的那個醫生,告訴她許昕劈腿導致林若白出國。

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鐘瑜不想跟許昕提認識杜東來,省的到時候說她嘴巴大。

雖然她確實愛好八卦。

那時候她也真以為許昕喜歡林若白,誰知道後面竟然會這樣,既然是她先甩的人,有什麽不好承認的。

鐘瑜向來愛憎分明,尤其是感情上的這種問題,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絕對是不容許有半分瑕疵。

她能理解也能原諒知錯就改,但對出軌對劈腿這種事,是她的底線。

所以更不想跟許昕講話了。

她也不知道姐姐怎麽跟許昕關系這麽好的,但也能理解,姐姐可能還不知道許昕劈腿這個事。

不過鐘瑜也沒有在背後說三道四的習慣,她自己不理會許昕就可以了。

正好這時候,葉淮生抱著兒子進來,他們還有鐘爸在外面的池子裏看荷花,小花生手裏還拿著一個蓮蓬頭。

大家夥的焦點都吸引到了孩子身上。

小花生一從葉淮生身上下來就往周時放懷裏鉆,小身體扭來扭去的撒嬌:“姨父,心心姨姨給我買了一個飛機模型,我們一塊兒裝。”

周時放捏著他的小臉玩,“我也給你買了一個樂高。”

“哇!”小花生拍著手,高興的抱著周時放的脖子一頓猛親,“我最愛姨父了,吃過飯我們一起拼樂高好嗎?”

“吃過飯不行,”鐘瑜說道,“我和你姨父下午要回去了。”

“這樣啊。”小孩的耷拉下小臉,但沒過一會兒馬上又開心起來,“沒關系啊,我可以和心心姨姨一起拼啊。”

趁周時放在客廳陪孩子玩,鐘瑜走進廚房幫忙。

片刻之後,鐘瑾也進來了,看到鐘瑜在擇菜,跟她一起。

“我發現周時放挺喜歡小孩。”鐘瑾說。

鐘瑜動作熟練地用剪刀剪除了根部,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之前你們一直沒要小孩,他那麽喜歡小孩,應該不是他不要。”鐘媽接口道。

“是我不肯要,他媽其實挺催著,”鐘瑜實話實說,以前她會因為怕家人擔心隱瞞一些事,現在想通了,“我覺得我的狀態不好,還沒做好準備,說真的,我對小孩子挺沒耐心的。”

鐘媽笑道:“自己生的孩子不一樣,就算再不好也會當寶貝疼,你問問你姐姐就知道了。”

鐘瑜看了眼鐘瑾,“姐姐跟我不一樣,她人耐心細致。”

鐘瑾將整理好的菜放進水槽洗,輕柔道:“哪有什麽不一樣,做了母親之後誰都一樣。”

無緣無故的,鐘瑜想到昨天晚上袁女士的那番話,以及最後離開時候落寞的背影。

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媽,姐,你們說,真的是每個母親都會愛護自己的孩子嗎?”

“當然了。”鐘媽肯定道。

鐘瑜嘆了口氣,又想到了周時放,覺得他很可憐,“我只要一想到他的家庭是那樣的,就忍不住心疼他。”

“你是說周時放嗎?”鐘瑾問。

“嗯。”

鐘瑾停下手裏活兒,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有時候我會覺得我們很幸運,很多人的童年都會因為父母或者家庭的關系留下難以彌補的印記,甚至改變性格,其實葉淮生也是這樣的,所以我那時候就好心疼他的。”

“但好在,”她側過頭,眸子被光照的一片湛亮,眉眼柔軟又溫暖,“他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都在努力的自救,就讓我覺得這個人從頭到尾都像是發著光一樣。”

鐘瑜心裏一動,像是被一雙柔軟的手輕輕地揉著。

“姐,”她扯起唇角,“說話就說話啊,又撒狗糧。”

鐘瑾笑了笑,濕噠噠的手捏了捏妹妹的鼻子,“知道是因為什麽嗎?”

“嗯?不是因為想秀恩愛了嗎?”

“是因為幸福啊。”鐘瑾笑道。

鐘瑜呆呆看著鐘瑾,心裏湧動著無數熱烈的情緒,其實她一直覺得姐姐比她勇敢多也善良多了,雖然看上去又小又柔軟又無害。

“所以啊,”鐘瑾拍了拍鐘瑜的手,“多一點耐心,再等等他,等他自己醒來。”

“嗯!”鐘瑜點點頭,有被鼓勵到,眉開眼笑,“謝謝姐。”

另一邊,客廳裏。

周時放走到葉淮生旁邊坐下,一副要跟他說悄悄話的樣子。

葉淮生擡了擡眼皮,語氣淡淡:“幹什麽?”

“那個啊,我問你。”周時放挨近了他一點。

葉淮生防著他似的,挪了點。

“你躲什麽啊,我會吃了你?”他無語。

葉淮生哼了聲,沒理,繼續把註意力放在兒子的樂高上面。

雖然他知道這麽直接問很沒面子,但是多少也得探個底,於是說道,“你結婚預算大概花了多少?”

聞言,葉淮生擡起眼,就那麽直直盯著他片刻。

周時放見他不說,只好交了底,“我不是沒參加婚禮嘛。”

葉淮生突然輕笑了一聲,像看透他似的,“你想收雙份禮金?”

這什麽人啊,把他想成什麽了,周時放抱著手靠扶手閑閑笑了聲:“正有這個打算。”

葉淮生不理他了。

“餵餵,你這樣就沒意思了。”周時放推推他。

葉淮生舔了舔齒尖,輕蔑笑了笑:“你想按我這標準?”

“你說呢?”周時放得意洋洋。

葉淮生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哥告訴你。”

周時放湊了湊身,靠近,聽到他從齒尖清晰磨出兩個字:“做夢。”

周時放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也無所謂,像是為了故意氣他一樣,“不管你說不說,我都得往最高的標準整,造價比你高,比你隆重,比你高調,其實也不用比這些,就你看咱倆這臉就能一比高下了。”

葉淮生盯著他的臉看了看,扯了扯唇角,“臉皮厚你第一。”

“……”周時放氣的要吐血,“我說的是這個嗎?我說的是顏值!”

“顏值你就別比了。”葉淮生閑散道。

“對,你確實比不了。”

葉淮生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然後抱起兒子坐在腿上,指了指,“連我兒子你都比不過。”

“……”周時放徹底不想再跟這人扯下去了,感覺自己來問他就是為了找虐的。

吃完飯,小坐一會兒,鐘瑜和周時放告別回小縣城拍戲。

去酒店接李秦,結果高展吵著要一起去看他們拍戲。

誰不知道明裏說著是去探班,實則是監督這兩人,周時放拗不過這人,只好讓他跟著了。

車開出沒多久,鐘瑜接到風芽的電話,說是也要一起去。

讓她去沒關系,但自從見過風芽酒後失態之後,她在鐘瑜心裏的形象不忍直視,打死她都不敢讓風芽再一同前往了。

苦口婆心勸了一番,風芽態度堅定,沒轍,只好去接人。

開的是來的那輛商務車,鐘瑜本來和周時放坐在中間那排,風芽一上來,拉著鐘瑜往後頭鉆,“我們坐最後,我有話跟你說。”

說什麽話?鐘瑜一頭霧水,被她拉到後面去。

周時放眉心微皺著轉頭,警告味十足盯著風芽。

風芽一點兒不怕事的,“借你……”

碰到鐘瑜手指,風芽一怔,低頭看,然後鬼鬼的笑了聲,接著話:“借你老婆說會兒話,不會這麽小氣吧?”

周時放臉色不愉地盯著她幾秒,最後也只好臭著臉轉回了頭。

“男人啊,就是不能慣著。”風芽小聲嘀嘀咕咕的,怕被周時放聽到似的。

鐘瑜覺得好笑,“你要說什麽悄悄話?”

“我坐在最後一排怪悶的,”風芽打量了她幾眼,突然湊過來壓低聲問,“那什麽,你倆晚上是不是有個床戲要演?”

“……”鐘瑜無語地看著她,“你不會是為了看那個?”

風芽笑的很雞賊,“這可是首秀啊,雖然說……”

她目光往下,也不知道在看鐘瑜哪裏,聲音壓的更低,暗示味濃烈,“你倆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吧,熒幕首秀是第一次,值得紀念。”

鐘瑜再次無語,以前總以為風芽是個正經人,看來是她想錯了。

見鐘瑜沒說話,風芽繼續說,模樣很亢奮,“你倆昨天是不是重歸於好了?”

鐘瑜懷疑地盯著她,“你說的重歸於好是什麽意思,我怎麽沒聽懂?”

風芽眨眨眼,輕輕推了推她,“別裝了,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

鐘瑜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抓住前面的椅背要站起來,“我還是去前面坐吧。”

“你別走啊,”風芽拉住她,使勁按下,“這一路上也挺無聊的,再說你倆在戲裏親密還不夠嗎,來來來,聊天吧。”

鐘瑜背靠著座位,突然意識到什麽,鼻子嗅了嗅,“你是不是喝酒了?”

風芽嘿嘿嘿笑了聲,用手指比了比,“中午小酌了一下。”

鐘瑜閉了閉眼睛,她就知道。風芽正常的時候不這樣的。

“好吧,”她無奈嘆息一聲,“聊什麽?床戲你就別想看了,晚上都是清場的。”

風芽想著的卻是另外一件事,“之前周時放不是拍戲受傷了嗎?”

鐘瑜仰靠著身子,閉目養神,隨口嗯了一聲。

風芽:“腰不是不太好嗎?”

鐘瑜睜開眼睛,思緒一下子恢覆清明,“誰告訴你他腰不好的?”

“李秦說的啊,”風芽眼裏藏滿疑惑,“說撞到腰上了,那你不是上次威壓事故傷了腰,本來他要是腰不好的話,我覺得你倆應該采取女上男下……”

話還沒說完,鐘瑜撲過去捂住風芽的嘴巴,低聲警告:“你趕緊給我閉嘴吧!”

喝了酒的人真是沒下限。

風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周時放轉過頭來,“怎麽了?”

可千萬別被他知道,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不得尷尬死?

鐘瑜一緊張,松了手,剛要說“沒事”,風芽像被解除封印了一樣,說道:“我們在討論你的……”

最後一個字還沒蹦出來,鐘瑜動作敏捷反應速度地撲過去再次捂住她的嘴巴,緊接著用眼神示意周時放,“我們鬧著玩呢,你顧你自己吧。”

周時放狐疑地看了她倆一眼,轉過了頭。

鐘瑜暗暗舒出一口氣,簡直失去了理智,氣赳赳地咬牙切齒,暗含警告,語速飛快:“他的腰好著呢,沒有女上位也沒有男下位,一整個晚上都很好,我的腰才不好,你試過一晚上被翻來覆去顛來倒去的滋味你就知道多傷腰了,可以了吧,滿意了吧,再問半個字,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風芽顯然被嚇住了,蒙蒙地看著她,隔了半秒說道:“好了,我知道,這種事情肯定是激烈的,腰不好就得休養,別激動。”

“…………”鐘瑜一口老血快噴出來。

好不容易風芽終於歇了,鐘瑜困得不行,因為昨晚跟周時放折騰了一晚上,她沒睡好,本來打算在車上安安靜靜補眠的,誰知道遇到這麽一個祖宗。

醒來以後,車到地兒了,停在棚子外面。

鐘瑜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旁邊,風芽酒醒了,抵著頭說頭疼,鐘瑜在心裏翻白眼,你可拉倒吧,我比你更疼。

鐘瑜彎著腰走下車,不想看到周時放站在車邊等她。

車子底盤高,他擔心她穿著裙子不好下。

鐘瑜拎起裙角,把手搭在他的手上,正要步下車,後腰被人輕輕一握,猝不及防地,整個人被抱下了車。

她腦袋還一片空白著,茫然地站穩在地上,擡起頭不解看著他,眼神似乎在說,幹嘛當著這麽多人的地方抱我?

周時放笑了笑,給與了解答:“不是腰不好嗎?”

鐘瑜猛然醒悟過來。

這條狗!他一定聽到了!一定!聽到了!

從來沒有過的羞赧和羞恥占據了她,鐘瑜面頰微微發燙,伴隨在他的低笑聲中擡不起頭來。

她挪開視線,不想理他,丟下一句“我去化妝了”,假裝鎮定自若地飛也似的快步離開。

她逃跑的樣子,像極了灰姑娘在王子的舞會上丟下水晶鞋倉皇逃離的樣子,周時放一個人慢慢跟著她後面,低著頭自顧自笑著。

晚上的這場戲,鐘瑜和周時放之前都沒有提前對過戲。侯導的要求嚴格,要逼真,要唯美,還要註意鏡頭畫面,這不同於平常的那種,更多的是藝術感,要求很高。

現場進行了清場和收音。

只有三個人。

導演、鐘瑜和周時放。

還有一張床,一些道具。

說不緊張是假的。

場景從衛生間的鏡子前到床上。

鐘瑜和周時放對坐在床上,手裏拿著劇本,侯導坐在床沿上給他們講戲。

這場戲也是感情的高潮點,男主被仇家追殺,為了保護女主負了傷,兩人躲在小小的旅店房間裏,情難自禁。

周時放嘴角化了傷妝,眼角那道疤痕原本是淡了的,現在為了效果也加深了很多,燈光一打,充滿了男人味。

侯導看出鐘瑜的緊張,笑著安慰道:“放輕松就行,一會兒跟著煜子情緒入戲,你們前面拍的那段就很不錯。”

侯導提到的前面那段是之前的一場暧昧戲,鐘瑜站在書架前翻書看,周時放從後面擁住她,吻落在後頸,沿著耳後。將她扳到面前,再濕吻。

用侯導的話說,很唯美,看得很心動,眼神裏都是愛。

所以他有信心,這場一定也能拍得很欲很好看。

因為有一個全景,鐘瑜需要脫衣服,該露的地方都要露。

如果是在家裏還好,可這會兒那麽多機器對準著,她就算心理素質再好,告訴自己是為藝術獻身也還是有點心理障礙在那裏。

先是對戲。

在鏡子前面,鐘瑜手扶著臺沿,背對著周時放,手腕被他反抓在手心,他彎著腰俯在她耳邊輕喘,“看著我。”

她擡起眼,對上鏡子裏男人的眼。

“就像平常那樣,別怕,有我。”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

拍攝正式開始。

不得不說,周時放確實很會帶戲,鐘瑜沒過會兒就被他撩撥的全身發軟,但她還要保持頭腦清醒說臺詞,雖然臺詞並不多,但仍舊要記住幾臺機位。

好在都有周時放在。

在鏡子裏,她望著對面那雙帶著濃烈渴望的眼,有一瞬間產生迷離恍惚的感覺,像是這根本不是在拍戲。

尤其是他慢慢變得急促的呼吸在耳邊輕拂。

所有的知覺變得具體真實起來。

她能做的是抓著他的衣服,跟著他的動作和節奏。

收音讓男人磁性飽滿的嗓音,充滿了熱烈的欲望和性感。

鐘瑜覺得自己就像一艘小船,或者是浮萍,在浪裏漂來漂去。

可這不像平常在家,只是演戲。

她感覺很熱,微張著嘴唇呼吸。

周時放眼眸暗沈,順勢低頭,輕咬她的唇。

到最後,忘記了這是戲還是真實。

導演一直沒喊卡,兩人汗水黏膩,一鏡到底。

鐘瑜感受著他的變化和克制,也只能抱著她,呼吸也變得別樣沈重。

還要念臺詞,還要記得把場景拍的唯美。

直到導演一聲卡。

世界仿佛安靜。

鐘瑜抱著周時放,大汗淋漓。

他俯著身,整個人顫抖得厲害,眸光暗了一個度。

“要不要緊?煜子?”侯導問,但沒有走過來,給與了尊重。

大概也能體會到演員的不容易。

周時放只是抱著鐘瑜,沒有回答。

侯導走了出去。

室內一下子安靜的只剩下喘息。

她拍了拍他的頭,“很辛苦吧?”

周時放埋在她懷裏,壓著呼吸和欲望,聲線啞得不像話,“是你就沒關系。”

都這種時候了還知道調戲人。

鐘瑜面色一紅,好在他不曾擡頭,看不到。

怕引起他的不適,她呼吸清淺,沒說話了,擡頭朝窗外看去,一輪橙黃的圓月掛在晴空上。

她輕柔撫摸著男人被汗水浸濕的頭發,“你是因為我才接這個戲的吧?”

周時放坐了起來,去摸口袋裏的香煙,那是主角最愛喝的一款廉價煙,很嗆人,不過抽多了也就習慣了。

現在,也只能抽根香煙壓一壓火。

他指尖夾著香煙,熟練地點燃,低頭抽了一口,煙霧繚繞裏看向窗外的圓月,低沈的嗓音漫過一陣粗糲的啞質,“你要跟別人演這種戲,還不如跟我演。”

鐘瑜一楞。

他低頭看了一眼她,淡淡笑笑,“以後激情戲就不要接了,吻戲也不要接,大導演的也不行。”

鐘瑜眨眨眼,感覺他很不講理,嘟囔:“現在哪部女主戲沒有吻戲的?”

周時放似乎想了想,“那就用替身。”

說著,他摟過鐘瑜,從口袋裏取出戒指,因為剛剛拍戲摘了,他放進了衣服口袋裏。

將它慢條斯理地套進鐘瑜的手指指根,目光專註地看了片刻,“知道為什麽叫你小魚嗎?”

他把煙熄滅,在她的手心慢慢寫了一個“魚”字,然後又一筆一畫寫下“放”字。

鐘瑜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擡眼望著他。

周時放卻不答,看向窗外那輪月亮,“還記不記得第一次約你出去玩。”

時間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晚上。

月光下,少年眸光灼灼,很霸道的說:“你叫鐘瑜,我叫周時放,從今天開始,我給你取一個新名字,周小魚,你以後跟我姓,做我的魚。”

那時候覺得,這男生腦子是不是有毛病,但他一直那麽堅持叫著,她也懶得管,反正名字本來就是用來叫的,況且瑜和魚同音,如果不寫出來也不知道是這個“魚”。

再後來就習慣了。

習慣了做他的魚。

雖然中途,他放走過她一次,又把她重新找了回來。

周時放抓著她的手,帶著滾燙體溫的濕潤的吻落在她的手背上、戒指上。

然後擡起頭。

一如當年少年時灼灼眸光看著她,說:“鐘瑜,要做周時放的魚嗎,時效一輩子,想好了回答我。”

鐘瑜望著他,仿佛透過這雙漆黑的眼睛看進了他的心底。

她低下頭,反抓緊他的手,輕聲道:“說好了一輩子的,就不能再放手了,要不然我就真的游走不回來了。”

周時放彎起唇角,眼裏的喜悅和幸福遮蓋不住,將她一把擁進懷裏,久久沒有放開。

好吧,周時放,從今天開始,做你一輩子的小魚。

你不放手,我不放。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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