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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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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莫不是。。。。。。你知道些什麽?”子莫的嘴唇在微微顫抖,高孝琬的眼睛布著道道血絲,看著子莫因為吃驚還有羞恥而驚慌失措的樣子,像是洩了氣,心揪得很疼,低下頭暗暗隱藏下眼中的憤懣怨責,轉身視線凝滯在虛空一點。

“我什麽都不知。成王敗寇,我高孝琬生死與人無尤,你快快走吧。”過了很久,高孝琬才慢慢說道,似乎將滿懷的痛苦酸楚全都壓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中,調整了思緒,便緩緩轉過頭,冷了臉色對子莫說道。

“不對。。。。。。”子莫搖了搖頭,紅了眼眶說道,“這不對。。。。。。孝琬,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所以才會一反常態發了狠心?!”一把抓住囚籠的柵欄,子莫逼近問道。

“誤會?。。。。。。”高孝琬猛地轉過臉來,原先強行壓制的怒氣又如暗火在眼底不斷跳動,他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四弟,誤會?!

“原來你把這個叫做誤會。。。。。。呵呵,哈哈哈,高長恭,你居然把這個叫做誤會!”碰得一聲,三哥的雙手猛地一把緊緊抓住子莫的手,直握得骨節泛白在子莫的手上抓出了血痕,手腕上的粗重的鐵鏈一下下隨著他拉扯子莫臂膀的動作而擊打在囚籠之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高長恭,你還算文襄皇帝的兒子嗎?!爹娘賜予你這副好皮囊不是讓你低眉順眼雌伏於那人身下來求榮華富貴!!你,便是沒有一點點的骨氣和尊嚴嗎!!”一聲咆哮,好像是有把無形的匕首剜進了子莫的心中,眼淚瞬間溢滿了他的眼眶。孝琬直直看著那雙眼睛,掐進子莫手背上的指尖不由自主發顫起來。

他方才說了什麽混賬話了?。。。。。。高孝琬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本要說的不是這些的,他根本不想傷害四弟的,四弟已經做得夠多的了,他知道他是身不由己。。。。。。可是,可是當他從長恭嘴裏說出誤會這兩字的時候他便如同失了心發了狂,魔怔一般用最為惡毒刻薄的話來譏誚他的四弟。他不能容忍四弟嘴中竟然還如此偏袒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嫉恨,瞬間讓他失去了該有的克制。

“長恭。。。。。。三哥說錯了,三哥和你道歉。你別哭,三哥說錯了,我和你道歉好嗎?三哥知道是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逼迫你的,他肯定是拿高府上下的安危逼迫於你對不對?其實都怪我,我太沒用了!我這個所謂的大齊皇室的長子嫡孫但凡有一點點的用處定然不用四弟你處處涉險委屈求全!當年,長房中要有人去戍邊,我要是能有一點點當哥哥的膽量便該由我去的,可是,我害怕,我不知道能不能在那種血雨腥風活下來所以我根本不敢去請命代你去北疆,只能每日裏在這鄴城之中畏畏縮縮,給你寫寫信寄寄草藥。。。。。。我怕娘親生氣,也不敢去北方看你,於是再見面的時候已經是六年後你回到了家裏,我差點認不出你。。。。。。”孝琬哭得很是厲害,眼淚鼻涕一起流了下來,狼狽不堪。

原來,孝琬這個熊孩子一直以來都是背負著這麽多愧疚在面對他的。該說是太傻還是將他這個四弟看得實在太重了。。。。。。子莫的手攀上了三哥的臉,把他臟兮兮的臉孔擦幹凈了些,微微一笑,孝琬以為長恭不生氣了,如釋重負。

“三哥,你真的誤會了。若你說的是我和當今陛下之事,那麽還真是你冤枉他了。”突然,子莫說道。猝不及防,高孝琬瞪大了眼睛,如鯁在喉。天牢的小小的鐵窗照不進多少光,可是外面此刻下起了瓢潑大雨,便連著靠墻一側的稻草都打濕了。烏雲層疊的天空,電閃雷鳴。

“什麽?你說什麽?你不必替他開脫,我親眼見到的他。。。。。。”高孝琬握著拳頭擰了擰眉頭,啐了一口,終是沒臉將那背德逆倫的所見事兒說出來。

子莫的心塌了。孝琬還真的是為了他。。。。。。

眼中有水汽氤氳,可他不能再哭了。

“三哥,我和九叔叔是兩情相悅的,他並沒逼迫我。相反,九叔他幾次三番都救我於危難,沒有他,我早不知道死了幾次了。我仰慕他,傾心於他。我不想三哥你與九叔為難,所以得了陛下傳詔才趕回鄴城來勸你,光州城裏的叛亂已經平了,你可知道樂安王高勵是誰抓的?”子莫擡頭,面不改色說道。

孝琬幹涸的嘴唇不住顫抖著,看向子莫的眼中皆是失望和不敢相信。

“是我。我高長恭便是靠著一次次奉皇命沖鋒陷陣用性命相搏才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滿朝武將,如今只有年過半百的段韶,戍守北疆的慕容紹宗和我師父落雕都督能和我高長恭比肩了,你真以為,沒有九叔的恩寵,我能以這個年紀便有如此功績?!”子莫嘴角勾著譏誚的笑,眼底的傷卻是掩飾得很好。

他大概真的是第二世為人了,所以,論演戲,高孝琬這個熊孩子怎麽會是他的對手呢。嗤然一笑,又輕浮妖媚地挑了挑眉毛,似乎他本就是一個恃寵而驕的奸臣模樣。

“。。。。。。胡說!”高孝琬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四弟,他的四弟正直高潔且天賦凜然,怎麽可能自願成了那高湛的褻玩之物!

“高長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啊?我告訴你,你若是為了救我就胡謅一番讓我後悔起兵造反,讓我改口招供,我告訴你,我高孝琬沒有這麽愚鈍!!”孝琬大聲嚷道。

天牢之外,瓢潑大雨。

這樣寒冬臘月的天氣,卻是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雷聲,似乎崩潰了天地。

“三哥,我們八歲才相識,雖是兄弟,可是身份有天壤之別。你是大娘的兒子,高家的長子嫡孫,我呢,母親是誰都不知道,你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而我從小的苦楚你不知道。雖我們一般大,可你不知道我的心性自小就和你不一樣。我和你交好,是因為你是高家的長子嫡孫,父親眼中的接班人,你為人正直絲毫不因我的出身而低看我,如此多年了,這便是我與三哥親厚的原因。父親和我說,要處處以你為先,要敬你重你,因為我和你不同,你整日裏嚷嚷著要去縱橫沙場,說為何父親讓斛律明月收我為徒卻不讓你習得高超的武藝,三哥,這便是貴賤有別啊。。。。。。我高長恭在父親眼中至多便是個武將了,他根本不舍得你去征戰沙場。有時候我也會恨,為什麽明明都是一般大的,我的生辰還在你之前而你卻是三哥。。。。。。後來我想通了,我便是要靠自己赤手空拳去舍去搏才能活得好的人,所以,我和九叔叔,是一拍即合。呵,九叔叔說我長得好看,我念著九叔手中的權位,況且,九叔他俊美多情風度翩翩,還長得甚是像我們的爹爹,和他在一起,我每每都覺得,似乎爹爹還活著。。。。。。”

“夠了!你這個不要臉的喪門辱德的東西!!!!”高孝琬早已經忍耐到了極致,一拳揮來,手骨撞在鐵柵欄上,鮮血淋漓,而他那因為入獄而很久沒有修剪的長長的汙穢的指甲重重刮過子莫的頭頸,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子莫皺眉,卻沒有閃避。覺得脖子火辣辣的,擡手捂住了那裏。

孝琬痛苦萬分,不住用粗鏈子鎖住的雙手敲打著囚籠。外面雷電交加,如同要將天空都劈裂成了兩半。孝琬沒有眼淚,只是把頭抱在雙手中,不願意再看長恭一眼。

“三哥,你知曉你是多麽不值得了吧?為了我,白白斷送了大好前程。我本可以不告訴你這些,可是又想到你往日裏待我不錯,我高長恭不是狼心狗肺之人,所以才來特意找你說這些。三哥,我們一起長大,可如今早已經過了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了。人各有志,我所做的不求你茍同,可是我也不能看著你光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和自以為是的念頭就斷送了高府一門的生路,你若是一心求死,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會被你連累?!你若是說為了我這個四弟而如此做,我高長恭擔不起你的這份重情,我很好,我一路走來無怨無悔,這一切便是我想要的,一切也都如我所願。。。。。。想想大娘吧,你若是死了,她會如何?我只是你的四弟,我不需要你如此為我。高孝琬,我言盡於此了,你好好想想。。。。。。”

子莫深深吸了口氣,緩緩轉身。他知道三哥在看他,可他沒有一絲勇氣回頭再看看三哥。

窘長的甬道,兩側分立著無數的牢籠。他走著,竟不知道到了哪裏。那些重影晃晃蕩蕩閃現在他的眼前,無數個片段突兀地橫掠過他的腦海。

話已至此,三哥今生恐也不會原諒他了。。。。。。可是只要他活著,那恩斷義絕又如何?

已經快看到天牢的出口了,可突然聽到有人在叫他。

子莫木訥轉頭看去,那人是大娘元仲華。

大娘身份尊貴,若不是執意要陪著孝琬,她本不用在這天牢裏受苦的。

即使是今時今日,大娘的兩鬢還是疏得服服帖帖,見著子莫,還是和在高府裏一樣,下巴仰得很高。

“大娘。”子莫行禮。

“嗯,你見過你三哥了?”元仲華問道。

“是,三哥會想開的,大娘不要太過擔心。”子莫說道。

元仲華從牢裏打量著他,冷冷笑了笑,說道:“普天之下,也只有你這個好四弟能勸得了他了,我的兒子居然會造反?!呵呵,知道這事兒的時候我都覺得在做夢,在這裏的許久個夜晚,我夜不能寐,一直在想著到底是什麽事情讓我那個敦厚老實的兒子動了這般大膽的念頭!”

。。。。。。“三哥一時沖動了,定是受了什麽奸臣蠱惑,他們用覆興文襄一脈的由頭,讓三哥行差就錯。”子莫說道。

“行差就錯?你真的覺得他錯了?”大娘突然探頭過來,在近處盯著子莫看著輕輕說道。

“大娘?。。。。。。”子莫想要離開些,卻被元仲華一把抓住了手讓他靠得更近些。

“孝琬他高貴不凡,這個大齊的江山理應便是他的!他沒錯,我甚至感到欣慰,我的兒子他終於開竅了,要說錯,他只錯在一件事情上,那便是太過婦人之仁,他若是不回鄴城來接我,如今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大娘?”子莫覺得元仲華與平日裏的端莊持重大相徑庭,兩眼有著很深的戾氣和執意。

“所以,是我拖累了孝琬,是我,給他訂了那門婚事娶了個該千刀萬剮的女人回家。。。。。。要不是這個女人告密,如今我兒該是在那九五之位上的!”大娘微微揚起頭,似乎在她的腦海裏已然出現了龍袍加身的三哥的模樣,子莫想要抽出手,可大娘根本不肯松手,又說道,“高長恭,孝琬他即使現在招供能不能有條活路也全看高湛的心思了。所以,我元仲華求你,你一定要求皇帝特赦你三哥,我知道你和高湛關系匪淺,當年我設計讓你進文宣帝的宮殿本來以為可以除了你,可誰想卻是得來了高洋的死訊,所以,你不必瞞我。”大娘的眼神詭異,古怪笑著似乎看透了子莫的秘密。

“即便你不說,我也不會看著孝琬去死。大娘保重吧,等著我的消息。”子莫不想再和這個女人說下去,便又要抽身離開。

“不行!我元仲華誰都不信,空口白話,我如何信你一定會救出我兒子?”元仲華依然死死擰著子莫的手,冷酷得笑了笑,便探身和子莫輕輕說道,“這樣吧,我拿你生母的秘密與你交換如何?”

“什麽?!”子莫不覺吃了一驚,這麽多年了,從未有人和他提起過高長恭生母之事。

“呵,如何?你大概這麽大了連自己的母親到底叫什麽名字,來自哪裏,是何身份都不知曉吧。也是,那個女人死後牌位連高家的祠堂也進不了,又會有誰和你說起她?你不好奇嗎?她是如何來到那個尼姑庵的,又是如何死的。。。。。。!”元仲華耳語道。

子莫一震楞,他看著大娘,問道:“你如何知曉的?”

“哈哈哈,我?我可是堂堂的東魏馮翊公主,當時一手遮天的大丞相高澄的正室妻子,那時候,皇位之上的還是我的胞兄元善見,我元仲華想知道的事情難道還有查不到的?”

“你?。。。。。。”子莫疑惑地看著這個婦人,元仲華雙手都扣在了子莫的手上,好像使盡了全部的力氣,逼視著子莫一字一句說道:“高長恭,我要你答應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救出我的兒子孝琬,只要能看到他活著出了天牢,我便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告訴你所有想知道的。也可讓你手刃殺母仇人,讓你母親九泉之下死而瞑目。”

元仲華一動不動盯著子莫,等著他的答覆。直到眼前這個美得刺目的男子重重點了點頭,她才開心笑著放開了子莫的手。

子莫作揖與大娘告別,轉身後頓了頓身子說道:“大娘,三哥是我最親的親人,你何苦非要這樣。。。。。。我自問從來都把你當自己的娘親。”

“高長恭,像你這樣的兒子我生不出來,我也不稀罕。我們還是少些虛情假意的好,我從來都只有一個兒子孝琬,也只信他愛他,你?我們此生沒有這樣的緣分。”

大娘便是大娘,至於此境地,她還是那個不肯低頭的高家主母。她不需要他的同情悲憫,寧可拿條件交換也不想欠他的人情。

“好。”子莫落寞地點頭,直直朝著天牢出口而去。

外面的雨像是要撼動整個皇城,驚雷劈開了厚厚的雲層。

被三哥撓開的脖子上的傷口一沾上雨水便汩汩冒出細長的血水,蜿蜒流進了子莫的衣襟之中。

大雨傾盆,雷鳴帶著花火綻開在這黑壓壓的天幕下面。

出了天牢,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麽人,即使偶有個趕著馬車的,也是急急而去,車軲轆飛快轉著壓著青石板便飛馳而過。

從頭到尾都像沒入了水中,子莫被大雨沖刷得睜不開眼。宮門前的侍衛向他行禮,子莫這才楞了楞,原來,他又走回了皇宮。

發絲貼著他的臉面,鼻梁處滴滴答答都是水珠子流下,微微張開嘴,便都灌入了口中。

怎麽又到這兒了?看著宮門上的牌匾,子莫在雨中怔怔看著一動不動。

狂風卷起暴雨,水花如同逆轉著又飛濺在了半空,猶如在那貌可傾城的蘭陵王周身升騰起了屢屢仙氣,如要羽化一般。

。。。。。。也對,他不就得來這兒,除了來這裏,他還能去哪裏呢?

呵呵。

子莫閉著眼睛苦笑,擡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龐。長發粘著他的臉側,那脖子上的傷火辣辣的,可也像是個烙印在提醒著他,三哥要死了,容不得他再退縮和仿徨。

安瑞看到全身濕透的蘭陵王之時嚇了一跳,迎上去說道:“殿下,這麽大的雨您怎麽來了?腰牌不要緊,明日裏再還於奴才就好了。”

子莫兩眼只是直直看著那寢宮的緊閉的大門,並未理睬安瑞,他走出回廊,到了那皇帝寢宮的臺基之下,理了理已然被雨水澆透的衣袍,重重跪在地上。

水花四濺,雨更加大了。

“哎呀,長恭殿下,你做什麽?快回來!雨太大了!”安瑞著急,命身邊侍女趕緊去取把油紙傘來。

“臣高長恭,求見聖上!望陛下不計前嫌,能給河間王一線生機!”說完,低頭便是重重磕在了宮殿前的地上,起身,額上紅紅的印子鮮艷欲滴。雨水擊打在那謫仙般的男子身上,一道驚雷劃過,蒼茫天地之間,只有他跪著的堅毅不動的身影。

“臣高長恭,求見聖上!望陛下能給河間王一線生機!”子莫提著嗓子喊道,空中雷聲滾滾,而他已經嘶啞了喉嚨。低頭重重一磕,哪怕碰碎了頭,也要繼續在這裏等下去。

“臣高長恭,求見聖上!望陛下不計前嫌。。。。。。給高長恭一線機會!”說完,子莫正要重重磕下第三個頭,吱啦一聲,似乎有了動靜。擡頭看去,那宮殿的大門,終是緩緩開了。

高湛一身素衣,長身玉立,只是維持著開殿門的姿勢凝神看著他,隔著那如潑倒下來的雨幕,子莫看到那人的臉,如釋重負般往後不禁癱了些身子坐在了地上。似乎看到了三哥的一線希望,子莫任由雨水沖刷著不禁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不是短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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