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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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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太醫用針灸給高殷的腦部散了淤血,聽說濟南王算是保住一條命了,圍在營帳外的眾大臣也散了。山間的夜風涼,高演輕咳了兩聲,眾人皆勸皇帝陛下保重龍體,於是前呼後擁,高演看了眼昏迷的高殷,悻悻然離去,回自個兒的營帳去歇息了。

蕭子莫松了一口氣,他第一次這樣實踐心臟覆蘇的急救措施,原本是死馬當活馬醫,沒想,還真的成了。。。。。。

拿起桌上的一碗茶水,子莫一飲而盡。原本一分鐘要做一百多次的胸外按壓,因為總有那麽多灼人的視線和閑言碎語而搞得他分了心,累得滿頭大汗,連到底施救了幾次都忘了。

“殿下,您這奇怪的施救手法是和誰學的呀?居然能讓失了脈象的濟南王重獲生命,真是稀罕啊!”

“好說好說,還是郭太醫的銀針刺穴的手法精妙。如只是有了脈搏而顱內血液沈積,殷兒這次怕是醒不過來了。”蕭子莫給高殷換了塊敷著額頭的面巾,擦了擦他額上的汙漬和汗水。

“恩,那老朽和蘭陵殿下的醫治手法便是相得益彰啊!哈哈,老朽前些次怎麽沒看出殿下您還有行醫的天賦啊?”郭書槐打量了子莫一番,一副孺子可教的讚賞眼光。

“不,長恭根本就不會行醫,方才只是急了,又見你郭大太醫來得比螞蟻還慢,要是斷了氣,就是神仙也難救了,才會出此下策的。”子莫揉揉自己的胳膊,他不但手按壓得生疼,估計剛才那驚世駭俗之舉,更是明個兒天一亮便會傳得整個北齊朝廷上下都沸沸揚揚。

“哈哈,蘭陵殿下嘴巴還是這麽不饒人,這是怪老朽來得慢了嗎?沒法子呀,山高路陡,老朽上了年紀了。”郭太醫捋捋胡子,把銀針收進藥包裏,說,“想來蘭陵殿下也沒有意思要棄武從醫,改投老朽門下做個懸壺濟世的郎中了,那不如把剛才那獨門絕技教於在下如何?”

子莫楞了楞,沒想這圓圓胖胖的太醫是個如此開通之人,倒是有點驚訝於郭太醫的膽識。到底是醫者,方才他如此大膽妄為,郭書槐一點也沒有如同旁人般大驚小怪,倒是一下就接受這種與中醫迥異的手法。

“郭太醫,我覺得您老真是獨樹一幟,乃奇人。”子莫發自肺腑稱讚道,引得肥圓的老太醫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老朽和殿下您比真是凡夫俗子一個,哪裏擔得起奇人這稱號啊?論獨樹一幟,長恭殿下真是讓老朽我自嘆弗如啊!”

咳。。。。。。子莫聽得出郭太醫又在揶揄他,便摸摸鼻子,搓手坐了下來。帳篷在夜風四起的山野間,便升騰了一股寒意。卸掉了身上的一件麾袍,子莫隨手將袍子蓋在躺在床上的高殷身上,站起身說:“郭太醫,長恭先下去歇息了,勞煩您多看著點這孩子,還有帳篷內就先別燒炭火了,殷兒這樣重傷的人,經不起濁氣侵襲。”

“濁氣侵襲?長恭殿下是說燒炭火會有濁氣?這。。。。。。真是見解獨到,哎呀呀,長恭殿下?長恭殿下?你慢些走啊,你再陪老朽聊聊你那些真知灼見如何?”胖胖的郭書槐探著腦袋叫蘭陵殿下再陪他聊聊天,他原以為這個王爺也就打仗勇猛些,使得都是些力氣活,沒想還是個見識廣博之人。

“郭太醫,夜深了我先回去了,殷兒就由你照顧了。關於施醫救人之術,長恭還真是外行,下次有機會還望和太醫您好好討教一番,到時候望郭先生不吝賜教。”子莫抱拳和郭太醫客套了一番,看了看床榻上的高殷,轉身離開。

郭太醫明白這救人心切的蘭陵殿下此刻若是再留在這營帳內,更是落人口舌,便也心領神會送子莫離開,一邊還不忘拉拉子莫的袖子,滿眼都是興致盎然之神色:“殿下,可說好了,你得教老朽那套神奇的急救之術的!一言為定,失言者小狗!”郭老先生真是老頑童,還伸出小手指比著,生怕他賴了去了。

子莫看他那副真是被勾了饞蟲般的求知欲頭,正色小聲道:“太醫不怕辱了斯文,失了禮數?”

“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哪裏來的辱斯文一說?若是傷風敗俗就能把個死人給救活了,我郭某人還真是願意有傷風化一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郭太醫真是讓長恭敬佩,實乃醫者父母心。其實手法簡單得很,就是胸口外壓,讓心臟重新跳動起來,然後從口腔灌入新鮮空氣,如此反覆,停了脈搏的人便可重新有了生機。”子莫說完,轉頭出了營帳。

“胸口外壓。。。。。。心臟跳動?灌入空氣?”郭太醫喃喃自語,不自覺松了緊緊抓著子莫袖子的手,一出神,就被那人如同一尾游魚般滑入夜色之中溜走了,等太醫老先生擡頭還想問何為空氣之時,蘭陵殿下早就不見了蹤影。

“跑得還真快,切,不信你這惹事的主兒以後不八擡大轎請我過去給你瞧這瞧那的,看把你個小娃娃嘚瑟的~”郭書槐不甘心得摸摸胡子,瞪了一眼,也回營帳繼續照顧高殷了。

泉目山上氣候冰涼,夜已經深了,子莫在回自個兒營帳的路上除了幾個巡夜的侍衛,也沒見著什麽旁的人了。寒夜蕭索,那些白天受了驚的大臣們必定是早回了營帳內好酒暖炕歇息下了。皇帝高演的營帳在正中央,明黃的營帳,繡著蟠龍的門簾被風吹得微微晃動,真命天子,人中之龍,便大多是連個孩子也容不了的。皇家門第,骨肉血親,淡薄得讓人寒心。

子莫自知他今日之舉,大概又觸了龍顏。高演一心要除了高殷,永絕後患,可他高長恭又硬生生把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敢於天子作對,他並非吃了雄心豹子膽,而是看著高殷就這麽奄奄一息,他束手旁觀,實在於心難安。

罷了。。。。。。事已至此,便不做他想了。

蕭子莫走到自個兒的營帳前,守門的侍衛不知道是去哪裏開了小差,營帳前也無人看守,想來夜深人靜,也是開了小差去哪處喝酒取暖了。無奈搖頭笑了笑,子莫伸手剛要去撩門簾,可猛然背後冒出了一個人影,環手竟攬了他的腰,一手更是捂在了子莫的嘴上。那人比子莫高了一頭,如此前胸貼了後背竟然還不知死活傾身將重量壓到了他的身上,簡直狂妄!

哪個賊人如此大膽!蕭子莫怒火中燒,金蟬脫殼反手檸住了那廝的胳膊將那人拉轉到了前方,幹凈利落擡手便鎖住了那人的喉頭,倒要看看誰敢在他身後鬼鬼祟祟如此囂張!

。。。。。。冷汗攀爬上了子莫的後背,他箍著那人的左手居然微微顫了一下,手掌心的肌膚與那人的頭頸相貼,似曾相識的感覺。漆黑的邪魅雙眸,似是寒冰下竄動著的暗火,那人的臉像是一道符咒,一對上,便這樣讓他全然慌了手腳,失了步調。

啞然失了聲響,那晚他也是這樣箍著他的脖子幾乎送他去見了閻王!還是那張臉,像極了高澄爹爹,可如今看來,勾起的一幕幕一樁樁卻全是他恨不得撕碎了然後燒光的荒唐!他居然還敢這樣來找他?高湛當真是喪心病狂!

“長恭,你有這般想我嗎?見了面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高湛嘲弄般輕笑,眼中毫無懼色,只有癡狂。

蕭子莫深深吸了一口氣,手中的勁道因為惱怒又加重了幾分。他該如何和這高湛算清楚一筆筆糊塗賬,才能讓這男人不再在他面前如此輕慢和放浪?!拿捏了一下手中的力道,蕭子莫像是思量了許久,才漸漸松開了那扼住喉頭的手。

“九叔,長恭重手重腳,你有要事深夜來找我商議,也不該從背後出來,萬一侄兒我傷了你,可如何是好?”子莫定了定心神,慢慢放下了扼住高湛的手,雲淡風輕間拉開了與高湛的距離,不卑不亢。

呵。。。。。。高湛一楞,收起滿臉調笑,正色細細看著他朝思暮想的長恭,覺得,他便又是小瞧了他了,高孝琬能說服了長恭回來,長恭定是下了一番決心,又怎會輕易被他給惹惱?可偏偏越是那一板一眼的忍耐克制的模樣,高湛越是想把他的假面撕下來看看他內心真實的情狀。他們便是最親近的人了,長恭的一切本就應該毫無保留地都給他的,無論是哭還是笑,都應該由他去品嘗他的喜怒和悲傷。為何,又這樣生疏得似乎陌生人一樣?高長恭絕對不是恭謹古板的木頭樁子,他對於刻意疏遠的人,才會這樣恭敬客套,拒人於千裏之外呢。。。。。。

一夜,他高湛如同銷魂蝕骨入了天堂又進了地府一樣刻骨銘心終身難忘,他說了,要他的性命也無妨,可豈容你高長恭輕描淡寫側轉身背便將他忘掉!

高湛莞爾一笑,垂頭挑眉傾身說道:“長恭,你一別半月,身上的傷可是全好了?”

蕭子莫血色上湧,臉在寒風中陡然成了一片嫣紅,氣得牙齒不禁在紅唇上咬出了血印,他的手握得咯咯作響,指甲都差點戳進掌心裏。

子莫怒不可遏,幾欲發作,可有一隊士兵卻偏巧舉著燈籠從遠處靠近。

“誰在那裏?”領頭的侍衛提著燈籠一陣好瞧,才發覺是長廣王殿下和蘭陵王,自知冒犯,趕緊下跪請安,“屬下冒犯,請兩位王爺海涵。”夜黑風高,侍衛們也是不曾想兩位殿下有此雅興在這地兒談天說地,夜話家常。

“無妨,諸位巡夜辛苦了,皇上的安危可是國之根本,山郊野地,諸位小心謹慎些也是理所應當,起身吧,不必行禮了。”高湛說道。

“多謝王爺體恤!小的們職責在身,保護皇上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且有長廣王殿下的讚許,小的們真是萬死不辭,以報王爺賞識之恩!”侍衛們知道長廣王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便討好著畢恭畢敬拍足了高湛馬屁。起身後,領頭的那人看長廣王身後正是那今日裏有了驚世駭俗之舉的蘭陵王,一時好奇便多嘴問了一句,“兩位殿下怎得還不歇息?聽聞蘭陵殿下今日裏為救濟南王也是渡了不少真氣,想必一定乏了吧?”

領頭的侍衛一說出口,其他侍衛的臉皆紅了。蘭陵王這等姿色,便是沒有親眼看到只肖想一番便足以讓人臉紅心跳,難以自持,更何況,此刻殿下他便是真人站於面前了。孤冷黑夜,也淹沒不了這位殿下的絕色風華。此件事是諸位大臣官員親眼所見,繪聲繪色,更有不乏才華橫溢的文史大臣口口相傳,比之宮闈秘聞更是讓人遐想無邊,傾城之貌,驍勇無雙,如此驚艷絕倫的蘭陵王爺便是有不尋常喜好?流言蜚語,更讓人對這位美人王爺無限好奇。

。。。。。。子莫便知他今日裏是惹了事端,不想那些做八股的臣子們遠比他想得八卦無聊,竟傳得已經到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地步了。

高湛面如寒霜,看得那侍衛不禁低下了頭,隱隱有了他多嘴多舌會掉腦袋的預感。

“呵,這位侍衛說得極是,本王來找蘭陵王爺便是要向他請教這施救渡人的妙法的。。。。。。望殿下不吝賜教。”說完,高湛大手一揮,竟拉起子莫的手,直直往山澗邊走,留下原地一眾守夜的侍衛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

“你做什麽?!皇帝陛下也在此處,你難道真要鬧得收不了場?!”子莫呵斥道。可縱然他再用力往回攥,也收不回被高湛死命握在掌心的手。

高湛的黑色裘袍被風鼓起,寬大的袖子如同漆黑的蝶翼,肆意在狂風裏飛揚,亦如那個男人,魔魅,張狂。

“我見了心愛的長恭倒是糊塗了,要不是侍衛提醒我,我倒是忘了還有蘭陵殿下口對口為高殷施救這樁事兒了!”子莫心神恍惚慌亂間竟身形搖曳被拉了過去用力甩在了一棵大樹之旁,高湛勾著唇角,傾身靠近,說道,“長恭殿下如此菩薩心腸,為何不救救我呢?”

不由子莫分說,高湛的唇就放肆得重重壓到了他的唇上。

黑夜還是那麽濃烈,只是那個灼熱到避無可避的吻,和雙手環抱著他的力道,就已經讓身體淹沒在噩夢般的回憶裏。這唇,這手,這靠近的軀體,哪怕只是呼吸,已經充斥著他其實根本不可能忘掉的記憶,排山倒海,將欲念和恐懼,交織著灌入他的身體。高湛在用每一個動作,每一下親吻和呼吸,訴說著他的瘋狂和焚身般的決意。

蕭子莫看著盡在咫尺的男人沈溺的表情,他居然像被抽離了力氣無法將他推了開去。牙齒狠狠咬在唇舌間,也不知道是誰的血溢了出來,鐵銹味於是盈滿了口腔。

縱然有殷紅的血裹著銀絲從嘴角溢出,高湛仍然無所顧忌,誓死糾纏,蕭子莫仰著頭,正如高湛所說,殺了他才能一了百了,至死方休。他睜開眼,看著高湛的絕決和癡念,紅著眼不知道眼角的溢出的淚液是為了他自己還是如同做困獸之鬥的高湛。

高湛覺得臉側微熱,似有液體滑落,微微離開了些,用手擦著子莫的臉,笑著,卻淡淡哀傷:“長恭,你看我又讓你難過了,這樣,你會越來越恨我嗎?。。。。。。恨我也罷了,不過,不要忘記我。。。。。。”

高湛緊緊擁住了子莫,將臉垂下,竟一點點順著淚痕擦著子莫的唇角臉龐,似是親吻,卻又繾綣萬千。

“九叔,到此為止吧,就當是長恭讓您深情錯付了,下輩子,我還你便是了。本就是錯愛。豈可孤註一生?”蕭子莫話語冰涼,他不知自己怎會還能如此冷靜說了這樣的話語。

。。。。。。高湛如夢蘇醒,突然睜開了意亂情迷的雙眼直直看著子莫,隨後,擦著斑駁血跡的唇角,開始自嘲般地大笑,“哈哈哈。。。。。。下輩子還我?高長恭,真沒想你對我絕情至此。罷了,這是我高湛最後一次求你了,以後,我不會再為難於你,盡做些讓你覺得難堪的事情。不過,你記住今日所說的話,他日,你定會收回此言來求我!”高湛面如凝霜,正色道。說完,轉身便離去了。

蕭子莫正了正衣袍,用山澗的水洗去了唇邊的血跡,待心緒平覆了些,便也往營地走。他不知道,就在山澗的另一邊,高孝琬騎著一匹駿馬日夜兼程才剛趕到了皇家獵場,一身寒霜濕了外袍,手裏的燈籠早已落地打翻在了野地之上。星星燭火被夜風吹滅,可河間王爺的胸口起伏,似是野火燎原。

他太笨了,為何早沒有揣測到就是高湛的緣故才讓四弟一夜未歸隨後便銷聲匿跡離家去了庵堂?!他太笨了,早就知道高湛對四弟心懷不軌為何他就不能多留些心好好將四弟護在身旁?

他不但是笨,而且更是無能!堂堂文襄一脈,卻要讓四弟為了顧全大局身處如此骯臟不恥的局面之中而無人能成為他遮風避雨揚眉吐氣的屏障?!!

高孝琬臉色蒼白,他向來與世無爭,可第一次為自己的手無權勢,軟弱無能而感到悲愴。。。。。。

長恭為了這個家已經承受了太多,而他,高孝琬,到底為他做過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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