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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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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夏。

子莫乘一葉扁舟順流而下,高山流水,蒼翠欲滴,滿目如詩如畫的江南美景。

“公子,我被這船晃得想吐!咱們何時可以到建康呀?”熊三兒好不容易改了口不叫大人了,但是坐在船尾,使命拿荷葉當蒲扇扇著還是被南方的日頭曬出了一腦門的汗,臉色煞白,用他自個兒的話來說就是這趟南行是他的劫數,像他這種彪悍的北方漢子會折在這區區烏篷小舟上,人生恥辱!

嘔~~~~~~~~~

恥辱歸恥辱,熊三兒還未來得及喝口陳蔚然給他遞過去的水,就又扶著船檐吐得如同懷孕七八月的婦人。

“客官啊,莫急莫急,等劃過了這條支流便入了秦淮河了,老朽這小破舟也只能送大人們到這裏了。等換了大船,便不會如此難受了,哈哈哈。”搖櫓的船夫哼著山歌,一邊行舟,一邊安慰熊三兒。

“長者莫怪,我家兄長實在是自小便畏水。您這小舟自有小舟的妙處,這遠山如黛的詩畫景致,若不是輕舟順流而下,便失了味道了。”子莫在船頭,兩邊青峰娟麗,碧水潺潺柔情,縱然有個大漢吐了一路了,倒也絲毫沒有煞了風景。

“公子這廂是去建康?”船夫戴著鬥笠笑著問道。

“是,晚輩去建康探望遠方親戚,順道賞賞這南土的風情。”子莫答得順當,而船夫也是笑笑便不再多問了。

傾城少年,只帶了兩名仆從,不坐大船卻偏要搭這小舟自支流繞路進建康,其中緣故,船夫自是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一邊搖著船擼,一邊喝著節奏唱起了歌:“

管清羅薦合。

弦驚雪袖遲。

逐唱回纖手。

聽曲動蛾眉。

凝情眄墮珥。

微睇托含辭。

日暮留嘉客。

相看愛此時。”

“咳咳,我說你這唱的什麽曲子,纖手娥眉的。”熊三兒吐個上氣不接下氣,還非要和船夫耍脾氣。

“哎呀,客官看來真是北方人士,這首曲子都不懂。這乃南梁才子何遜所做的詠舞妓詩,辭藻瑰麗,手法精妙,建康城裏的文人墨客誰人不知,大兄弟,你啊,應該多讀些詩書了。。。。。。”

“你!。。。。。。”熊三兒踮著發軟的雙腳起身欲說個道理,可這小舟乘著波濤上下翻飛一般折了個彎便越駛越快,看來是快要匯流入秦淮了。

“客官們坐好呀~快到建康了!”船夫撐起了長竹蒿,吆喝了一聲。熊三兒抓著笑呵呵的正襟危坐的陳蔚然的手,兩只眼睛瞪得牛大。淺灘急流,這大漢估摸著是又要吐了。

“早知道你如此不熟水性,我就帶林子新來了。”蕭子莫使著壞心眼還要逗弄那彪形大漢,熊副隊長拼命捂著嘴巴的手一松開想要辯解,就又嗚哇一下吐了個底朝天。

哈哈哈哈哈。。。。。。船上其他三人皆是一陣哄笑。

蕭子莫一路著實不太厚道,出了鄴城,覺得筋骨都松了松,便不時拿脾氣憨厚的老實人熊三兒開玩笑。

她雖一早就把傳國玉璽獻於二叔高洋,可鄴城內一時風波難平,她領了份差事出來走走也好。

總比被二叔派的細作一天到晚盯著,還有被前朝老臣尋著機會逮到她就談什麽家國君臣心懷天下來得強!

何況她來得是江南,建康,真是求之不得。

傳國玉璽一現,蕭子莫周圍有太多的蠢蠢欲動和明謀暗算。被那劉宋的書生使臣範逸臣一番

絮絮叨叨,這本該砸得這儒生腦袋開花的玉璽竟成了是自個兒生了靈氣偏要掉於子莫手裏。

繪聲繪色,栩栩如生,聽得蕭子莫狠狠橫了那範大人一眼。瞧著大殿之上二叔高洋的精彩豐呈的臉色,蕭子莫哭笑不得。當時在場的就她,範大人,還有個侍童。範逸芳此話一出,誰還會聽子莫辯解,所謂有苦難言,有冤莫辯,只差六月飛雪。

這個範大人,不是讀書讀多了腦子一根線,便是嫌子莫命長,有意使詐呢。

“想當年,我祖父兵敗逃至五將山,姚萇逼他交出這傳國玉璽而不得,遂縊殺他於靜平寺中。。。。。。。不想我今日能親眼見著玉璽重現,真是嘆時運造化,命運弄人啊!”苻堅得見玉璽,一席話說得眾人皆是心生百味。

劉宋與南陳互疑對方私吞了這方玉璽,如今看這北齊皇帝案臺上的這方至寶,想想都五內郁結,真真是明刀暗槍白打了這些許年。。。。。。

“長恭,這玉璽說來與你有緣,你這樣便交予朕了,可心有不甘?”二叔一手撫著子莫上呈之玉璽,一面壓著眉毛笑著問她。

“臣高長恭,乃大齊子民,皇上之子民,雖機緣巧合,但也是長恭任皇宮羽林衛騎都尉一職,有保宮廷上下安危之責在身,才得以在廢墟之中得見這方至寶,實不敢有任何僭越,望皇上明鑒臣之忠心!”

蕭子莫抱拳下跪行禮,一番話說完還重重磕了個頭,擲地有聲,長磕於地不敢起。早知道這範逸芳如此麻煩,她就不該白耗那些力氣,讓這書生被砸地重度昏迷也省得他胡言亂語!什麽事情但凡經過這讀書人之手,便是麻煩!還生生杜撰成了是傳國玉璽自個兒跑她手裏,這番話,真不知會讓二叔對她動了幾回殺意。

哎!蕭子莫偷偷橫那範逸芳一眼,這人居然看她在瞥他,便故作姿態地交握了袖袍下的手,默默轉開了頭,一派無辜的情狀!

“恩。。。。。。長恭侄兒之忠心,朕自當明了!你我本就是一家,朕能得這玉璽,也是長恭侄兒相助!好啊好!高長恭聽封!”

“臣在!”

“高長恭為朕尋得創國玉璽有功,特封長恭為開府儀同三司,今日起代朕去往南地督辦黃玉石采辦一事,欽此!”

“謝皇上,臣領旨謝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蕭子莫又磕了三個頭,才敢起身。

“長恭啊,這黃玉只產於南方,又是修覆九華臺不可缺少之材料,朕將這差事交托於你了,你可受累了!”

“臣定不負皇上所托!長恭領命!”

高洋突然起意,楊愔都不免狐疑地皺皺眉頭。文宣帝怎會突然讓高長恭前往南朝?

於是,蕭子莫急急忙忙,奉旨出了鄴城。

孝琬自是放心不下子莫獨自前往,可又不能一同前去,拉著子莫關照這個關照那個,似乎她這些年就沒離開過家一樣。

九叔叔差人給子莫準備了一車的幹糧衣物,連葡萄酒和琉璃杯這等奢侈玩意兒都裝上了,子莫一看嚇了一跳,九叔這是恨不得她被綠林大盜洗劫一空好早點打道回府的意圖啊!趕緊收了收那珍貴東西,塞回車裏,從中間只挑了幾樣實用的衣物藥品,便讓侍從原車趕了回去。

子莫尋思著這九叔這次怎得不來送行了,細細一回想,大概是那天地動之時獨自甩了九叔便跑回去救人了,這高湛心思極細,一連幾天也不來找她了,便是因那事兒生氣了吧。

算了,她回來再和他賠不是。如此想著,子莫輕裝上行,身邊帶了陳蔚然與熊三兒兩人。羽林衛的事情都交由身體已無恙的林肖如,他雖未官覆原職,但手下禦林軍都知道他是蒙冤下獄,便也都服他。想來離開這些時日,羽林衛並不會出了什麽岔子。

“我家四弟承蒙二位多多關照了!”三哥還在和他們二人囑托著,似乎子莫是初次出門的孩子一樣,

“河間王請放心,我二人即便是豁了性命,也必定保高大人周全!”熊三兒抱拳,應答道。

“我們去采購黃玉石而已,你當是去沖鋒陷陣了?”蕭子莫一拍熊副隊的胳膊,把他們拉上了馬車,揮揮手與三哥道別了,“三哥,我即刻便會回來的,放心!”

子莫笑著,拉車的馬被陳蔚然趕著,叮當叮當踏開了步子,把高府和孝琬留在了身後了。

高孝琬心裏的感觸大概子莫是不會明了的。他總是這樣被四弟留在身後,明明他才是哥哥,去為高家遮風擋雨的不應該是他嗎?

子莫轉身朝孝琬揮手讓他回去吧,孝琬卻一直站在門口,沒有回去的意思,一直駐足送出了很遠很遠。

子莫偷偷回望了幾次,直到三哥的身影變成了很小的一點,但還是立在那裏。那種分別場景猶如烙印,千回百轉,不知怎麽的,引得她都有點想哭了。

“大人,高大人?你莫不是要哭了吧?哎?我們高大人這等生猛漢子怎得今日如此柔情寸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大人你與新婚小娘子生別離呢?”熊三兒瞧得倒是仔細,大著嘴巴便開始拿子莫開玩笑,說完抱著胳膊哈哈大笑。

。。。。。。。

子莫抽抽嘴角,把這揶揄的話給記下了。接下來的一路南行,熊三兒終是得了報應,也明白他家高大人如何睚眥必報,小雞肚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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