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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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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是聯誼的時間。比起前幾年來, 大環境對聚會這種事放寬了許多, 會長和學校打了個申請, 就借用了學校的活動場地來組織聯誼。

都已經是大學生了,手頭比高中初中要寬裕許多, 當天不少人都盛裝出席,男的穿著正裝,女的穿著裙子, 有中式的也有洋式的,頗有些百花齊放的味道。

“韓闖,難得你會來這種聚會。”一個高壯男生拍拍韓闖的肩膀, 頗有些意外地說,“那麽多正兒八經的宴會你都不去, 來這種寒酸的地方?”

韓闖撇撇唇, 沒說話。那天他路過二樓, 聽到一長得不錯的女生在說她會邀請袁寧當男伴,他回頭一想, 袁寧可不就是那天他見過的那個男生嗎?

也許是因為那次沖突被袁寧看見了, 又或許是因為和袁寧的事被他撞破了,黎雁秋這個月以來居然沒再管著他。想到這場聯誼的發起人是黎雁秋, 韓闖臨時起意來一趟, 其實是想看好戲。

不知道黎雁秋瞧見那女孩帶著袁寧過來時會是什麽表情。

韓闖冷漠地站在一邊, 喝著會場提供的飲料,用一張冷臉擋住所有上前來搭訕的人。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脾氣再惡劣, 成績再糟糕,再怎麽不愛理人,還是有人喜歡往他身邊湊。

韓闖不接腔,其他人也識趣地不多說,陪著韓闖在一角站著喝飲料。韓闖正盯著入口看,黎雁秋就走了過來,訝異地說:“沒想到你會過來啊,小闖。”

其他人聽到黎雁秋的稱呼都有些驚奇。小闖?

韓闖冷冰冰的目光落到黎雁秋身上,哼了一聲,沒有答話。他是來看笑話的,可不想成為笑話裏的一員。不知道這個遇到什麽事都胸有成竹的家夥,會不會因為袁寧那小子攜美而來而變臉呢?

韓闖還在想著,黎雁秋已經把一本宣傳冊塞到他手裏,說道:“你好歹也是學生會的一員,給你一本,認識認識學生會的新老成員。”

韓闖也是學生會的一員,不是他自己加的,是別人把他拉進去的。哪怕韓闖平時什麽都不做,他所說的話還是沒有人會忽略。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公平啊。黎雁秋笑了笑,沒再拿熱臉貼韓闖的冷屁股,徑自去招呼其他人。

沒等來袁寧和他的女伴,韓闖拿著手裏的冊子翻了翻,翻到袁寧所在的那一頁。其他人也湊過頭來,瞧見袁寧的照片,有人說道:“韓闖,我怎麽覺得這小孩看起來有點眼熟啊!”

說話的人是和韓闖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兩個人從光屁股時期就認識了。韓闖聞言也仔細瞧了瞧,確實有點熟悉,但又說不出到底哪兒給他熟悉感。韓闖不以為然地說:“也許他長著張大眾臉吧!”

“我去,這還叫大眾臉!”另一個人受不了,“這樣的大眾臉怎麽不長我身上!”

“韓闖可是看著黎雁秋那張臉長大的,自然覺得別人都是大眾臉。”韓闖的好兄弟毫不猶豫地把韓闖給賣了,“以前韓闖可喜歡黎雁秋了,像跟屁蟲一樣跟在人家後面。現在長大了大概覺得那是段黑歷史,見到人都冰著一張臉,生怕別人知道他們認識!”

“夠了。”韓闖臉色發黑,“閉嘴。”

他承認他以前確實很喜歡黎雁秋,黎雁秋長得好,脾氣也好,別人管他他都不服,只有黎雁秋的話他會聽。只是後來知道近乎完美的黎雁秋居然喜歡男人,他怎麽可能還像以前那樣追在黎雁秋屁股後面跑!

他可不想變成喜歡男人的變態。

韓闖的好兄弟搶過韓闖手裏的宣傳冊,看了又看,終於有點頭緒了。他仔細端詳著韓闖的側臉,說道:“我知道的哪裏像了!你們看他這雙眼睛是不是和韓闖有點像!鼻子和嘴巴也挺像的,就是比韓闖軟和一點,沒有韓闖這麽冷。要是他也擺出嚴肅的表情,活脫脫就是韓闖幾年前的模樣!”

“是嗎?”其他人都拿不準是不是真的是這樣。

“噢,差點忘了,你們那時都沒認識韓闖啊!”韓闖的好兄弟拿著宣傳冊說,“我去找黎雁秋問問,黎雁秋那時經常和韓闖待一起,肯定能看出來!”

韓闖伸手搶過宣傳冊,順便擋住了對方:“不許去。”他面上平和,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袁寧像他嗎?這小孩和幾年前的他一模一樣?黎雁秋認出來了嗎?

如果認出來了,為什麽黎雁秋會看上個長得和他很像的小孩?韓闖心突突直跳。

韓闖的好兄弟不解地望向韓闖。

韓闖冷冷地說:“沒看見人家正忙著嗎?”

黎雁秋確實很忙。他是這次聯誼的主辦人,又善於交際,大部分人到場後都會湊上去和他說上幾句話。他即使說到口幹舌燥了,面上也不會流露絲毫不耐煩,依然滿面笑容地與一個又一個人應和。

小小年紀的,手腕已經和大人差不多了。仔細想想,他們都邁過了二十歲的坎,也算是實實在在的成年人,會這樣倒也不奇怪——

韓闖收回目光,又往宣傳冊上的照片看了一眼。像他嗎?他對這個沒什麽概念,畢竟他照鏡子時都不太註意自己的五官。他眼裏看到的自己和別人眼裏看到的他,很可能是不一樣的。

韓闖收起宣傳冊。這時又有一批人來了,韓闖一下子認出了裏頭那個女孩子。那女孩確實挽著一個男生的手,不過那男生不是袁寧,而是宋星辰——宋家據說能力很強、很有潛力的長孫。郝家和宋家都不是老牌世家,但建國後也算是“常青樹”一樣的存在,兩家的孩子走到一起倒也算般配。

那女孩不是說會找袁寧當男伴嗎?

韓闖正疑惑著,黎雁秋又轉了過來。也許察覺韓闖難得地將視線停留在一個女孩身上,黎雁秋說:“那是郝家的獨生女,叫郝小嵐。她身邊那男孩叫宋星辰,他們是一起長大的。怎麽?你看上了?”

韓闖盯著黎雁秋看了一會兒,開口說:“他們和你那小孩也很好?”

“我那小孩?”黎雁秋一楞,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笑著說道,“那天鬧得不太愉快,都沒來得及解釋清楚。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他只是想氣氣你才默認了。”

韓闖目光鎖在黎雁秋臉上,見黎雁秋神色自若,拿不準黎雁秋是不是在糊弄自己。他見過黎雁秋撒謊,那神情和平時根本沒差別,任誰都看不出這種“好學生”會說出連篇謊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韓闖冷哼一聲:“我管你和誰廝混!”

黎雁秋皺了皺眉,見韓闖不怎麽留意郝小嵐那邊了,頓時明白剛才只是自己的誤會。黎雁秋說:“那你好好玩,我去招呼招呼其他人。”

韓闖看著眾人有序地進場,明明都還是半大學生,一個兩個卻都學著大人模樣談笑應和,而黎雁秋又是其中最出色的一個。可想而知如果進入了社會,黎雁秋會如何得心應手!

為什麽這麽完美、這麽優秀的黎雁秋,會喜歡男的呢?韓闖百思不得其解,有些待不下去了,對陪自己過來的幾個人說:“我先走,你們玩。”

其他人都知道韓闖的脾氣,沒有挽留,目送他離開。他們對聯誼挺感興趣的,大一的學妹們看起來真不錯!青春靚麗、單純可愛!

韓闖帶著宣傳冊回了家,心裏還是藏著很多疑問。黎雁秋和袁寧真的不是那種關系嗎?黎雁秋真的不喜歡袁寧嗎?那個叫袁寧的小孩……真的長得像他嗎?

韓闖回到家,問了在家裏幫傭的齊嬸相冊放在哪兒,拿了相冊回房間。他拿的是他少年時的那一本,裏面很少獨照,大部分都是他和黎雁秋的合照。因為那時他不愛拍照,別人來找他他都不耐煩地拒絕,只有黎雁秋是他沒法拒絕的。

韓闖翻了好幾頁,才翻到一張正臉照。頓了頓,韓闖打開帶回來的宣傳冊,翻到袁寧所在的那一頁,一比對,發現果然眼睛有點像,鼻子有點像,嘴巴也有點像。照片把人定格下來了,倒是比見到真人時更容易對比出結果來。

真的很像。

黎雁秋會註意到那小孩,是因為那小孩和他很像嗎?

韓闖安靜了一會兒,把相冊往後翻,看見照片上滿是不耐煩表情的自己。在那個滿臉不耐煩的自己旁邊,永遠有著笑容完美的黎雁秋。

有時候搭著他的肩膀,有時候拉著他的手,有時候把他整個人抱在懷裏——那時他應該還在長高。

即使是現在,黎雁秋也沒有改變過這樣的態度,還是偶爾會管著他,還是會當著別人面喊他“小闖”——唯一的不同,是他知道了黎雁秋的性取向,是他覺得黎雁秋是喜歡男人的變態。

韓闖合上相冊。他想起那天袁寧說,就算是變態也不會變態到你頭上。他和黎雁秋是表兄弟,黎雁秋當他是親弟弟一樣管著——黎雁秋喜歡男的還是喜歡女的,和他有什麽關系?

韓闖合上相冊,把它放到一邊,又看向宣傳冊上的照片。莫名地,他覺得上面的袁寧看起來也沒那麽惹他厭煩了。

晚上黎雁秋過來與韓老爺子下棋。韓闖在韓老爺子門外候著,等黎雁秋從韓老爺子書房出來了,他走上前粗聲粗氣地喊道:“黎雁秋。”

黎雁秋有些意外,畢竟這幾年韓闖簡直避他如蛇蠍。他說道:“怎麽特意等在這兒?”

“我有事跟你說。”韓闖邊說著邊往樓下走。

黎雁秋看著韓闖背影一會兒,跟著韓闖走下樓,走到外面的花園裏。他沒有說話,只靜靜地望著韓闖。

韓闖說:“我想清楚了。”他臉色有點嚴肅,“你喜歡男的喜歡女的都和我沒關系。”

黎雁秋點頭。本來就是這樣的。即使韓闖反應再激烈,再怎麽把他當變態。他也不可能為韓闖改變自己的性取向。

韓闖說:“只要你不在外面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廝混,我會幫你瞞著外公他們的。”

黎雁秋笑了,他擡手揉了揉韓闖的腦袋:“謝了。”其實他不在意外公他們知不知道。韓闖覺得外公最疼他,其實不然。他只不過是韓闖的磨刀石而已,只有他敢管韓闖,而恰巧韓闖也聽他的——所以表面上看起來他是外公最疼愛的外孫。至於他父親,那就更不用說了,他巴不得那男人早點知道——知道他不僅讓外面那女人墮了胎,還會讓他從此斷子絕孫。

韓闖見黎雁秋有些出神,避開了黎雁秋揉弄自己頭發的手,冷冰冰地說:“手別亂動!”

黎雁秋黯然地收回手,語氣滿是惆悵:“我一時高興,忘了你當我是變態……”

黎雁秋幽沈的嗓音讓韓闖心裏發悶,忙說:“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黎雁秋轉開臉,嘆著氣說:“你不用說了,我明白的。”

韓闖一把抓住黎雁秋的手:“我說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黎雁秋把臉轉回來,臉上滿含笑意:“我知道。”他再次伸出手,可著勁揉韓闖腦袋,“小闖還是這麽可愛。”

韓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瞪著黎雁秋老半天,轉身就往屋裏走。

黎雁秋說:“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雖然他不喜歡黎家,不過該回去還是得回去,否則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麽阿貓阿狗跑進裏面去?

韓闖頓步,轉頭說:“你在這裏等著,我去開車。”

黎雁秋微訝。

韓闖沒再吭聲,去車庫把車開了出來,開到黎雁秋面前。黎雁秋笑了笑,上了車。到底是自己教大的小狼狗,有良心的!

另一邊,方家姥爺已經安置好了。他和陳奶奶看見牧場時都喜出望外,袁寧說是小牧場,他們都做好了條件不會特別好的準備,沒想到會是這樣大的牧場!

只待了一天,方家姥爺兩人就愛上了這個地方。雖然是深秋,但牧場這邊同樣美麗!牧場的工人們最近都在忙著儲蓄牧草和別的東西,好讓動物們熬過這個冬天。一天下來可以做的事情非常多,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充實而歡喜的笑意。

真是個叫人一住就會喜歡上的地方。

袁寧見方家姥爺滿意,頓時也安心了。入夜之後,羅元良找了過來。比起少年時那瘦如柴骨的模樣,羅元良的身板兒如今結實多了,還是一樣高,只是氣勢遠不同於從前。

袁寧一見到羅元良就歉疚地說:“羅哥你辛苦了,我沒什麽時間過來,平時都是你在管著牧場,現在還把姥爺接過來。”

“沒什麽。”羅元良說,“他很有經驗,尤其是在管理森林方面。”雖然守林人是程忠負責找的,但森林的開發依然是羅元良負責。羅元良自學了很多課程,甚至開車去市區和一些專家討教過許多遍,但真正規劃時還是不夠全面。

袁寧知道羅元良不會說謊,頓時也放下心來。他想到山裏的小白虎,忍不住問:“羅哥你見過林子裏那只小白虎了嗎?”

羅元良搖頭。袁寧上次離開時和他們打過招呼,說山裏有老虎,可他沒發現,別人也都沒發現,應該是那小老虎藏起來了。羅元良說:“野豬倒是見過幾次,好像還是以前那幾只,長得挺大了,腿腳卻很靈活,忠叔他們一過來就跑得沒影。”在他面前倒是不躲,好像還記得當初是他餵它們牛奶的。

袁寧說:“野豬們都惦記著你呢!”

羅元良說:“忠叔發現最近有人偷獵,巡邏力度加大了。”他們自己也有獵槍,不過不常用,主要是提防野獸發狂。偶爾他們也想打點鳥吃,不過想到袁寧一向愛護這些動物們也就作罷了。他們不差這點吃的。

野生的東西也不一定好吃,處理起來還麻煩,不如吃牧場自產的或者到周圍村莊裏買。

聽到有人偷獵,袁寧不由擔心起來。他說:“我帶你去見見小白虎吧!讓小白虎認認人,遇到危險可以來找你求救!”

羅元良“嗯”地一聲。他與袁寧相識得早,知道袁寧有許多地方與別人不一樣,並不覺得袁寧說的“老虎認人”是異想天開——他自己也有著馴養動物的本領。

袁寧找著小黑,讓小黑帶他和羅元良去著小白虎。小黑註視著羅元良一會兒,點了點頭,跑在前面帶路。

羅元良看著小黑敏捷的身姿,面上沒什麽表情,心裏卻有點驚訝。小黑至少和袁寧一樣大了,精神卻還是這麽好,動作也還是這麽靈活,真是了不起。

袁寧跟緊小黑,領著羅元良上了山。小黑挑的顯然是近路,可又不會太難走,這帶路的本領連在山裏活動慣了的羅元良都覺得自己不如它。

兩人一貓往山上走了約莫二十分鐘,幽亮的月光就照亮了前方的水澤。這潭子藏在深林間,滋潤著周圍的草木,讓它們在寒冷的深秋也迸發出強韌的生命力,密密地長了一片。

察覺有人走近,翠綠的草叢中探出顆圓圓的腦袋,圓溜溜的眼睛亮極了,讓那原本應該威風凜凜的“王”字都添了幾分可愛。瞧見來的是袁寧,小白虎歡喜地躥了出來,高高興興地跑到袁寧腳邊。

袁寧蹲下,抱住小白虎的脖子,伸手摸摸它柔軟的頸項。他轉頭對羅元良說:“這就是小白虎了!它好像長大了一點呢,上個月見到它時它個頭比這要小一些!”

羅元良聽著袁寧興致勃勃的介紹,也註視著小白虎。和袁寧向他介紹過的所有動物一樣,這只小老虎看起來也通人性,看著圓頭圓腦的,一雙眼睛卻很精神,認認真真地聽別人談論自己。

一般人想要逮住這小老虎恐怕不容易。

袁寧陪小白虎玩了挺久,又正式向小白虎介紹羅元良,讓它如果遇到危險就去找羅元良求救。小白虎認真記住袁寧的話,又嗅了嗅羅元良的氣味,又扭身鉆回了草叢裏。小白虎撥開草叢後袁寧才看見後頭藏著塊大石頭,看來這是小白虎今晚睡覺的地方。

袁寧和羅元良一起下山。袁寧說:“羅哥,我們也認識好多年了呢!”

羅元良點頭,目光落在袁寧身上。雖然確實認識了很多年,可袁寧看起來卻一點都沒變,對牧場和動物們的喜愛一點都不減。

袁寧說:“羅哥你準不準備到外面去看看?”羅元良很小的時候就來到牧場這邊,自那以後大多數時間都呆在牧場,即使出去多半也是為了牧場的事。袁寧轉頭望著羅元良,“外面的世界大得很,也許羅哥你出去以後就會有想做的事。”還有想在一起一輩子的人。

羅元良說:“不想。”

袁寧擰起眉:“為什麽?”

羅元良說:“現在很好。”

這幾年牧場越辦越好,不少人也動了自己弄個牧場的心思,不止一批人來找過他,說想請他去給他們管理牧場。

羅元良平時也少不了和人打交道,總覺得外面的人和牧場裏的人不太一樣。牧場裏的人大多是他親自挑的,脾性都很不錯,平日裏幹活很賣力,相處起來也和和氣氣,連爭吵都很少有。

他不喜歡改變現在的生活狀態。他覺得現在就很好了,為什麽還要到外面去找自己想做的事?

羅元良沒興趣,袁寧也不多說。羅元良的人生是羅元良自己的人生,他雖然把羅元良當成非常重要的朋友,但也不能對羅元良選擇的生活指手畫腳。

袁寧說:“那牧場接下來還是拜托羅哥你了!”

羅元良點點頭。其實袁寧還是變了一點的,以前袁寧都直接喊他的名字,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卻改口喊他“羅哥”。別看“羅哥”聽起來更親近,實際上卻和直呼名字有著一定的不同。

羅元良記性好,沒有小黑在前面領路他也能準確無誤地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回到山下時,月亮已經高高地掛在山上。兩人齊齊回到牧場,穿過遼闊的草甸,看見了明鏡般的池塘。

月光撒在水面上,隨風泛起了鱗片似的波紋。荷花已經謝了,荷葉也已經幹了,只剩下脆弱的枝幹在隨風搖曳。

袁寧說:“明天可以把蓮藕挖出來,然後請人來清塘泥了。”他記得每年快到冬天的時候羅元良都會叫人來清理池塘。

羅元良說:“塘泥味道挺大了,明天挖藕就好,塘泥等你回學校後再叫人來清。到時讓方老先生先搬到我們那邊去。”

袁寧說:“你決定就好!”

羅元良正要說話,餘光卻掃見了一個站在洋房前的頎長身影。他頓了頓,對袁寧說:“小章先生過來了。”大部分人都喊章先生叫章先生,到了章修嚴這邊自然就喊“小章先生”。

袁寧一楞,循著羅元良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見了倚在門前等他回來的章修嚴。大哥居然回來了!

袁寧轉頭和羅元良道別,蹬蹬蹬地跑了過去:“大哥!”

章修嚴點點頭,擡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羅元良。羅元良是袁寧很重要的朋友。這人學習能力很強,辦事能力也很強,把牧場和森林都管理得井井有條。不愛說話,不愛和人打交道,但把什麽都看得很清楚。

除了和袁寧交好之外,羅元良似乎對這世上的任何人都沒有半點在意。在羅元良看來,和人交朋友對他來說還不如多給馬兒梳理一下鬃毛。

章修嚴平靜地和羅元良打招呼:“謝謝你送袁寧回來。”

羅元良頓了一下,搖頭說:“不用。”他轉身往工人們居住的新樓房那邊走,高大卻瘦削的身影很快沒入月色裏。

袁寧說:“大哥你回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忙到傍晚才忙完。”章修嚴說,“想到你應該也忙,也就沒有打電話直接找過來了。”畢竟是熱戀中,他們一周本來就只有周末是空閑的,其他時間即使見了面也是倒頭就睡,遠不如周末適合說說話談談心。

袁寧也很想章修嚴。為了能和宋星辰一起在首都大學學生會站住腳,他們都把學生申訴委員會的事當成重大挑戰來完成,忙得連和章修嚴見面的次數都少了!

袁寧拉住章修嚴的手,和章修嚴回到房間,把門和窗子都關嚴了。自從上次在山上一起睡之後,章修嚴就不再拒絕他的“同睡”邀請,只是他們都有太多事要忙,所以即使見了面也沒多少心思做別的。現在方家姥爺的事解決了,學生會的事也解決了,袁寧一身輕松!

可一看到章修嚴眼裏藏著的血絲,袁寧又心疼了。他把章修嚴推進浴室,和章修嚴齊齊洗了臉刷了牙,換好睡衣鉆進被子裏。

兩個人都躺進溫暖舒適的被窩以後,袁寧主動向章修嚴解釋:“我剛才帶羅哥去看小白虎了。羅哥說最近這邊有人偷獵,我怕有人會打小白虎的主意,所以帶羅哥去給小白虎認一認,如果真的有事小白虎可以找羅哥。”

章修嚴說:“我知道。”沒見到袁寧的時候他已經把所有可能的理由想了一遍——要不然看到羅元良和袁寧一起走回來時他不會那麽平靜。可即使是這樣,章修嚴還是忍不住叮囑,“即使小黑和羅元良都很厲害,你也不要經常在夜裏往林子裏跑。”白天的森林已經很危險了,更別提是晚上。要是遇上不聽小黑話的野獸或毒蛇怎麽辦?

袁寧乖乖點頭。他說道:“大哥你睡吧,你這段時間都沒好好休息,都能看見黑眼圈了。”哪怕章修嚴偶爾也會到“夢裏”休息,精力也是有限的。

大哥壓力太大了!

章修嚴聽出袁寧話裏的關心,心中一軟,把袁寧輕輕抱進懷裏:“我不會把自己累垮的。”

自從知道袁寧的空間可以讓他的睡眠變得更有質量,空間裏的食物也能補充精力,章修嚴已經把工作量翻了兩番。要不是怕跟著自己幹的下屬們累死,他還可以更忙一點。

他想要走快一些。

更快一些。

知道袁寧會擔心,章修嚴沒有多說。他合上眼,漸漸有了睡意,抱著袁寧進入夢鄉。

袁寧還醒著。他看著熟睡的章修嚴,忍不住親了親章修嚴的臉頰。感受到章修嚴灼熱的鼻息噴在自己臉上,袁寧臉微微發紅,又親了親章修嚴的嘴巴。

袁寧偷親完了,心滿意足地挨著章修嚴睡覺。

第二天一早醒來,袁寧發現自己被什麽東西頂著。他睜開眼,擡手揉了揉眼睛,往身下看去,發現自己和章修嚴下面都支著帳篷,只是規模有點不一樣。

袁寧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章修嚴的大帳篷。

章修嚴驀然睜開眼。他繃緊臉,有力的手掌牢牢地攥住袁寧的手掌,不讓袁寧繼續幹壞事。

袁寧一本正經地說:“晨勃是正常生理現象,代表我們都是健康的男人,而且平時沒有縱情聲色!”

章修嚴看著袁寧微微發紅的臉蛋兒,耳根也燙了起來。他說:“不要胡鬧。”說著他起身下了床,把自己鎖進浴室裏。

袁寧笑瞇瞇:“大哥,昨天是學生會的聯誼呢!小嵐一直慫恿我去參加,還讓我當她男伴,宋星辰就跟她說我有女朋友了!”

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大概是章修嚴擰開了水龍頭。

袁寧一點都不氣餒,繼續說:“小嵐說讓我帶女朋友給她看,我說不行,你不願意跟我去的!小嵐就說肯定是你害羞!”

章修嚴:“……”

他關上門是想冷靜冷靜,結果袁寧一直在外面說話,他滿腦子都是袁寧的聲音、袁寧的樣子。

章修嚴看著底下沒有消停跡象的帳篷,有點想打開門把外面那個對著門說個不停的小混蛋按在床上親個夠——

章修嚴猛地回神,咬牙甩去腦海裏的香艷畫面。

這小混蛋!

他真是高估自己了,事實上在袁寧面前他從來就沒有什麽原則、從來就沒有什麽自制力!

章修嚴把水放得更大一些。

袁寧聽著浴室裏的動靜,樂得不行,不再故意和章修嚴說話了,只高興地在床上打滾。大哥果然很害羞!

章修嚴過了許久才從浴室出來。袁寧從床上坐起來,抱著章修嚴的脖子親上章修嚴的臉頰:“大哥,以後我一定帶你去小嵐她們面前嚇她們一跳!”

章修嚴扣住袁寧的腰,註視著袁寧微微發紅的臉蛋和盈滿笑意的眼睛。

袁寧很緊張。

章修嚴莞爾:“去刷牙洗臉吧!”

袁寧:“…………”

袁寧灰溜溜地鉆進浴室,認認真真刷牙洗臉換衣服。

就在他垂頭喪腦地走出浴室時,整個人就落入了章修嚴的懷抱裏。

袁寧心怦怦直跳。

章修嚴吻上了袁寧的唇。這是章修嚴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給袁寧這麽熱烈的吻,不是在“夢裏”,不是在喝醉後。

袁寧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口。

他緊張地懷抱住章修嚴,努力學著跟上章修嚴猛烈的親吻。

直至袁寧的唇微微發紅,章修嚴才從上面離開。他啞聲說:“不要引誘我,寧寧。”

袁寧臉頰發燙。

他感受到章修嚴壓抑著的欲望了。那是比他激烈一千倍、一萬倍的欲念,只是因為他還太小,所以章修嚴才從不表露。

袁寧把章修嚴抱得更緊,把腦袋埋進章修嚴懷裏:“大哥,我們該去晨跑了!”

章修嚴點頭,松開環抱住袁寧的雙臂,把袁寧把沒拉好的運動服拉鏈拉上。兩個人踩著秋霜跑了一圈,回來時發上都沾著點霧水。方家姥爺已經起來了,見他們頭發都濕了,殷切地拉著他們進屋,又去廚房給他們煮了姜湯。

姜湯熱氣騰騰。

袁寧和章修嚴動作很一致,都一口把姜湯灌完了。袁寧還不忘誇道:“喝進去整個人都熱辣辣的,暖和!”

看著他們兄弟倆這麽親近,方家姥爺很高興,吃完早飯就讓袁寧不用陪著自己了,他和陳奶奶慢慢適應這邊的生活。

這時羅元良找了過來,說起挖藕和清塘的事。袁寧拉著章修嚴一起下池塘挖蓮藕。入秋之後池塘漸漸旱了,水很淺,只沒到他們的小腿。

章修嚴沒幹過這樣的事,一開始有點生疏,經袁寧和羅元良提點之後才漸漸熟練起來。兩個人齊心合力,很快挖出了許多白白胖胖的蓮藕。袁寧把蓮藕搬到車上,和羅元良、方家姥爺他們道別。

章修嚴休息了一整晚,眼底的血絲沒了,眼下的黑眼圈也沒了,精神非常好。他親自開車回市區。路途有點遠,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話聊天比較方便。

一路上章修嚴和袁寧商量起擱置了一個月的“坦白”計劃。上次章先生有事先走了,他們也都事務纏身,一拖就拖到現在。

再這麽拖下去,說不定又碰上過年了。章修嚴不願意袁寧一直掛心著這件事。章修嚴說:“趁著這次章修文他們不在,我們和父親坦白好了。”

袁寧有點緊張:“好。”

章修嚴見袁寧眼底滿是忐忑,問起了袁寧在學校的情況。說起正事,袁寧那點小緊張慢慢散了,和章修嚴細細地說起這段時間他和宋星辰他們忙著的事,接著又提到黎雁秋給他特訓。他說道:“黎學長還說帶我去他家一趟,見見黎老爺子,也不知是什麽時候。”

黎老爺子是棋壇泰鬥,要是能得黎老爺子指點一下,說不定他真的能殺到決賽裏呢!

章修嚴說:“機會難得,你應該好好把握。”

袁寧轉頭看著章修嚴一本正經的側臉,心裏又甜又澀。大哥總是這麽正經!哪怕看到他和羅元良或者和黎學長單獨出去,大哥也會先幫他把理由想好!如果大哥的伴侶不是他,指不定會被人騙了呢!

袁寧很想往章修嚴臉頰上親一口,又想到正在馬路上、章修嚴正開著車。他只好正襟危坐地坐在副駕座上,時不時用餘光瞄著章修嚴。

到了半路,章修嚴把車開進加油站,讓加油站的員工把油箱加滿。等回到駕駛座上,他睨了袁寧一眼,側過身按在安全帶上,啪地一聲,袁寧身上的安全帶松開了。

袁寧楞楞地看著章修嚴。

章修嚴往他嘴巴上親了一下,動作很快,快得連袁寧都以為那是自己的幻覺。章修嚴說道:“安全帶松了。”他若無其事地把安全帶重新系回袁寧身上。

袁寧:“……”

這時加油站的員工過來了,說道:“先生,八十五塊。”

章修嚴爽快地付了錢。

員工顯然是個多話的人,見袁寧臉蛋發紅,不由說:“車裏是不是太悶了,看這小孩臉都給悶紅了。開車的時候可以把車窗打開,別總關起來啊!”

章修嚴嚴肅地點頭答應:“好,謝謝提醒,我會的。”

袁寧:“……”

大哥好像學壞了!

——還是跟他學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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