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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刻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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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回到家,袁寧打電話給上次偶遇的記者。他把記者的電話給了沈晶晶母親,總不能不和記者說一聲。電話打通後,袁寧略去一部分事情,把沈晶晶弟弟的情況告訴記者。

記者說:“她還沒有打過來。”

袁寧說:“對不起,沒經過你同意就把你的電話留給了她。”

記者笑著說:“這有什麽,我還得謝謝你呢!正巧我想找些人了解一下國內自閉癥患兒的現狀,我會等她的電話。”

袁寧聽記者這麽說,也就放下心來,掛斷電話去飯廳吃飯。章秀靈免不了又問袁寧剛才和誰打電話。袁寧同樣沒提沈晶晶的事,只說有個同學的弟弟患有自閉癥,他和章修嚴正巧遇到了掌握這方面資料的記者。

薛女士問清了自閉癥是怎麽回事,嘆了口氣說:“真是可憐的孩子。”

章修文知道薛女士容易傷感,機靈地轉開話題:“我這兩天看了日歷,發現今年大哥可以過生日呢!”

袁寧楞了一下。沒有人跟他說過章修嚴的生日,他都不知道章修嚴的生日在哪天。他看向章修嚴,想開口問,又覺得這顯得太不關心大哥。正猶豫著要不要偷偷問問章修文他們,就看見章修嚴看了過來,口裏吐出一個日子:“29號。”

袁寧明白了,章修嚴的生日是29號。現在是二月!袁寧以前就註意到了,並不是每年都有29號的,至少他這兩年跟著二嬸撕日歷的時候都只有28號。難怪三哥說的是“大哥今年可以過生日”!

薛女士和章修文、章秀靈商量起到時該怎麽慶祝。袁寧不由也思索起來。該給大哥送什麽樣的禮物呢?如果也只是送賀卡的話,大哥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夠用心,同樣的禮物送兩遍?

一直到晚上,袁寧都還在想著這件事。

袁寧覺得自己不把禮物定下來,是不可能靜下心看書做題的了。他把家裏人在心裏過了一遍,悄悄摸出房間,跑到章先生書房前邊敲門邊小聲喊:“父親!”

章先生說:“進來。”

袁寧推開門走進去,又把門帶上了。他跑到章先生書桌前,看了眼桌上那高高的文件,忍不住說:“父親每天都這麽辛苦啊!”

章先生說:“沒什麽辛苦的,都是些常規文件。”他看著袁寧,“有什麽事嗎?”

袁寧喉嚨動了動,把話來來回回地想清楚了,才勇敢地開口:“父親您可以告訴我大哥喜歡什麽嗎?”

這問題可把章先生難住了。章修嚴不愛流行音樂、不愛球類運動、不愛大部分少年人愛的東西,對吃喝住行也沒有什麽特別的要求,衣服只要舒適就好、食物只要可口就好。章修嚴唯一一次親口承認“喜歡”,對象就是眼前這個小豆丁。除此之外,他還真沒聽章修嚴承認過他喜歡什麽。

章先生說:“為什麽來問我?”

袁寧楞了楞,說:“我覺得父親應該是家裏最了解大哥的。”雖然章先生話不多,但給袁寧的就是這樣的感覺。章修嚴平時負責管著他們,所以在他們面前都維持著兄長的威嚴,不輕易表露自己的喜怒。而薛女士身體不好,精神也不好,沒有太多精神註意這些事情。想來想去,章先生才是最佳的詢問對象。

章先生沒想到袁寧居然會這麽說。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家裏的事章修嚴管得比他多,不過仔細算起來的話,和章修嚴交流最多的人確實是他,畢竟很多事章修嚴得先請示他再去做。

為了袁寧這句話,章先生認真思索片刻,開口說:“你們姥爺一直很遺憾,沒能和一個老朋友冰釋前嫌。那個老朋友是個刻硯人,你們姥爺年輕時和他很要好,常常是你姥爺給他畫畫,他照著你們姥爺的畫刻硯臺。那時在硯廠裏最厲害的就是你們姥爺這個朋友,還被到硯廠巡察的常務委員誇過。”

袁寧認真聽著。

章先生說:“問題也出在這個常務委員這裏,後來這常務委員出了問題,連累一大片人被撤職清查,硯廠在不久之後也倒閉了。當時你們姥爺這位老朋友已經是硯廠廠長,被調查之後坐了幾年牢,出來後就和你們姥爺鬧翻了,再也不願與你們姥爺相見。”說到這裏,章先生頓了一下,“你姥爺病倒那兩年,最牽掛的就是這件事。”

袁寧明白章先生的意思了:“如果能讓這位老爺爺給姥爺刻一個硯臺,大哥一定會很高興的吧!”能了結最在意的姥爺的遺憾,章修嚴肯定會很開心。

章先生點頭。他說:“我可以把地址給李司機,讓他負責把你送過去。不過不管有沒有成功,你都得準時回來,免得媽媽擔心你。”

袁寧的心直打鼓,忍不住問:“我能不能多去幾遍?”既然對方連姥爺病重都不願相見,只去一趟的話很可能無功而返。

章先生說:“可以。”

袁寧高興地說:“謝謝父親!”

章先生說:“你能這麽用心地替你大哥準備禮物,我也很高興。”他看著袁寧,“我的生日是7月13號。”

袁寧:“……”

父親是在向他討禮物嗎?他沒有聽錯吧_(:3」∠)_

袁寧說:“我記住了!”

袁寧回到房間,取出筆記本,準備把章先生和章修嚴的生日都記到上面。他寫下章先生的名字後,頓了頓,索性把全家人的名字都寫上去,然後去敲章修嚴的門。

章修嚴打開門讓他進房。

袁寧說:“大哥能不能把大家的生日都寫給我!”如果他能提前知道的話,就更有把握拿到那位老爺爺刻的硯臺了,現在只剩下不到半個月,就算那位老爺爺願意刻,也不一定能趕得及啊!袁寧決定邊去找那位老爺爺邊準備別的禮物,免得到時趕不上。

章修嚴見袁寧已經在筆記本上認認真真地寫上全家人的名字,伸手接過袁寧手上的筆記本和筆,刷刷刷地把每個人的生日寫上。

袁寧見章修嚴不假思索地把日期都寫出來,就知道章修嚴把所有人的生日都記得很清楚。

所以大哥看著雖然冷冰冰的,心裏卻特別特別溫柔!

袁寧說:“那我去看書了!”

日子又恢覆了往常的平靜。

第二天傍晚,袁寧被李司機載著去找薛家姥爺那位老朋友。從李司機口中,袁寧了解到薛家姥爺這位老朋友姓葉,叫葉文光。葉老居住的地方離章家不遠,大概十五分鐘車程,只不過光景卻不大相同。比起章先生口中的大硯廠,這地方實在太小了,只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四合院,周圍都是搖曳生姿的竹子。

這邊並不是適合栽種竹子的地方,可這一帶的竹子卻長得格外好,經冬之後也沒有萎敗,筆挺的竹竿反而越發精神,覆被的白雪和冰棱消融後,又露出了青翠欲滴的竹身。袁寧還是第一次看到長得這麽好的竹子,眼底滿是驚嘆,跟著李司機沿著鋪滿竹葉的小路走到四合院前,敲了敲大門上的獸環。

很快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過來把門打開。見是兩個陌生人,少年疑惑地問:“你們有什麽事嗎?”

袁寧說:“你好,我想找葉老先生,請問他在家嗎?”

少年說:“在的。不過你們是什麽人,找爺爺有什麽事?”

“我想來求葉老先生刻一個硯臺。”袁寧說。

“這個的話,得看緣分了,爺爺他很久不給生客刻硯。”少年側身把門稍稍打開,“進來吧,我帶你們去見爺爺。”

袁寧跟著少年走進四合院,轉過兩邊屋檐,就看到一個老人坐在那,削瘦如竹的手握著把平口刀,一刀刀地打硯底,時而淺敲,時而重鑿,坑窪不平的硯石在他手中漸漸變得平整漂亮。

袁寧見老人目光如炬、運刀如飛,手又穩又快,暗暗驚嘆在心,停下腳步不再上前,屏住呼吸看著老人的動作。

天空飄起了細雨,屋檐把雨都擋住了,只偶爾有幾滴雨水順著風飄進來。老人放下手中的平口刀,也放下手中的硯石。他看向袁寧,一雙眼睛不見絲毫渾濁,銳利得跟鷹隼似的。

袁寧說:“您真厲害!”

老人看著袁寧明亮的眼睛,莫名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他問道:“你是誰家的孩子?”

袁寧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叫袁寧。”他頓了頓,還是如實回答,“我的大哥叫章修嚴,他馬上要過十四歲生日了,我希望您能幫忙刻一個硯臺。”

章修嚴?章?老人目光一利。他冷笑說:“又是你們?你們還真是陰魂不散!凡是跟姓薛的有關的,都不要再來找我!”老人轉向少年,“你別什麽人都放進來!”

袁寧知道自己被討厭了,但卻不願就這樣離開。他蹲在老人面前,看著老人面前擺著的硯石。這是石頭吧?居然能把石頭削平,真的很了不得。袁寧仿佛沒聽到老人的逐客令,好奇地問道:“我們寫字時會用到硯臺,它們都是從這種灰不溜秋的石頭變來的嗎?”

老人瞪著他。

老人沒有回他,但也沒再趕人。他繼續拿起硯石,仔細把不夠平齊的地方細細理平。

等老人打完硯底,袁寧也站起來,禮貌地向老人道別,跟著李司機回家去。

第二天傍晚,袁寧又踩著點來拜訪。少年見他年紀小,昨天又呆了挺久,也就把他放了進去。袁寧依然沒打擾,只在一邊看著,觀察老人的刀法,觀察老人的動作,甚至觀察老人專心致意的神色。沒有提到“薛”字的時候,老人都是這樣心無旁騖。

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曾經的好友,為什麽鬧得那麽不愉快,連對方最後一面都不願去見?

被拒絕相見的人滿懷遺憾地去世了,那麽拒絕相見的、依然活著的人呢?袁寧有些茫然,這麽覆雜的心情,他現在還沒辦法體會。

袁寧乖乖等老人忙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動物木雕。

那是只可愛的小松鼠,耳朵和尾巴上都有著長長的毛,明明是那麽小的木雕,卻把它雕刻得惟妙惟肖,好像能數清耳朵上到底有多少毛毛。它有著鉤子一樣的爪子和半閉著的雨傘一樣的尾巴,看起來仿佛隨時會躥到樹上,用這爪子和尾巴倒吊在樹枝上面。

袁寧說:“這是我一個朋友雕的,他才十四歲,您看看他是不是很有天賦?”說起羅元良,他的話滔滔不絕地往外倒,“他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寄住在謝爺爺的牧場那邊,每天都幹很多活。但他從來都不會累,每天還會去山裏走一趟,找藥材和藤蔓和木工先生交換糧食。他這手雕工就是從木工先生那兒學的!”

老人聽著袁寧的話,心裏不甚在意,不過還是擡眼看了那松鼠木雕一眼。等看清了那松鼠木雕的模樣,老人著實吃了一驚。這樣的雕工,居然出自一個十幾歲少年的手?

袁寧一直註意著老人的神情,見老人被吸引住了,頓時說起更多的事來:“這是羅元良送我的,還有另外九只,都可愛極了,不過我沒帶過來。您想看看嗎?您想看的話我明天把它們全帶來!”

老人說:“好,你帶來。”

終於讓老人再次開口說話,袁寧高興地走了。

老人的孫子納悶地說:“爺爺,他不是來求你刻硯的嗎?為什麽好像只是來跟你說說話?”

老人眼皮動了動,淡淡說:“我怎麽知道?”他雖然厭惡薛家姥爺,但也沒辦法一直對個半大小孩冷著臉。袁寧要來,讓他來就是了,反正他怎麽都不會松口,這小孩難道還能抓著他的手逼他刻硯不成?

袁寧確實已經放棄讓葉老給章修嚴刻硯臺當生日禮物,不過他很喜歡看葉老刻硯,看著就覺得心裏很寧靜。每天到這邊來待個半小時,感覺整個人也跟著平靜下來。

袁寧坐李司機的車回家,車子開到章家附近時,袁寧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袁寧坐直了身體,對李司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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