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晚漫無目的地不知道朝哪走去。

雖然她覺得是漫無目的，但是內心裏似乎有個聲音告訴她，她是在朝著某個特定的地方走去的。

真的嗎？

如果是真的，那又是哪裏呢？

這份奇怪的感覺究竟是因為什麽？

朝晚努力地保持著腦袋的清醒，觀察著周圍樹木的變化，她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往樹林深處走。

可是自從來到了這片空間，她就覺得自己的判斷特別不靠譜。

好多想法好多行為先於自己的意識而發。

她的意識並沒有指導她該怎麽做，但是似乎潛意識操控了這一切。

然而這份潛意識是從何而來的？

朝晚隱隱約約有感覺它不是屬於自己的。

茂密的樹木逐漸稀疏，視野愈漸開闊。

她總算明白心底那份確認是屬於自己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不是自己之前去到的精靈族邊界嗎？

只不過又有些不太一樣。

邊界上守衛的士兵數量並不如之前見到的那麽多，身上的裝備也不如之前所見的，就連刀槍上的寒光也少了幾分，臉上的神色是不同於那批士兵的輕松悠閑。

她以為自己會停下，她覺得自己應該停下。

但是她的腳卻仍舊不由自主地朝前邁，向著守在那裏的兩個精靈士兵走去。

肩與肩交錯的時候，她感受到自己很自然地擡起手，臉上自然地帶出一絲笑容。

一切都不受控制。

而且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如今嘴角揚起的弧度，同往日裏並不一樣。

屬於她的笑容，要麽是真而淡的，要麽是假而標準的，要麽是冷而嘲諷的。

絕對不會如現在這般，笑得真誠而又溫暖。

她不用看那兩個士兵的神色，都能猜到他們臉上的反應。

覺得很開心。

因為這笑容就像冬日裏的暖陽溫暖人心，也像黑夜裏的明光照徹人心。

但是這份笑容不應該屬於自己。

還未想明白，她又感受到自己聲帶的振動，隨即招呼聲脫口而出。

很清脆，很陽光，不同於自己聲線的平淡。

一下就可以聽出來，這不是自己的聲音。

那這份聲音是屬於誰的？

這個身體又是屬於誰的？

自己現在是什麽情況？

心裏的疑惑會不自覺地表現在面上嗎？

他們會看得出來自己的異樣嗎？

疑問一個接一個地冒出，她盡全力維持住躁動的內心，觀察面前的情況。

兩個士兵也笑著擡手回了個招呼。

一切像是發生過無數遍一樣，自然到絕對的日常。

她冥冥中能感覺到，自己現在這個身份在精靈族內的地位並不一般。

她也猜到，大概接下來自己就能知道這具身體具體是誰了。

緊接著她就聽見兩個士兵一同開口：“歡迎回來，尊敬的伊斯坦大人。”

朝晚：？！

並不是什麽意料之外的回答。

因為她是翻開了伊斯坦的日記才來到了這裏。

她更關心的是，自己的意識能決定這具身體的行為嗎？

這是個幻境，還是她穿越了時間回到了從前？

她恰巧瞥見了樹下的一株熟悉而又不常見的藥草。

想摘下來。

她的腦子裏瞬間劃過自己走近那棵樹，在那株藥草旁邊蹲下，按照采集藥草的標準把它放進包裏帶走的畫面。

這想法一閃而過的同時，她感受到這具身體腳下步子一變，朝那株草藥走去。

緊接著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那樣上演了。

看來在小事上自己還是可以控制這具身體的。

不過如果碰上大事，她想都沒想過。

先不說游戲只有無限趨於0的可能允許這樣的情況，就算這只是個重現當年歷史的幻境，改變歷史走向的事情她還是幹不出來的。

接著她感受著這具身體繼續朝精靈族腹地走去。

路上似乎見到了一個熟人。

伊斯坦老遠就擡起了手，腳尖微微踮起，朝那個精靈大幅度地揮手，大聲喊道：“樂芙。”

遠處那個精靈也很高興地朝她揮手，隨即朝她跑來。

跑近後直接一把撲到了她的身上。

伊斯坦都有些承受不住這沖力，朝後退了兩步才站穩身子。

樂芙附到她耳邊低語：“你又出去練習咳咳了？”

像是在談什麽禁忌的事情。

她沒有明說練習什麽，但是伊斯坦很明顯是懂的。

“嗯。”

見到伊斯坦點頭，樂芙的神色瞬間嚴肅了。

她拉著她到了一邊的角落，四處張望了下，確定沒有其他精靈在附近後她才壓地聲音，用著恰巧只她們：“我聽說最近有……”

她說著頓了頓，惹得伊斯坦一陣疑惑。

朝晚感受到這份疑惑就好像是自己產生的一般，沒有任何違和感。

這種體驗，還真的……

新奇。

一言難盡。

樂芙擡起手朝上指了指，繼續道：“在傳，說……”

而後她又頓住，指了指伊斯坦：“在接觸聖光。”

朝晚：？

她稍微花了點功夫才把這一串話連了起來。

“聽說最近有上面的人在傳伊斯坦在接觸聖光。”

樂芙口中的聖光是指牧師的聖光？

是說伊斯坦在學習牧師的能力？

很明顯伊斯坦也沒能馬上明白自己這時而跳脫的好友話裏的意思。

兩人之間沈默了好半晌，伊斯坦才遲疑地開口：“是說他們在傳我？”

“傳我學習牧師能力？”

樂芙頭點得如小雞啄米。

伊斯坦的眉頭瞬間皺起了。

準確來說，朝晚瞬間感受到自己這具身體的眉毛蹙起，擰成一團。

“這怎麽傳出去的？”

樂芙再左右看了一圈，手朝她招了招，兩個人靠的更近了。

樂芙就差附在她耳邊吹氣了：“好像是路水。”

“路水？”伊斯坦驟然提高了音量，眼睛都瞪大了，很明顯是完全沒意料到。

樂芙瞬間擡手捂住她的嘴，伸出食指貼在自己的嘴唇上。

“小聲點，這事我也是偷聽到的。”說著她拉著伊斯坦坐下，背靠樹幹。

“我以生命樹起誓，接下來我所說的一切皆為親身經歷。如有假話，天打雷劈。”

這話把伊斯坦嚇到了，在她話音落下後滿臉不同意地拉住了她：“這麽起誓做什麽，我還不相信你嗎？”

樂芙嘿嘿一笑：“這不是有路水嗎？”

害怕你會因為路水的事情不信任我。

伊斯坦當即眄了自己這個最好的朋友一眼，擡手用力她的眉心，點得她的整個頭不受控制地往後揚了揚，順便揪了下她的尖耳朵。

“你和她能比嗎？”

樂芙聽著這話當即抱住了她，頭在她懷裏上下左右蹭了蹭：“嗚，我可太喜歡你了。”

“我也是。”伊斯坦說著回抱住了她。

朝晚從記憶裏找出了樂芙這個精靈。

伊斯坦和樂芙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

上學前天天一起在精靈族內四處探險，上學時一直是同學。從精靈學校畢業後兩人雖然因為志向不同分開了，但每天還是保持聯系。見不了面就書信交流。

她記得書上描述的是，後來樂芙對學習牧師技能的伊斯坦給予了不可缺少的幫助，最後也隨著伊斯坦一起離開了精靈腹地住進了人類的城池。

不過對於這一段經歷，那本書寫的特別簡略，基本上是幾筆就帶過了。

耳邊響起的樂芙的低語喚回了朝晚的思緒。

“我不是跟著利斯塔在學習嗎？”

利斯塔是精靈史上最有名的一位長老，因為他是促成精靈與人類達成一致中不可或缺的一個人物。

如果說伊斯坦是這個偉大決定的提出者，那利斯塔是這個決定的執行者。

樂芙能跟著利斯塔學習，本應該也能成為同樣優秀的精靈。

不清楚最後發生了什麽。

伊斯坦點頭。

當時這件事可是震驚了整個精靈族。

想成為利斯塔學生的除了樂芙還有路水。

這兩都是伊斯坦的好朋友，所以他們是怎麽競爭的，她沒有過多的關註。

她害怕自己難免會表現出對樂芙的傾向。

結果出來的時候，她起誓在努力地練習牧師的治療術。

相當於半閉關的狀態。

最後她是走在路上聽到身邊三兩的路人在討論，才知道是樂芙成為了利斯塔的學生。

她一開始覺得很理所當然，準確說是沒什麽可意外的。

在她的觀念裏，樂芙能力可要高路水不少。

但聽了幾個精靈討論後她才發現大家都挺震驚的，一開始基本沒有誰看好她。

突然這段關於當年的記憶莫名出現在了朝晚的腦海裏。

但這不應該是她的記憶，而是伊斯坦的記憶。

這可真是神奇的體驗。

就像是小說裏描述的，穿越之後突然一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的感覺。

“然後昨天利斯塔讓我去長老住的地方找他，我在裏面迷了路，結果就聽見路水在和他的師傅聊起這件事。”

說著她扯了扯伊斯坦的衣角：“他知道你這件事吧？”

伊斯坦應了一聲，但雙眼有些許無神。

不在狀態。

大概她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吧。

朝晚現在像是占據了這具身體一般，所以她能感受到伊斯坦的情緒。

恍若本來一片平靜的海面逐漸起了波浪，隨著樂芙的敘述海浪愈發洶湧，最後驟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忽然浪起，掀舞一葉白頭翁。”①

而她就如在這片不平靜的海上駕著一葉孤舟，用盡畢生的力氣控制著這葉孤舟不會一百八十度翻轉最後沈進海底。

作者有話要說：

① 出自蘇軾（詞名我忘了）我太喜歡蘇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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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沙信和伊斯坦之間的關系不太一般

嗯，所以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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