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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同生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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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陽將人請進門時,沈千容的姿態已然全然放松下來。只她懶懶的倚在桌前,眉眼間盡是倦態。

來人如一陣風的飛奔到沈千容跟前,生怕她再消失不見。

“我可找到你了!”柳之祁於她對面坐下,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沈千容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拇指無奈的揉了揉額頭,“你找我何事?”

柳之祁不能不察覺她的冷清疏離,可他有求於人,又異常心虛,只好訕訕的笑笑,“我和梧秋的事……”

“柳公子!”沈千容陡然轉過臉,面色上的笑意端是虛與委蛇,只怕面前之人看不明白那假笑。“昨日我被人隨意丟在一個院子裏,你們過了數個時辰才找到我。今日,我竭力隱藏,你用同樣的時間找到我,這便是你的誠心?”

柳之祁愈發無言以對,面色窘迫恨不得遁地離去。可他費盡心思,如何能半途而廢。頓了頓便站起身,雙手抱拳,躬身而立,“我求你,賜我情花蠱!”

沈千容無比驚異的身子猛地後撤,偏又無路可退,如此,只得一眨不眨的凝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語氣再不似平時輕快,姿態恭謙仿佛換了一個人。

沈千容楞怔許久才緩過神,微啞的嗓音泛著濃濃的慵懶。

“柳之祁,情花蠱不是這麽用的。”當時,她特意讓千陽露了消息給他,她會同沈家探親的隊伍一道來長安,不過是尋一條靠近葉闌青的路,不料,他竟也如此執念。

柳之祁聽出她對他稱謂的變化,全然不理會她具體說了些什麽,只陡然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只要你賜予我情花蠱,你要我做什麽我都願意。”

“柳之祁!”沈千容不由得加重了語音,“你們之間錯過的這幾年,你可曾想過,她為什麽寧肯在街頭賣包子也不肯多看你一眼?”

柳之祁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一會兒才沈重道,“這是她的驕傲,是她的自尊。”

“你既知道,為何又要勉為其難?”

柳之祁頗是落寞的垂下頭,“所以,我來求你。”

沈千容瞧著他那般萬般神傷的模樣,不由得揚了揚唇角。末了,凝著他詫異的眼眸微弱的嘆息一聲,“柳之祁,你可曾相求?就像現在這般為了讓我成全你,這般相求?”

柳之祁一怔,默然的搖搖頭,“從未。”

他一貫是揚著下巴的,何曾求人?

沈千容伸手越過桌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許你該低下頭,況且,你們的時間大概不多了。”

“什麽意思?”柳之祁驚異的瞧著她。“何謂時間不多了?”縱然求得心上人要費些時日,亦不該是時日不多的情形。

“戰事在即。”沈千容不理會他的焦急,懶懶道,“兒女情長,自當暫時擱淺。”

“你……”柳之祁擰眉看著她。她的身上似乎總有千萬謎團,他自以為撩開了一些,卻是不曾想到後面還是霧霭重重,無得遇見真面目。

“你果真要陪他征戰沙場?”柳之祁一臉探究。他初次聽聞,對這女子自是萬分敬佩,可也並未全然當真。

沈千容悠悠然,“如何?這便是我來到這裏的目的。”

“可是……”柳之祁不能不蹙眉,“我……”他抿了抿唇,到底是沒忍住,頗是疑慮道,“你既是蠱女,我……這話原本不該我來說,但是,你為何不給他下蠱,彼時他看上你不過是瞬息之間的事,何必如此麻煩?沙場征戰,刀劍無眼,你一個柔弱女子,可非兒戲?”原本,昨夜她昏睡去,葉闌青早已探過她的底。她的內力頗弱,僅是比尋常人強一些,頂多也不過是鬥得過街上的流氓混混,卻是萬萬不能與真正懂得武功之人相比。

沈千容無畏的笑笑,清麗的眸子裏仿佛有星星閃爍。“因為我相信哪!我信我自己,終會讓他愛上我。”

“可是……”柳之祁欣賞她的自信,敬佩她的姿態。但他仍是不解,哪有人放棄捷徑偏要走那條波折萬千的路呢?

“方才我說,‘這情花蠱可不是這般下的’你不聽,我這就細細和你說一說。”柳之祁垂了垂下巴,只聽她不疾不徐道,“這情花蠱雖說是有萬般好,但它終歸是蠱。是蠱便有不可避免的厲害。”

“這蠱,確然是一生一人。但卻非心意之事。是被下此蠱者,一生都再碰不得旁的女子,男子如是。一生一人,同生同死,連折磨病痛都是感同身受。所以啊……”沈千容狡黠一笑,“我才不要給他下情花蠱,倘或他死了,我豈不是不能獨活。”

柳之祁沈靜許久,方才懵懵然道,“原是這般道理,竟是我會錯意了。”他聽得一楞一楞的,早已忘卻了來之前還有另一人的叮囑。

“是呀!”沈千容懶懶的托著一側臉頰,“你同梧秋的問題,本就不是心意之事,下蠱本就是求而不得的強求,她心內本就有你,是不必如此麻煩的。現下,不過是她心氣高了些,縱是落魄,也不能容忍自己就這般委身於人,如似憐憫。”

“是是是!”柳之祁連連應聲,徹底醒過神來。“不能下,這蠱不能下。回頭聖旨一下,我自是要同葉兄上戰場的,彼時生死不由人,我怎能連累了她?”

沈千容滿意的眨眨眼,可唇邊的笑意還未曾溢出,困意就再次席卷而來。她正要開口送客,柳之祁便頗有眼力見的起身告辭,“我這便去找她,無論如何都要求她一個允準。”

沈千容送走了柳之祁,還未及關門,千陽就陡地立在門前,嗓音沈靜冷清,“方才葉闌青也來了。”

沈千容驚異的看著他,還未及追問為何不事先告知於她。千陽已是垂眸冷冷道,“我不是他的對手。”

看來這是打過了!

沈千容琢磨著千陽語氣裏的那一絲不悅,陡然歡快的撫掌跳起,差一點,就要雀躍的原地轉圈。“當真?”

千陽下意識間有些驚異沈千容換臉似的反應,卻也不過瞬息間就又懂了。如此,便悶悶道,“當真!”

沈千容心情愉悅,似乎連困倦都弱了些。她之前還想過,興許可以找機會試一試他們兩個的身手,看誰更厲害一些。

果然,不愧是她瞧上的少年將軍。

然她擡手關門,關至一半的時候陡然看著仍舊屹立不動的千陽,“怎麽?可是他還說了什麽?”

千陽終於擡起眼,那雙長久以來都沒有任何表情的眼眸,此時依舊漠然的瞧著她的眼,一字一頓道,“他說,你到底是何人?”

“你回答了?”沈千容急促的追問,生怕他說錯一個字。

千陽垂下眼,搖搖頭。

沈千容深吸一口氣,細白的手指撫在胸口,倒抽一口冷氣。“……那便好。”

有些事,隱藏的太深,反而不好輕易暴露在陽光之下。

另一端的葉闌青,卻是在回府後輾轉難眠。

那個狡黠如狐貍的女子,同柳之祁說起戰事,說起僅見過一面的梧秋小姐,甚至於,說起他們故意拖沓的相救,都是了然於心的淡然。

這樣的女子,不得不讓人驚慌。

可他不知為何,翻來覆去腦海裏停留的卻是她輕佻恣意的笑聲,和那句不以為然的話語。

她說,“我才不要給他下情花蠱,倘或他死了,我豈不是不能獨活。”

她分明是玩笑的語氣,他亦沒有當真。可心底到底是存了些疑慮,她為何不肯下情花蠱?那些借口或是真實,能說給柳之祁聽,卻不能讓他拿來解決自己的疑慮。

這到底是為何?

葉闌青久久不能入眠,最後索性穿了衣裳,燃了燭火,翻了本舊書一字一字的看。燭光微弱,但仍將他的面目映得清晰。他將過了及冠之年,這會兒卻是難得懶散,墨色長發垂在身後,亦能隱隱看出往日的少年模樣。

天色將將泛白,他便拎了劍於院中揮舞。及至早飯的時間,父親命人傳喚,他才洗漱,收拾妥當,而後抵至父親的院落。

這院落比他的還要破舊些,他提過不止一次修繕一番,但每每被父親嚴詞拒絕,他便收了心思。

“父親!”葉闌青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得了允準方才坐在葉義一側。

母親早年過世,這家中除了父親的那幾房夫人,便也只有他們父子二人。父親慣常不與他一同吃飯,想來今日是有要事。

葉闌青吃罷飯,下人收拾了桌椅。葉義方才於門前負手而立,“你同陳小姐的婚事,該訂下了。今日,我便命人上門提親。”

“父親!”葉闌青下意識叫的急,鎮定了一下,方才直直的凝望著葉義的後背,“還望三思!”

葉義陡然轉過臉,臉色明顯沈了幾分,“你這是不願意?”葉闌青還從未如此違拗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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