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斯閑微笑問：“我怎麽不知道薇薇還有個司機呢？”

老張也哈哈一笑，回答：“蘇先生要是不信，可以直接問傅小姐。”

這回答真是滴水不漏，打得好一手太極。衛斯閑只好試著開門見山：“恕我冒昧，張先生在此，是誰的意思呢？”

老張註視著衛斯閑的眼睛，笑容稍微淺了些：“我們先生是個低調的人，他如果想要衛先生知道，會親自跟您說的。呵呵，抱歉了。”

衛斯閑告別老張離開醫院的時候，腦中還回響著那聲皮笑肉不笑的“呵呵”。

真是……一個司機都這麽難纏，那背後的人真是……

“薇薇不會誤入歧途了吧。”啟動車子的時候衛斯閑心裏咯噔了聲。

他已經猜到傅迷薇背後的男人非富即貴，但以傅迷薇的性子來講，對那些所謂的富豪及各種二代們，她一貫是保持敬而遠之的態度，不然當初也不會輪到他。

可是現在，屬於他的黃金時代，已然過去。

難道說……

衛斯閑想到國卿那句話：總不會因為跟自己分手的打擊太厲害，所以傅迷薇忽然間轉了性情？

揪心。

衛斯閑驅車離開醫院，第一時間卻不是回公司，而是來到了之前傅迷薇出事的茶樓。

另一方面在醫院裏，傅迷薇正試圖趕國卿離開。

拋去他有個人的行程要趕的因素，醫院裏人來人往，十個裏面起碼有四五個認識他的，還有二三個認識她的……可謂危險很大，另外，還有記者們目光爍爍地盯著。

國卿則不放心她一個人留在這裏，兩人正扯皮，幸好助理小朱飛速趕到。

國卿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先走了，他並沒有如衛斯閑一般發現司機老張，只是看看周圍有沒有記者，就把連帽衫的帽子扣上，滿懷心事匆匆離去。

病房裏小朱問：“薇薇姐，這到底是怎麽了，你可嚇死我了，好端端怎麽暈了。”

傅迷薇笑笑：“沒什麽，小事兒，我不想留在這裏，你給我辦理出院手續吧？”

小朱搖頭：“這可不行，小閑哥哥交代了……”忽然間發現自己失言，忙捂住嘴。

傅迷薇怔了怔，就猜到是衛斯閑打電話跟小朱通過氣，一笑：“原來你私底下還是跟他有聯絡啊。”

小朱忙抓住她的手：“薇薇姐，你別生氣，我就是……就是覺得你們太可惜了，小閑哥哥畢竟也不錯……”另外的原因是她很討厭那個綠茶。

傅迷薇垂了眼皮：“過去的事了，有什麽可惜的呢……”

病房內微微沈默，小朱試探著問：“薇薇姐，你這次暈倒，真的……跟你喜歡的那個人沒有關系？”

傅迷薇慢慢轉過臉去，小朱見她這樣，又驚又怒：“真的是嗎？薇薇姐，如果是這樣，那麽你幹嗎還……”

“我不想說了，”傅迷薇擡手，捂住臉，讓自己平靜：“給我安排出院吧，我不想留在這裏。”

小朱左右為難，不知該不該聽她的。

病房的門被人輕輕一敲。

小朱回頭，見一個有些年紀的大叔，微笑著站在門口。

“你是？”小朱站起身，起初還沒認出來，繼而恍然：“啊……是之前的司機大叔啊。”

張司機呵呵一笑，目光跟傅迷薇一對，點點頭，走了進來。

小朱看看他，又看看傅迷薇，她有心想說幾句，卻因不了解內情，不知從何下嘴，又看兩個人分明有話說的樣子，只好嘆口氣：“那我先出去下。”

小朱退出後。張司機微微俯身：“好些了嗎？”

傅迷薇不看他：“張叔怎麽來了？”

張司機回答：“我聽說有事，少不得過來看看，周先生現在在機場，那邊天氣狀況不好，飛機都停了，又說您的手機打不通……”

傅迷薇看看身旁的手包，張司機忙給她拿來，她沈默了會兒，才摸出手機，按了按，原來是沒電了。

不知為何，居然覺得松了口氣。

不用立刻面對他，是好的。

甚至連聽到他的聲音，都無法想象會是怎麽樣。

張司機在旁看著，也像是松了口氣：“原來是沒電了，傅小姐，不如用我的手機……給周先生打一個？”

傅迷薇沒想到他會這樣提議，擡頭看他：“啊？”

張司機已經掏出自己的手機：“之前周先生找不到你，著急的很……好不好？”看著傅迷薇猶豫的模樣，張司機一笑：“我給您撥號……”

傅迷薇來不及阻止，張司機低頭按通了號碼，把手機放在傅迷薇手上：“你們慢慢聊，我……在門口等。”

傅迷薇眼睜睜看他轉身走到門邊，她低頭看著手上的電話，只覺得像是一枚炸彈，擱在她的身上，那一聲聲地嘟嘟聲，就好像是炸彈的倒計時。

有一剎那，她很想把這個手機遠遠地扔開，或者砸爛。

周予明坐在候機大廳內。

沒想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到現在，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機場發了黃、色暴雨警報，取消了二十幾架航班。所有人被阻滯在大廳內，多數的都入住了安排的酒店，但周予明卻不想離開。

這兒對他而言已然是一個孤島，如同囚籠一樣將他困在被雨水浸沒的島中央。

他撥打了無數次電話，卻總是得不到回應，然後他看到了那個視頻。

在茶樓前，傅迷薇暈倒，被衛斯閑抱著上了車。

他看著那張蒼白無力的臉，看著她被衛斯閑抱走……慢慢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

然後邁步往外走去。

助理老白還以為他要回酒店，也知道他心情不好，邊走邊安慰說：“現在這個天氣沒有辦法，先回去休息一下，等明天走也好。”

“我不能等。”周予明淡淡地回答。

“啊？”老白目瞪口呆，“可是……”

周予明低頭，滑到手機上一個名字，接通。

老白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周予明微微轉身：“你好，我是周予明……嗯，對，我有件事，要找李先生……好的謝謝你。”

老白張口結舌：“你是在跟……”

周予明伸手，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掛機之後，周予明繼續往外。快要走出航站，已經可以看到外頭很大的雨點從天而降，砸在地上，化作白花花地水汽。

周圍除了幾輛車，已經無人。

加上時不時閃過的電光，陰郁的天色，一切恍若末世來臨。

老白如熱鍋上的螞蟻：“哥，你要不要再想想？這個太冒險了，不行的！咱不能玩兒命啊！”

周予明置若罔聞，試著仍撥傅迷薇的手機，卻總是不通。他只好掛機。

正在這一刻，有電話接入。

他低頭看一眼，是張司機。

他隨手點了接聽：“餵，怎麽樣？”

電話那邊一片寂靜，然後，是一聲很微弱的響動……很難以形容，周予明腳步猛然剎住，有些不能相信地：“薇薇？”

一聽到他的聲音，傅迷薇眼中的淚，就如同裹著整個港島的雨水。

她竭力壓著心頭冰冷的震顫：“是我……”

周予明喉頭動了動：“現在怎麽樣了？”他竭力將聲音放得溫和平靜。

傅迷薇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睛已經通紅：“周……我有件事想問你。”

他的心也忍不住悸動起來，像是有寒流湧入，包圍：“薇薇……”

“你、你從什麽時候註意到我的……”

“在很久之前，在我剛出道不久的時候，”他匆忙回答，握緊了手，“我本來想跟你說，但是……”

“但是，但是有個人跟我說……”傅迷薇聽到上下牙齒碰撞，發出很冷的格格聲：“當年……有一次……我被……”

“不要聽，不管她說什麽，都不要聽，”周予明擡眸，看到窗玻璃上的水流，恨不得即刻飛到她的身邊，“我很快就回去了，你等我！我親自對你說。”

傅迷薇幾乎喘不過氣來，聽到他的聲音裏，有雨聲嘩啦啦的聲響，就像是此刻她的世界一樣。

她握緊拳頭抵著胸口，疼得無法自已：“我只想知道……當年那個人，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你？”淚劈裏啪啦地打在手上。

周予明站在航站門口，水汽撲面而來，弄得他整個人都似濕漉漉的。來接的車無聲停在跟前，雨水打在車頂，發出巨大聲響，水花四濺，有一滴飛在他的臉上，冰涼晶瑩，如一滴淚。

他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沈默。

然後。

“是我。”

漫天風雨裏，這個聲音最為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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