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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不可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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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迷薇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茶室的。

深一腳淺一腳,就像是踩在泥沼裏,下一步或許隨時都是無底洞。

甚至都沒察覺跌在地上時候身體的疼痛。

走出了茶室,眼前人潮湧上來,令她窒息。

腦中有個聲音拼命尖叫,而眼淚早已失控,水霧封鎖了雙眼,讓她看不清前方的光景。

就像是一個人走在荒涼的平原,或者走向絕望的末世。

混亂中有人推了她一下,身體毫無預兆地往旁邊歪倒。

瞬間她有種會立刻倒地死去的預感。

直到有人及時自人群中沖了出來,將她抱住。

傅迷薇聽到有人在耳畔叫著她的名字,她卻想不起是誰。

記者們見忽然有人沖入,本來一楞,繼而有眼尖的大叫:“這不是衛氏集團的新任繼承人嗎?”

“是衛斯閑!衛斯閑!”

“衛先生請問你跟傅迷薇是什麽關系?真的是情侶嗎?”

因為面孔太過出色,因此連專攻娛樂新聞的記者們竟也深深記住了這位財經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嘈雜的聲音喚醒了傅迷薇的記憶。

她睜了睜眼睛,看到眼前那張熟悉之極的臉。

“衛斯閑……”傅迷薇喃喃喚了聲,淚重迷糊了雙眼,像是要握住最後生機似得叫:“衛斯閑……”

她哭著叫了聲,再也撐不住。

衛斯閑用力抱住傅迷薇,她雙眸緊閉,臉毫無血色,不知是淚還是汗,將她鬢角的頭發都打濕了,貼在臉頰上。

她的下唇上,甚至有一道深深血痕。

衛斯閑將她打橫抱起。

“麻煩請讓開!”他的雙眼發紅,見前方讓出一條路,毫不猶豫地大步沖了出去。

這幾天一直陰天,港島像是一只伏在海上的巨龜,沈浸在淒風冷雨中。

因為天氣原因,拍攝暫停,已經比預期時間拖晚了一天,原本可以及時趕回去接她的。

這讓周予明很不高興。

一大早起來,將窗簾打開,外頭是大廈環抱的海景,整個霧蒙蒙地,仍是個悶悶地陰天。

雨絲打在玻璃窗上,留下錯綜覆雜的痕跡,像是一只無形的手,在織一張巨大的奇異的網。

周予明皺起眉,此刻在彩雲之南,必然是陽光燦爛吧……她在那裏呆了一個多月,他居然連探班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以後一定可以有機會,跟她同游那個陽光總是閃亮的像是金子一樣的地方,人在那種環境,一定也會變得心情愉快。

他面對著窗外陰測測的雨絲出了會兒神。

才不甘不願地面對現實。

沐浴過後,周予明想起來……最糟心的,他剛才居然還做了個噩夢。

正是這個夢,讓他提早驚醒。

去樓下吃了早餐,因為太早,餐廳裏都沒有幾個人。

遇到了幾個粉絲,並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年輕,都是穩重成熟的成功人士,很有禮貌地跟他寒暄了幾句。

周予明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變好。

仿佛是因為那個夢,又或者是連日的雨,深深影響到他。

他往外走的時候,拿起手機撥號,手機裏回應他的,卻是那個: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他一直打了三遍,才驀地醒悟,此刻傅迷薇應該在飛機上。

周予明挑了挑眉,自嘲自己無端的神經質跟反應遲鈍。

但是在進了電梯按樓層的時候,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於是,在這個仍舊是雨絲綿綿的,晨光乍現的清早,劇組的成員們緊急集合。

原因是導演改變了主意,決定把那一幕戲,從陽光燦爛改成下雨天。

當然最初的起因,並不是因為導演禁不起拖,事實上大導是以“拖”出名的,最出名的一次是,他握著幾個超級巨星,跟一隊精銳的拍攝人馬,駐紮野外整整一周,結果卻沒有拍成一幕戲。

據說導演在等他想要的場景。

所以導演忽然一反常態可以解釋為他的腦袋被什麽踢了。

或者是奇跡出現。

在纏綿陰翳的細雨之中,在泛著淡淡藍黑色的晨曦之中,本場戲的主角慢慢地自臺階拾級而上。

侍從在旁邊打著一把極大的黑色雨傘。

而他同樣一身黑色大衣,腳步不疾不徐,踏上最後一級後,黑傘傾斜,傘下的人慢慢擡頭,在陰郁晦暗的天色中,卻仿佛所有光華乍現。

這是令人眼前一亮,過目不忘的容顏。

輪廓鮮明,鬢發整潔,唇角凜冽地微抿,同色的墨鏡遮住眸色,卻偏能讓人一眼認出他是誰。

風度翩翩如同最出色的君子,偏偏是最腹黑的幕後主角,霸道鮮明的氣場開啟,寰宇之間,無人能及。

剎那間,細雨,陰雲,極遠處的雷聲,都成了他的絕佳陪襯。

真正的主角光環。

導演坐在傘下,看著這一幕,原本因為改換場景而有些微詞的心忽然有了奇妙的波動。

他微微坐直了身子,凝視前方兩位主角對面而立,背景是煙雨籠罩的山麓,再往前推進欄桿之外,是大海,是高樓……神秘陰郁而氣勢磅礴,跟本片的氣氛不謀而合,相映生輝。

導演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塵埃落定。

拍攝完畢後,已經中午,周予明握著導演的手表示感謝。而導演也握著他的手表示讚賞。

卻沒有問他為什麽要提議改變場景。

當然周予明也沒有說,是因為他歸心似箭。

跟劇組各位打了招呼後,往山下而行,踏到臺階的時候,不知為什麽腦中昏了昏,竟然差點踏錯。

幸好旁邊的老白眼疾手快,將他一把扶住,幾個受了驚嚇的工作人員也飛奔來詢問安否。

周予明定了定神,笑著擺手:“沒事兒沒事兒。”安撫眾人。

下了臺階後他掏出手機,想要再撥一次傅迷薇的號碼,手機卻先響了起來。

居然是自己家裏的電話。

周予明挑了挑眉,心中還想:莫非是她?

心念一動,嘴角忍不住便多了一絲溫暖笑意,他自己把傘接過來撐好,慢步走到旁邊,才點了接通。

助理老白見他故意避開,就自己撐傘站在身後不遠等候。

卻見周予明原本微微低著的頭猛地擡起:“什麽?”

聲音這樣大,帶著驚悸,老白一嚇,忙上前一步。

雨好像比剛才更大了些,打在傘上,原本的沙沙聲變成了劈裏啪啦的聲響,像是已經紊亂的心緒。

老白見周予明掛了機,忐忑上前:“怎麽了?”

周予明微微閉了閉雙眼,艱難地說:“給我定最快的機票……現在就走……”

老白一驚:“出什麽事兒了?”

“現在就走,一刻也不能耽誤。”回答他的,卻是這不容分說的一句。

老白渾身一抖,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他不敢再問,只趕緊回答:“好好!”急忙叫了幾個人來,分頭行事。

周予明坐在車內,外面的雨已經模糊了車窗。

為了安全,司機不敢飆車,惹得他差點破口大罵,讓千年涵養毀於一旦。

他試著撥打傅迷薇的手機,卻一直無人接聽。

周予明轉頭看著車窗外,眸色如海,心底卻有波浪滔天咆哮:是她,是她,居然是她!

“是他,是他。”

“居然是他……?”

幾乎與此同時,在兩千多公裏的b市,昏迷之前的傅迷薇,正也是這麽想的。

但是兩個人的感覺,卻絕不一樣。

她暈厥過去,同時也陷入一個她此生都不願回憶的噩夢中去。

那時候的她,初出茅廬不久,春風得意,順風順水。

被譽為最有前途的年輕新人。

那一年,她認識了一個叫“小任”的姑娘,彼此在一個劇組呆過,一起演過小丫鬟,雖然她只是個配角,而她是主角。

但兩個人的感情是很好的,起碼她是這麽以為:所以當小任找不到租房的時候,她大方地答應讓她跟自己一起住。

後來的有一天,劇組殺青散夥的時候,小任告訴她,有個導演想邀她演一部戲,讓她去面談。

她本來不想去,但小任說這部戲同時也事關她的前途。

後來,她去見了那個所謂的導演,當時的她涉世未深,也沒有人告訴她該註意很多很多不能碰的細節。

她喝了酒。而且喝醉了。

然後眼前的一切都有些變形,那個人也開始對她動手動腳,幸虧她反應還在,掐著最後一絲清醒拼命逃了出來。

她跌跌撞撞回到租房,準備以後提醒小任留心這個男人。

但因為酒力發作,卻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到後來……當她有所知覺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要面對的,正是她以為的自己剛剛逃脫的噩夢,黑暗中,只聽到奇異的喘息,以及令人作嘔的接觸。

當所有都結束後,那個人已經不在。

是小任告訴她,是那個混蛋“導演”幹的。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她不能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最終選擇了逃離,瀕死一般,如果不是桃塢的陳嫂跟阿亮,她想她真的毫無生機。

只有經歷過才知道經歷何等屈辱。

所以在覆出之後,她拒絕演出任何的親熱戲,不是因為自命清高,因為她總會想起,她也拒絕出席任何的酒會應酬,因為有決不可磨滅的生死教訓。

她也杜絕自己喝醉。

唯一的兩次,都平安度過。

第一次是因為有國卿,第二次,卻是因為有他。

但為什麽,偏偏是他。

——“是,他。”

就像是有人用尖銳的冰錐刺中了心臟,這種無法接受的疼痛,讓她從噩夢般的昏迷中喘息著驚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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