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庫瓦羅終於體會到了魯斯利亞那個妹妹的潛力有多可怕，當十二點的警報聲響徹場館上空時，他成功擺脫餘下殺手的糾纏飛快趕往頂層，然後一眼就看到了倒在玻璃臺邊傷痕累累的賽爾薇恩，而後者手裏還緊緊攥著徽章。

玻璃臺四周至少躺著五具屍體，全是被帶鉤刺的鎖鏈生生勒死，可以想見，最後一刻賽爾薇恩絕對是像瘋了一樣發動攻擊，這才總算在時限內完成了任務。

“貝爾在地牢裏呢，救了他我才把徽章給你。”當時賽爾薇恩已經徹底無力動彈了，卻依然保持著淡定冷靜的姿態和斯庫瓦羅談著條件。

“餵——！你這丫頭！”

好在遠處很快就傳來了魯斯利亞的叫聲:“找到小貝爾了哦！人還活著～”

於是賽爾薇恩手指松開，頭一歪瞬間完全失去了意識。

“呀！莉莉絲！”魯斯利亞一激動差點把背著的貝爾扔下去。

瑪蒙擦了擦臉上灰土，無奈搖頭:“呀咧呀咧，還真是患難與共感情深厚的一對呢。”

“……”

考驗通過，巴利安素質得到完美證明，轉天第九代即遵守承諾，叫斯庫瓦羅去總部迎回了Xanxus牌冰雕。

不過對方似乎說要替Xanxus解凍還需要時間，所以某位首領至今還作為一個收藏品擺在地下室，以怒氣沖沖的姿態供人觀賞。

列維提議可以試試在冰雕上澆開水，沒準能燙化了，後來他就被斯庫瓦羅打了一頓——本來就受傷不輕，這下更成了重度殘障人士，成天躺在房間裏哼哼唧唧，還總被人遺忘，經常連飯都沒得吃。

斯庫瓦羅定期會給冰凍的Xanxus擦洗一番，魯斯利亞偷聽過，發現他總在嘟囔著“混蛋BOSS等你出來後如果再胡作非為老子就揍你”之類外強中幹的漂亮話，還會說“叫你以前總強迫老子上床陪睡現在遭報應了吧”……後來瑪蒙知道了這件事還特意拍照留念，以便將來設法敲詐。

簡而言之，就是生活又逐漸平靜下來，朝著所期望的軌跡行去。

是日，陽光晴好，賽爾薇恩吃過午飯就徑直上樓去，推門進了貝爾的房間。

她那日無非是體力透支，所受均是皮外傷，故而恢覆得很快，但貝爾不同，因失血過多，加之在冰水中浸泡太久導致寒意侵體，他已經整整昏睡了一個星期，每天僅靠輸葡萄糖過活，人都瘦了一圈。

這家夥……還不清醒過來啊……

她坐在床邊打量他清秀蒼白的臉，沈默半晌，禁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撥開劉海看看那雙眼睛的模樣，畢竟八年了從未如願過，只有現在才是最合適的機會。

……誰知貝爾卻驀然有了動靜，他急促地喘息著，死死抓住了身側的床單。

仿佛是陷入了可怕的夢魘。

或許是鮮血與傷痛喚起了曾經那段不堪的記憶吧，在黑暗裏無法脫身，縱使奔跑著也看不見方向，能觸摸到的只有無邊無際的孤獨無助。

他正在與那個膽怯的自己拼力抗爭麽？那是他最討厭的自己，卻也束縛著靈魂深處的弱點，不能逃離，唯剩恐懼。

賽爾薇恩收回了手指，她躊躇良久，終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貝爾？”

沒有回答。

“貝爾，別睡了，聽話。”

只有清醒過來才能掙脫夢中不真實的幻影，她很不習慣看到這樣的他，明明那個笑容張揚的壞小子才是她期待的貝爾。

貝爾咬緊牙關堅持著，突如其來的傷口劇痛讓他連嘴唇都失去了顏色，他冒著冷汗掙紮起來，直到手背上的輸液針偏離，刺破了皮膚。

賽爾薇恩傾身過去，用力按住了他的雙手，最後實在拗不過他，只好將他整個人連同被子都摟在了懷裏。

這一行為並不陌生，畢竟從小到大兩人毫無忌諱，一向是如此過來的，然而他身體的溫度真是涼啊，八年來都沒變過，好像耗盡熱量也難以溫暖呢。

大概倔強的小孩都是這樣。

“乖，很快就過去了哦，不要怕。”她很耐心地低聲哄著，慢慢撫摸著他的頭發，陽光從窗外照映滿室，將兩人籠罩在朦朧的光影中，那畫面看起來有種不真切的美感。

在她十五年的生命裏，唯一與其沈靜冷淡的性格所不符的，甚至說相矛盾的情感因素，大概就來源於這個叫作貝爾菲戈爾的少年。

那是只願賦予他的溫柔。

熟悉的暖度令貝爾漸漸安靜下來，呼吸趨於平穩，他靠在她懷裏沈沈睡了過去。

而賽爾薇恩就保持著那個姿勢整整三個小時，直到魯斯利亞進來找她。

“……天哪我的小莉莉絲你在做什麽呢？！”

“你小聲點。”她嚴肅地豎起一根手指置於唇邊，“怎麽，有事嗎？”

碧色眼睛裏滿是警告意味，潛臺詞是“把貝爾吵醒就廢了你”，魯斯利亞深刻體會到自家妹妹對自己的強烈排斥感，很明顯他如今的地位連那個問題王子的十分之一也趕不上，這個認知令他欲哭無淚，只得哭喪著臉把手中果盤放在了桌子上。

“吶，哥哥給你送吃的來了……”“哥哥”二字被著重強調。

她略一點頭:“謝謝哥哥。”雲淡風輕的回答。

然後魯斯利亞便哀哀怨怨地退出了房間，和瑪蒙一起偷窺斯庫瓦羅去了。

所謂妹大不由兄，小甜心遲早要被混賬小子搶走，這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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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貝爾悄無聲息睜開了眼睛。

時隔許久終於清醒，他感覺四肢都是疼痛麻木的，但方才夢中那種冰冷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溫暖。

他擡頭，正迎上賽爾薇恩掩映在銀色發間的漂亮眼眸。

“醒了啊。”後者很平靜地問著，隨即把他重新放到床上躺好，自己起身活動筋骨，“你再多睡會兒，我都要變僵硬了。”

“嘻嘻嘻，小賽爾辛苦咯～”

他的嗓音有點沙啞，笑容卻是一如既往的可以去做牙膏廣告，賽爾薇恩斟了杯水扶他起來，順便摸了摸他的額頭:“貌似退燒了，吃不吃東西？”

“不吃。”

“輸了一個星期的葡萄糖居然還不餓，你也挺厲害了。”

“很簡單，因為我是王子啊。”

“王子也是會被餓死的。”她沒理會這個中二病的胡言亂語，轉身準備去給他找點吃的，結果剛走兩步手就被攥住了。

這一動作牽扯了傷口，貝爾疼得倒吸一口涼氣，仍執拗地不肯松手:“嘻嘻嘻，都說過不餓了，小賽爾留下來陪陪王子。”

“……我已經陪了你一個下午。”

“那不算，誰讓你占王子便宜的時候，王子不知道。”

“……”她發現這小子著實被自己慣壞了。

然而出乎意料地沒有拒絕。

貝爾淺金的劉海整齊遮著眼睛，像以往那樣只露出秀氣的下半張臉，看不清任何情緒，但賽爾薇恩知道，他正打量著自己。

她確定再沒有誰比自己更了解貝爾了，他高興、憤怒、恐懼亦或是悲傷，如今不需要眼神交流就能給予她清楚的信息——這是種毫無理由的自信，就像貝爾也同樣有把握探清她隱藏最深的脈搏，他只對她一人撒嬌耍賴放肆天真，也只肯全心全意不遺餘力地維護她。

那屬於在歲月流逝中緩慢成長起來的，名為陪伴的感情，是刻進骨子裏的默契，是彼此心靈的回音。

“小賽爾。”

“嗯。”

“今晚也陪王子睡吧？”

“抱歉，本人還未開通陪睡服務。”

“嘻嘻嘻，王子可以答應你一切要求的哦。”

“比如呢？”

“……私房錢都給你？”

賽爾薇恩瞥他一眼:“第一，我不是瑪蒙姐有錢就做事，況且這種要求即使是她聽到了沒準都會揍你；第二，我私房錢很多，不缺你那一份。”

“……”利誘無效，貝爾開始試圖打苦情牌，“可是王子一個人會睡不著……”

“你都睡了一星期了，偶爾失眠沒關系。”

他沈默片刻，突然狡黠地揚起唇角，低頭拔掉了手上的輸液針:“那王子就不用這個了，也不吃藥了。”明目張膽的威脅。

賽爾薇恩默默把手伸向了腰間鎖鏈，半晌，又無奈地收了回來。

真想抽這小子一頓啊。

“貝爾菲戈爾，你簡直是個大麻煩。”

“嘻嘻嘻，換作別人，王子才不稀罕麻煩呢。”

“也就是說我應該感謝你咯？”

“嘛，那倒不必，你乖乖給王子當抱枕就好。”

“……”

明明她才是年紀小的那個，為什麽永遠都得扮演姐姐的角色？這不公平。

但縱使抱怨著不公平，她也終究還是面癱著爬上床，不情不願摟住他的肩膀輕輕拍著:“喏，快睡。”

貝爾笑嘻嘻反手將她環住，把臉埋進她帶著花香氣息的長發裏:“小賽爾可是比大號泰迪熊柔軟多了吶！”

“住口，當心我把你踹下去。”

“嘻嘻嘻，王子才不怕……嗯？”他擡起頭，目光凝著在她剛才被頭發擋住的右臉處，但見白皙肌膚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結痂的血痕，“這怎麽弄的？”

賽爾薇恩有點疑惑，半天才反應過來，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那天搶徽章時被人劃的，哥哥說傷口不深，不會留疤。”

“唔，還好，否則就嫁不出去了呢。”

“我想也是，那可就虧大了。”

“不過你這樣的丫頭大概也沒人敢娶吧？”

賽爾薇恩作勢要去摘他頭上王冠:“再廢話就把你扔進池塘餵魚。”

“嘻嘻嘻，你盜用BOSS娘的臺詞交版權費了嗎？”

“要你管。”

貝爾笑了起來，他伏在她耳邊，一字一句認真道:“以前不是約定好了麽？若是將來沒法嫁人，王子就勉為其難娶了你呀。”

“……或許不加‘勉為其難’四個字，我還能考慮考慮。”

“嘻嘻嘻，那好，換成‘心甘情願’。”

遇見你，接納你，再到任性地放縱自己離不開你。

我都心甘情願。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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