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 因為趙西西那條微博，以及榮與期發的各種豪車，路明月睡得不好。

第二天她起床就有些晚了。

隨便吃了點, 她把酒莊現有的幾種酒拿到車上，準備去找路程程。

她剛上車, 透過前擋風玻璃遠遠地就見來了個熟悉的客人，騎著一輛桃紅色的小電驢。

是王梁, 穿著白體恤運動褲, 腳上踩著一雙拖鞋，頭發也隨意塌拉著, 不像在城裏見到那樣時時噴著發膠根根豎起。

小電驢在車前停下。

路明月下車，煞有其事地看看天空，又看看他車籃裏放著的一瓶醬油，笑，“今天吹的什麽風？”

王梁兩腳撐在地上, 也笑，“在家待一個多星期了, 我媽讓我出來買瓶醬油, 出都出來了，就開到這來碰碰運氣, 沒想到你真在家。”

路明月知道他從前是一天當兩天用，爭分奪秒地賺錢，這次竟然回來這麽多天，心中暗暗奇怪, 不由細細打量他眼下的黑眼圈和有些頹然的面色，問：“找我有事？”

王梁收起臉上的笑意，看著她，“來投奔你啊，你先前不是說讓我給你賣酒？”

路明月挑眉，“不賣房了？賣酒可不如賣房一下子來錢多。”

王梁笑，“來你這之前我剛把南港租的房子退了。”

路明月猜測，“買婚房了？”

王梁嘴角輕扯，“分手了。”

路明月驚訝。

王梁低聲笑，“她說不等我了。我問她能不能換一處房子，首付只要一百萬，我剛好存了一百五十萬，再留五十萬裝修。結果，人家當天就搬走了。”

路明月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上次在醫院曾經提過和女朋友在一起已經六年，不由有些唏噓。

王梁像是已經過了最難過的時候，自嘲地聳聳肩，“其實我在三個月前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我同事看到她跟一個有錢人去看房子，比她原先喜歡的那套還要高檔。”

路明月心裏嘆息，卻也不好評判這個事，只問：“你不打算回南港了？”

王梁點頭，語氣認真，“你要用我的話，我就留鎮上不走了，跟著你一起打拼。”

路明月想了想，開口說道：“我現在缺個管天貓店的，剛剛起步，鋪貨營銷客服打包售後什麽都得做，你行不行？”

王梁自信地笑，“巧的很，在賣房子之前我還開過三年淘寶，賣衣服的。”

路明月點頭，“三個月試用期，不行的話我照樣會炒了你。”

王梁眼中閃過一絲光彩，仿佛重新燃起鬥志，笑，“沒問題。”

路明月現在正是用人的時候，她對王梁的主動加入其實是暗暗竊喜的。

王梁家境普通，能在這個年紀憑自己本事存到一百五十萬，已經證明他的能力不俗。而且就她以前所見，他的銷售意識，服務意識都很好，又能吃苦又有上進心，在大城市找個好工作不難，卻來她這個小廟，確實是她賺到。

不過，她想了想，也有另外一種可能。

王梁之前在病房就已經見過榮與期，微博上這次的事他肯定也有關註，他大概以為她抱到榮與期的大腿，所以很看好明月酒莊以後的發展，甚至連薪水都沒問，就決定加入她。

這樣也恰好證明這個人不僅善於觀察，而且不在乎眼前小利，目光看得比較遠。

她就更要用他。

兩人一拍即合，王梁也不多留，重新約定時間見面，先回去送醬油了。

路明月按原計劃去找路程程。

車剛在路程照相館門口停下，裏面兩個小鮮肉立馬就出來了，一口一個姐地迎上來，接著就殷勤地幫著往裏拿東西。

據路程程說，這倆徒弟名字特別拗口，他老是叫錯，幹脆給起了個簡單好記的。

一個叫小黑，一個叫小灰。

路明月覺得還挺符合。

小黑是因為每天都穿著一身黑衣服，瘦高個，短寸頭，很利索幹凈，話不多，很少笑，不過一笑就露出一口整整齊齊的牙，牙齒白的可以直接拉去拍牙膏廣告。

小灰呢，個子比小黑矮些，唇紅齒白，皮膚比很多女孩子還要水當當，額前一撮頭發染成奶奶灰，每次路明月來都見他發型打理得像是剛從理發店出來一樣。這孩子和小黑相反，話特別多，嘴還碎，不過挺機靈。

兩人顏值都不錯，估計路程程當時招人對這方面也是有要求。

路明月跟著兩個小屁孩進店裏，瞧了瞧，沒看到路程程的身影，不由奇怪，“你們老板呢？”

小灰立即回答：“昨天一早去市裏了。”

路明月驚訝，“去幹什麽？”

她幾天前就已經跟他約好今天拍第二支短視頻。

“好像有一個外拍的活，程哥原本不打算去，對方出了五倍價錢。”

小灰神神秘秘補充一句，“是個女的，我聽程哥講電話聽到的。”

“這麽闊綽？”

路明月思忖，路程程接活本就不便宜，出五倍價錢那可不算小數目。

她心裏奇怪的其實也不是價錢，而是路程程去南港的話一般都會通知她一聲，這次怎麽悄無聲息？

“富婆才不缺這個錢呢，再多也出得起。”

小灰一臉羨慕地感嘆道，“我什麽時候才能有程哥這樣的身價？”

一直沒說話的小黑面無表情吐槽一句，“等你再長十公分。”

被戳到痛處，小灰氣得齜牙咧嘴，上前就要拍他，奈何個子比小黑矮不少，小黑身手敏捷一閃就躲過去了。

小灰看看他又看看路明月，委屈地叫，“明月姐！”

路明月翻個白眼，拉住小黑，不輕不重拍一下他腦袋瓜子，義正言辭道，“你們程哥靠的是技術，好好學他的本領才是正道。”

小黑撓撓頭，“就是開個玩笑。”

路明月問：“他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小灰忙說：“他昨天走的時候說當天晚上就回，也不知道怎麽現在還不回。”

這時有客人來，不等路明月提醒，兩人就很盡職地去招呼客人。

路明月看看已經快中午，決定先去買些吃的，再回店裏等。

等她再回到店裏時，發現路程程的車已經停在她的小白旁邊。

路程程見到她也不意外，“怎麽沒打電話給我？”

路明月乍一看他從櫃臺後面走出來，面露詫異，“你什麽時候也買這個牌子的衣服了？以前不是看都不看。”

路程程臉上似是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不以為然地說：“淘寶上隨便買的，假貨，沒幾個錢。”

接著又問：“買什麽好吃的，我餓了。”

路明月心中奇怪，他明顯在轉移話題，也不戳破。

路程程舍得在攝影器材上花大價錢，卻在穿方面並不講究，一向以寬松休閑為主。不過，他買假貨她是萬萬不信的。

此時他身上這件白底暗紋的襯衫明顯不是他平常會穿的華麗風格，還有腰間那條鑲著某著名字母logo的皮帶，更是他以前壓根不會買的，他一向覺得花幾萬塊買這種東西就是在交智商稅。

怎麽才兩天沒見，就轉了性了？

實在很可疑。

“喏，蒸排骨。”路明月把飯盒放到一旁的茶幾上，隨口問：“去南港了，怎麽沒跟我說聲？”

路程程徑直坐下來，打開飯盒，狼吞虎咽起來。

“問你話呢？”

路程程低頭吃飯，“臨時決定去，走的匆忙，忘了。”

路明月看他不想多講，也就暫時壓下心中的疑問，慢慢觀察再說。

等吃完飯，兩人開始忙碌起來。

先把要上架的酒給拍了，接著又開始討論短視頻的事。

定好方案之後，路明月很認真地說：“一會先報個賬單給我，把酬勞結了再拍。”

路程程眉頭一皺，剛要說什麽，路明月伸手阻止，語氣堅決，“咱們一碼歸一碼，按你平常價格來，也別跟我廢話。”

路程程瞥她一眼，只好點頭，“行。”

兩人一直忙到晚上，路程程一工作起來就很瘋魔，簡直停不下來。

路明月昨晚沒睡好，看著精神抖擻的他，忍不住打個哈欠。

路程程坐在電腦前，頭也不回，“你去樓上瞇一會，我差不多明天給你弄好。”

路明月勸他，“要不你明天再弄，也不急這一時。”

路程程幹脆不理她了，全副心思都在電腦屏幕上。

路明月又打個哈欠，懶得回去，果真跑到樓上去。

之前拍片換了幾種妝容，她先去把妝卸了，然後和衣躺到他的沙發上。

好像剛睡著沒幾分鐘，她就被人推著腦袋弄醒了。

迷迷瞪瞪看見路程程的臉，她皺皺眉剛要發作，就見他拿著她的手機杵到她面前，“電話。”

路明月隱隱約約想起自己上樓睡覺的時候，好像是把手機落下面了。

她下意識接過手機，屋裏沒開燈，她瞇著眼也沒看清屏幕，迷迷糊糊問，“誰啊？”

“不知道。”路程程像是被打擾到工作，語氣有些不善，隨後語氣輕飄飄一句，“你看你睡的口水都流我枕頭上。”

隨即轉身下樓。

路明月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嘴角，哪有口水，再看看身下沙發上，也沒他半個枕頭。

他說什麽鬼話呢？

她重又閉上眼睛。

“路明月。”

手機裏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冷得她一哆嗦，也立即聽出這是誰的聲音。

有病吧，大半夜打人電話！別以為他長得帥，就可以為所欲為。

她按亮屏幕，時間是十一點。

好吧，是她睡早了。

她坐起身，清清喉嚨，“餵？”

“你在哪？”聲音聽起來依舊冷冽。

“路程程這兒。”

“做什麽？”

路明月揉揉眼睛，“睡覺啊。”

電話裏的沈默持續五秒。

路明月想了想自己這話好像有些不對，剛要解釋，電話“嘟”的一聲掛掉了。

她怔楞兩秒，輕哼一聲，繼續躺下睡覺，心情卻開始有些煩躁起來。

不一會，手機突然又響起來，嚇她一跳。

這次是微信視頻。

接連響了幾聲，她才接起。

榮與期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看身後背景應該是在酒店。

她這邊沒開燈，一片黑漆漆。

榮與期面容冷峻，“路明月，把燈打開。”

聽他這叫人有壓迫感的聲音，路明月竟然有些心虛，好像老公要捉奸查房的意思。

可是明明兩人什麽關系也沒有。

她語氣不耐煩，“我要睡覺，沒什麽重要的事明天再說。”

榮與期眉頭一皺，聲音竟軟下來，“乖，我想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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