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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帝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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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日子太過平靜,平靜得讓君如也產生了幾分僥幸,僥幸地想著,姚原在隱石的保護下不會被大妖找到,即使她死了,夢魘也可以代替她,戴著隱石生生世世地守護著他。

這樣,即使她離開,也可以放心了。

那個詛咒日以夜繼地吞食著她的生命力,再加上縮短的壽命,讓她時常有一種倦怠的感覺,感覺自己行將就枯,精力不足。

不過,她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君如皺著眉毛想了想,卻沒能想起自己忘記了什麽。

一腳剛踏入帝都的夢魘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全然不知道自己離開十幾天,連存在與否都被一個女人徹底地忽視了,而且還被那個女人隨便地決定了人生的方向,甚至沒有得到通知。

他興沖沖地從姚原房間的陰影中鉆出來,一眼就看到君如在做噩夢,就秉著大無畏的八卦精神,湊上前,窺視她的夢境,想看看她夢到了什麽。

可惜君如的警覺性非同尋常的高,幾乎是夢魘入侵她的夢境的瞬間,綠色的光芒直撲夢魘的面門,險些洞穿他的頭顱。夢魘就地鉆入腳下的陰影,才避過了那一擊。

君如這才睜開了眼睛,看清了來人,懶洋洋地說:“呦,小夢魘,是你啊。這樣突然接近我可是很危險的。”

夢魘直眉楞眼地從陰影中浮上來,還保持著震驚的表情,卻不是因為險些喪命,而是因為方才看到的夢境。雖然君如反應及時,還是被他捕捉到了一個畫面。

他忍不住問:“你方才夢到的,是真事,還是只是一個單純的夢境?”

君如不打算瞞他:“是真的。所以,如果你不想幫我,我不會怪你,因為你說的沒錯,這件事本來就不關你的事。那個大妖,一旦惹上,後患無窮,到時候你想脫身,就沒那麽容易了。”

“哼,我是那麽膽小的人嗎?”

君如斟酌地說:“不是那意思。就算沒有你,我也有法子對付他。”

她喃喃地說:“這一世,我要將所有的事情終結。”

“別做傻事!”夢魘勸她,“我可以把他藏進夢境,三千夢境,三千世界,那個大妖找不到他的。”

“不行。”君如堅定地搖頭,“只要那個大妖找到你,三千夢境都會破碎,到時候姚原永遠都出不了夢境了。而且,夢境畢竟是虛幻的,姚原他,還是要生存在現實中的。”

君如長長地嘆了口氣:“你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頭……那些事,本應由我承受的。”

“不要這麽說,你已經很努力了,”夢魘安慰,想起窺見的君如的夢境,亦是心有餘悸,他身為妖類,自認生性殘忍,殺生之時從不手軟,可是比起那個大妖,卻能說得上是仁慈了。那個人類的遭遇,連他也覺得齒寒。

他驀然想起來意:“對了。我回了族落一趟……”

君如驚訝地說“你回部落了?什麽時候的事情?你的族人一定很開心吧,啊,失落多年的小夢魘終於回來了,好感人!”

夢魘:“……我十幾天沒來了,你沒發現嗎?”

見夢魘的臉色不對,君如當機立斷,嬌弱地扶住額頭:“自從中了詛咒,我的記憶力就開始減退,一些事情都記得不是很清楚……”

夢魘抱著胳膊,冷眼:“不要把什麽都推到詛咒上去!相信我,你的記憶力一直沒好過!不僅記性差,還有錯亂,自動更改,只記得對自己有利的事情的毛病。”

君如:“所以我一直記得夢魘大人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文成武略德昭日月……”

雖然聽不懂,夢魘的馬屁還是被拍的很是受用,冷哼一聲:“我為你尋來了轉移詛咒的方法。你上次畫的那個法陣,大致是沒有錯的,只是少了一樣引靈的材料,叫做月見,是一種玉,因在月光下發光而得名,只是這種玉比較罕見,不容易找。你現在很不好受吧,那個詛咒煞氣很重……”

君如毫不遲疑地說:“我不能離開他,那個大妖隨時會來。”

夢魘繼續冷哼:“真是麻煩,我替你找也就是了。”

“那就多謝你了。”

夢魘戲謔:“不用謝,說好了要一起戰鬥,共度難關的。”

君如的厚臉皮豈是他能打敗的,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小夢魘你終於想起來我們的約定了,我真高興。”

夢魘懶得搭理這個女人,匆匆而來,又匆匆地走了。

夢魘去了妖市。

妖怪有專門的渠道購買所需的東西,這種妖怪集市被稱為妖市。妖市上各種妖怪混雜,兜售商品,多半是以物換物,互通有無,由各方妖主代為監管,帝都的妖市是北方妖主的地盤。北方妖主跟南方妖帝一向不對付,這也是君如沒有想過設法讓姚原不斷轉移地方,躲避妖帝的原因。

月見作為引靈的材料,極為難得,夢魘一連去了幾天都毫無所獲,正打算換個地方碰碰運氣,一位商人主動找到他,將一塊月見遞給了他。

夢魘舉起那塊玉,辨別真偽。

妖市上常年不見日光,那塊玉普一出現便吸引了大量的目光。裏面流動著若有若無的銀光,淡淡的,珍珠一樣的柔和,卻一點兒也不耀眼。

那個商人解釋:“月見是因為月下發光而得名的說法其實是錯誤的,它的名字是見月的意思,因為它能儲存月光,吸取靈氣而得名。客人是打算用來解咒嗎?轉移詛咒它是最好的材料了。”

夢魘大喜過望:“呀,謝謝你了。你想換什麽?我的毛發嗎?”

夢魘一族的額上的羽毛可以提供源源不斷的噩夢,只可惜夢魘自詡為魔神的坐騎,不願意出世,所以它們的羽毛也是有價無市的寶貝。

那個商人笑瞇瞇地說:“不用了,你我也算有緣,這塊玉就送給你了。”

夢魘不疑有他,將月見塞進懷裏:“那你可真是個好人。”

妖怪保持著和善的笑容,目送著他轉身離開,自言自語地說:“終於找到了。”

天生缺了一顆心眼的夢魘還不知道他將一個煞神領回了姚府,興沖沖地將月見交給君如,邀功:“給你。”

君如矜持地伸出兩根指頭,夾住月見,離得遠遠地賞了兩眼,見夢魘一直看著她,很是期待的樣子,就面無表情地說:“小夢魘,幹的好。”

為什麽這種誇人的話經她一說就變味了?夢魘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歸於這種人天生的拉仇恨,他見怪不怪地看了床上睡的很香的姚原一眼:“你們已經睡到一張床上了?真好。”

君如並不覺得夢魘會說人話,所以不抱任何期待地問:“好在哪裏?”

夢魘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明智預測:“你身上沾了他的味道,吃起來會更美味一些。”

感情在他眼裏,她就是吃的,姚原因為不能吃變成了調味料。君如眨眨眼睛,突然很想一刀捅了他。

事不宜遲,她就地畫下法陣,依樣施法,想要將詛咒解除。按照夢魘的指點,她將月石置於人偶體內,作為吸引詛咒的媒介,結果隨著詛咒的黑氣過渡到人偶上的,還有她的內丹。

然後那個人偶就被無形的線牽引著,穿過窗戶飛走了。

妖類修煉內丹增進法力,內丹失則道行失。換句話說,沒有了內丹,君如只能勉強維持人形,沒有法力,與常人無異,還有就是,短命。

夢魘大驚,變身去追,卻被君如按住了肩膀。

“別去!是他來了,去的話會有危險!”

“可那是你的內丹,沒了內丹你會死的。”

君如說:“你的族人沒有告訴你畫這個法陣會折壽嗎?就算不失去內丹,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解除詛咒也只是為了不衰弱下去,能保護姚原而已。結果卻中了鈞天的詭計,法力全失,連與他一戰的力量都沒有了。”她的臉上只有遺憾而無恐懼,在這種境況下,倒顯出一種鐵石般的冷硬。

明明衰弱地站也站不穩了,還強作出這幅無事的樣子,這個女人到底是有多逞強?夢魘露出了悲意:“你真的一點兒都不為自己考慮嗎?你快要死了。”

君如似是疲倦地扶住額頭,懨懨:“這是我欠他的。其實,有時候我也在想,若是當初不被他救,一死百了是不是比這更輕松……你看,人類都說妖怪本性自私無情,這句話一點兒不假!其實我根本不值得他救!”

“別這麽說!你失內丹的事情因我而起,是我害了你。你別急,我會保護你們的。”

君如搖頭:“不能連累了你。你若真想幫我,就為我施用夢魂吧。成為祭品只需要身體和靈魂就行了。雖說我的靈魂衰微,為你效勞個幾年總是沒問題的。”

夢魘答應了。看著她的眼睛,他沒法不答應。那個人類吃了很多苦,她也吃了很多苦。而這些苦難,都是別人強加給他們的。他們又有什麽錯呢?弱小是錯嗎?如果是的話,那這個世界又有什麽存在的意義呢?

在夢魘難得思考人生的當會兒,姚原翻了個身,眼看著就要醒了。君如向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離開。

姚原發覺自己懷裏空空的,就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揉了揉眼,打了個哈欠說:“君如,怎麽還沒睡啊?”

君如的臉隱在一片黑暗中,有幾分高深莫測的意味,她並沒有像往常那樣立刻回答他,過了一會兒才懶散地說:“因為少爺把被子都搶走了,我凍得睡不著啊。”

她說的是真話,她現在的確很冷,似乎熱血全都隨著離體的內丹流走了,全身冷的發抖,尤其是心口的那一塊,冷的快要結冰了。這種寒冷如同附骨之疽,將伴隨她到死。這也是失去內丹的後果之一。

姚原一聽就急了,掀開被子下地,沒有穿鞋就奔了過去,將她的手拉入懷裏,立刻被凍的打了個冷戰,吃驚:“你的體溫怎麽那麽低?快進被窩。”

他被冰的不停地哆嗦,卻咬咬牙忍住了,抱起君如就往床上跑,抓起被子將她包了個嚴嚴實實,又隔著被子將她緊緊地摟住了。

君如抖開被子將他也圍了進來,不過盡量避開了跟他直接接觸,怕自己的冰涼傳染給他。

反倒是一直放不開的姚原,主動抱住了她,用自己的體溫暖著她。

君如一楞,不知道是不是心裏因素,她果然感到暖和了些。

姚原並不好受,君如的身體裏似乎是個大冰塊,源源不斷地抽走他的熱量,讓他說話都帶著顫音:“有沒有……暖和一些?”

君如摸了摸他的臉,她的手所到之處,姚原的雞皮疙瘩此起彼伏,寒毛直豎。

君如慢慢地回答:“有,我覺得很溫暖。”

“那就好。”姚原被凍的慘兮兮的,卻露出了一個有點兒傻的笑容。

君如往後退了退,怕身體嬌弱的姚小公子生病,上次他臥床不起,真是嚇壞她了。可是她一退,姚原就摟得更緊了,他的臉皮經過君如不分晝夜地鍛煉,也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

“我……我沒事,別擔心,”姚原笨拙地安慰著君如,他慢慢地說,“君如,做我的妻子吧。”

君如不明所以地說:“恩?”黑暗中,姚原看不到她,她卻看得清他。明明嘴唇都凍紫了,卻摟著她不撒手,那個表情,倒是跟他們初遇重合了。

即使看不到她,姚原也睜著眼睛看著她的方向,說:“我們成親吧。我明日就去稟明母親,擇日為我們完婚。君如,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君如強笑:“為什麽要成親?我們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可以娶妻生子,我不會介意的。”

姚原不高興了:“那怎麽行?你家少爺是那麽隨便的人嗎?再說了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他驀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又有惱羞成怒的趨勢,幸而君如不通詩文,疑惑地問:“什麽?”

姚小公子不知道自己該松口氣還是該郁悶自己對牛彈琴,拉長了臉,恨恨地將她的頭按到胸前:“不說了,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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