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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桐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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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不差錢,流水席擺了上百桌,全城的人只要來都可以領一份飯吃,只不過沒有資格入席而已。按關系親疏分為內院外院而已。新郎官孤身一人沒什麽親戚,所以在座的多半是王家的親戚。

內院,蘇阮正一桌一桌地敬酒,仰頭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屋脊上立著的蕭逸,臉色一變,目光徒然便冷了下去。

他借口換衣服向後院走去,不出所料的,屋頂上的人瞬間消失了。新郎便知道蕭逸已經跟上他了,所以步子不緊不慢,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十分符合薄醉狀態的新郎的形象。

“青阮。”等到了無人處,蕭逸喊住了他。

青阮提了提袖子,慢條斯理地說:“蕭逸!”

他擡起眼兇狠地看著蕭逸,像是被侵犯領地的貓,豎起了全身的毛:“你是來殺我的嗎?”

蕭逸不答:“她是蕓娘?”

說起蕓娘,青阮的臉色柔和了一下,還是戒備地盯著蕭逸:“是!”

蕭逸不以為然,淡淡地笑著說:“那麽,恭喜你了。”

青阮一楞,身上的敵意退下去不少:“你不是來殺我的?”

蕭逸輕笑:“為什麽要殺你?你憑借自己的本事找到了她,讓她答應和你成親,這不是很好嗎?我留下來是為了喝你的喜酒的。青阮,我以為我們是朋友。”

青阮這才松了一口氣,說實話,真打起來,他還真不是蕭逸的對手:“如此,是我莽撞了,對不住。”

說來也奇妙,百年前他們曾是敵對的仇人,百年後一切風消雲散,他們還能站在一起敘敘舊。

“說起來,當年還要謝謝你,不然的話,蕓娘只怕已經不在了。”

蕭逸只是微笑。當年,青阮與同族蕓娘相戀,結為夫婦,同為天狐效命,是天狐的左右手。

蕓娘在一次任務中受了重傷,生命垂危,青阮求天狐救她,卻被天狐拒絕。絕望之下,青阮找上了昆侖山,說願意提供有關狐山的線索,並將所知一並告知,唯一的條件是救活蕓娘。

正道不同意,說是豈能同妖類合作,手段下作,即使贏了也不光彩,甚至有的人說何必合作,直接抓起來拷問便是。

當時雨下的很大,青阮跪在地上等著他們做判決,眼睛裏的悲傷越來越濃。蕭逸作為昆侖山宗,他的意見在會盟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他一直沒有開口,他看著青阮,看著他臉上的絕望逐漸加劇,因為蕓娘的氣息越來越弱。

可是有誰在意呢?妖類在天狐的帶領下屠戮了無數的人類,青阮是他的心腹,殺了他們不少同胞,他們沒有立刻殺了他,已經仁慈了。

蕭逸說:“好。”

他一說話四周都靜了下來。東白山的掌教是蕭逸的摯交,雖然不悅,他還是幫蕭逸忽悠那些頭頭們:“妖類有心向善,這不是好事嗎?投誠的妖被厚待,這是給其他的妖類一個訊息,只要回頭,正道不會對其趕盡殺絕。上天有好生之德,會給他們留一線生機。”

蕭逸走到兩個人的面前,蹲下身跟青阮平視:“把她給我吧,雖然無法救活她,我可以送她去輪回。不過,天道有序,以後她就是另一個生靈,你不可以去打擾她。”青阮同意了,事實上他想打擾蕓娘也不行。接下來的一百年他被關在了除妖塔底,剛被放出來。

蕭逸笑了笑,說:“你找到蕓娘一定很不容易。”

蕭逸作為當年的事情的知情人,知道他跟蕓娘的前因後果,再加上青阮同親族好友皆斷了關系,出塔後尋找蕓娘在塵世奔波,混跡於人類,始終是個異類,如今心願得償,被喜悅沖昏了頭,難免降低了戒備心,所以蕭逸一提青阮頓時來了興致,直接使了個傀儡術,讓傀儡代替自己出去敬酒,他同蕭逸坐在石桌旁,將他跟蕓娘重逢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一個月前。晴雨又做了那個夢,夢裏雨下的很大,視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濕潤的水汽沾染上她的睫毛,而她坐在一輛馬車上,轉過街角,轉彎處是一座酒樓,二樓的竹簾卷了起來,露出了窗戶裏一個人的上半身,是個很英俊的男子,他漫不經心地談論著什麽,不經意地往下看了一眼,恰好對上她的目光,卻沒有規避的意思,反而斜挑起嘴角笑了一下,壞壞的,讓人臉紅心跳的笑。

晴雨連忙擡起袖子遮住了臉,垂下眼睛不看他,然而車子骨碌碌過去後,她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屋檐下的水不斷地下流,連成了水線,模糊了站立的男人的身影,但無疑他還在看著她的方向,隔著如此遠的距離,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

醒來以後,晴雨怔怔的,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連續幾夜夢到同一個沒見過的男人,莫非是思春了?

晴雨有些難為情,仔細回想了一下夢到的內容,要說是夢,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她清晰地記得男人的臉,連酒樓的燈籠上的楓葉金魚圖案。那條路似乎是去煙雲觀的方向,那家酒樓……是了,叫歸悅樓。晴雨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讓下人備車,向歸悅樓趕去。

今天倒是沒有下雨,是個艷陽天,人來人往,商販叫賣聲不絕於耳,馬車平穩地前行,節奏不變,近了,近了,歸悅樓出現在了晴雨的視線中。還真的有,酒樓二樓的位置真的有一個男人在跟對面的人談話,不同的是,他並沒有看她。他跟她的夢中人,長得一模一樣。

他沒有看不代表對面的人不會看,那個中年富商示意他往下看晴雨的馬車,語氣輕佻:“那裏面一定是位女眷。”

蘇阮正並沒有往下看,目光中閃過冷厲:“你怎麽知道?”

富商摸著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以一種過來人經驗豐富的口吻說:“那位女眷很謹慎,馬車外面沒有露出任何衣飾,但是它停在那裏已經有一會兒功夫了,車裏還是沒有任何人下來,這麽熱的天,它的簾子遮得這麽嚴,一定是她的身份不便拋頭露面。”

“也許是他家教好,在此等候友人,又自恃身份,不會做出有失禮節的事情,所以才不下車,也沒有圖涼快就拉開簾子。”

富商沒有聽出蘇阮正對他的不知禮數,背後妄議女眷的諷刺,胖胖的身軀急切地往前傾,不顧自己的年紀比蘇阮正還要大十歲的事實:“蘇兄不信?我有個法子可以證明。你吩咐馬夫,離開的時候裝作不經意沖撞了那輛馬車,然後向主人賠禮,她就算不出面,也不得不出聲,如此,蘇兄就可以確認我說的話了。”

蘇阮正滴溜溜地轉著酒杯,聞言斜睨他:“哦?你經常這樣幹嗎?”

富商這才聽出蘇阮正口氣裏的不悅,訕訕:“沒有。”

蘇阮正放下酒杯,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黃大掌櫃,你向我借銀錢周轉錢莊的生意,我本來覺得沒什麽好拒絕的,但是呢,想不到你竟然想用……如此下作的方法驚嚇一位小姐,我覺得你的人品實在信不過啊,所以我決定終止我們的合作,告辭!”

“蘇老板,蘇老板。哎呦,不是這樣的……”

馬車裏的晴雨心神大亂,發生的事情處處透著古怪,無法用常理來解釋,從來沒有見過的人接連幾天出現在夢裏,而且現實中還能找到夢裏的人,這讓她想起了一個話本,說是一位女子同一位男子夢裏相遇相愛,因愛而死又因愛覆活,她前幾天確實在觀裏求了姻緣,所以,這是上天給她的姻緣?

晴雨瞇著眼睛又往二樓看去,卻發現那裏已經沒人了,正在此時馬車猛然被撞了一下。處於慣性,她不穩地往前傾,額頭撞到了什麽,毛茸茸的,肉呼呼的,不疼,擡頭一看,原來是車廂的木板,可是方才的觸感倒像是貓的爪子上的肉墊,應該是錯覺吧。

車外響起了男子的聲音:“馬夫莽撞,不慎沖撞了主人,敢問主人無恙乎?”蘇阮正把人家痛罵了一頓之後,轉眼間就無恥地用了人家的方法來接近車裏的人。他正愁怎麽跟她搭訕呢,花了三天的時間總算將足不出戶的她從深宅裏引了出來,機會難得啊。

車廂裏傳來女眷細聲細氣的回答:“無恙。”

蘇阮正掩下笑意,做出一副正直有禮的面孔:“原來是一位小姐,是在下失禮,為了賠禮,還請小姐允許在下護送你回去。”

這一次那個嬌柔的聲音只說了一聲恩就沒有再開口了。應該是害羞了吧,記得以前他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他馱著蕓娘爬上山頂看星星,夜風吹得他們的毛整個倒豎了起來,他用嘴幫蕓娘順順毛,她就害羞地說不出話來,但是她還是幫他也順了順毛。

蘇阮正盤算著,護送她回去後第二天就可以讓媒婆上門提親了,一次沖撞成就一場姻緣,聽起來又是一段佳話。

就在蘇阮正護送女眷回府的同時,恒通錢莊的黃老板的馬車在路上跟劉家那個有名的嫁不出去的醜胖姑娘的馬車相撞,就此被纏上,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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