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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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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細月牙掛在沙林樹梢,天色墨藍,夜霧飄散,天地之間格外寧靜。驀地一聲槍響,深夜寂靜,這聲槍響好比炸在耳邊。

一幫人等抄起家夥沖出門口,打頭的是光頭,忽然那停下,轉身揮手,“回屋,都回屋。”

羊皮襖子殺氣騰騰的提著一把單刀,“是誰他媽的太歲頭上動土活膩味了攪爺爺的清靜!”

光頭道,“當家的。”

過了半晌,沒有響動,眾人漸漸睡去。就在似睡非睡的當口,猛地又一槍響。

羊皮襖子等人躺在大通鋪上,盯著天花板。

散辮子忽然坐起來。

羊皮襖子小聲道,“哥,你去勸當家的?”

散辮子卷起棉被,“我去後棚。”

羊皮襖子吶吶道,“那多冷。”

散辮子剛要說話。又一聲槍響。

光頭閉了閉眼,坐起身來卷被子,“六子,起來,挪地方。”

夜風冷,大當家的面色更冷。他單手端著槍,斜步端肩沈腰,瞄著沙柳樹梢,一動不動,毫無征兆便是一槍,驚起幾只宿鳥。

廂房的門悄悄推開,光頭一行人抱著被子沿墻根悄莫聲息往外走。

快到門口遇見了婷婷抱著娃娃,光頭壓低聲,“大小姐。”

婷婷悄聲悄息問,“你們去哪兒?”

光頭道,“後棚。”

婷婷道,“那太冷,倉房還有空。”

光頭點頭,“大小姐想得周到。”

羊皮襖子小聲道,“大小姐,要不你去勸勸?”

婷婷苦笑道,“我哪兒敢呀,你們也知道我哥,這時候誰敢……”

廂房的門哐啷向兩邊打開,袁飛揚怒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夜風吹過沙柳樹梢,吹過屋頂貓兒草,吹過羊皮襖子的襖子,吹得他哧溜一聲吸鼻涕。被七八只手輪番打了後腦勺,他捂著腦袋正想發作,又被七八只手捂住嘴拖到墻根一腳踹個老實。

寂靜之中,大當家回頭,瞪著袁飛揚。

袁飛揚擡擡眉毛。

大當家眉目犀利,氣勢一層一層疊上去。

此時,綠裳怯怯道,“袁飛揚?”

袁飛揚回頭道,“沒事,別怕。”

大當家垂下視線,沈默將槍插回腰間槍套,轉身回房。

羊皮襖子縮在墻根邊,低聲道,“咱還去不去倉房。”

光頭瞅了一眼婷婷,意思是大小姐拿主意。

婷婷一猶豫,看情形大當家今晚上是消停了,可保不齊改練鞭,躊躇之間,大當家出了房門,徑直往他們而來,一伸手從婷婷懷中接過娃娃。

婷婷嚇了一跳,這娃娃是當娘的心頭肉,如何肯放手,“哥!”

大當家皺了皺眉道,“你叫什麽。”

婷婷吞吞吐吐,“娃娃今天跟我睡。”

大當家輕輕拍了拍娃娃,娃娃揉揉眼睛,“阿爹?”

大當家道,“你要跟媽媽睡,還是跟阿爹。”

娃娃想了一會,“媽媽。”

大當家道,“要跟媽媽睡,還是跟先生。”

娃娃想也沒想,“先生哥哥!”

大當家指了指廂房門口,“先生住哪間,知道嗎。”

娃娃道,“知道。”

大當家嘴角一翹,“聰明孩子。”

他將娃娃放下地,“去吧。”

娃娃跑到廂房門口,踩上臺階,夠不著門環,便拍了拍門板。

袁飛揚吼道,“還鬧什麽!”

娃娃細聲道,“先生哥哥,是我。”

袁飛揚一楞,趕緊拉開門,滿肚子的火氣看見娃娃便消散,柔聲道,“怎麽啦。”

娃娃抽抽搭搭,一扁嘴。

婷婷埋怨大當家,“看看孩子都被你養成什麽樣!”

大當家道,“孩子愛哭又不賴我。”

婷婷怒道,“是都會騙人了!”

袁飛揚將娃娃抱起,“上回咱倆約好,男子漢大丈夫不哭。”

娃娃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娃娃一團稚氣,認認真真說這話的模樣可愛極了。袁飛揚忍不住親了一口,笑道,“教你的都記住了,真聰明。”

羊皮襖子低聲道,“這句我也記……”他吞了吞口水,盯著鼻子尖兒的匕首,咽下沒出口的字。

娃娃道,“先生哥哥,一起睡。”

袁飛揚抱著娃娃,往門外看一眼。

從大當家起頭的一幹人等退進陰影地。

袁飛揚頓了頓,“你媽媽呢。”

娃娃道,“我要跟先生哥哥一起睡。”

袁飛揚問了幾次,娃娃都是這句話,袁飛揚無奈,只得關上門。

大當家收回匕首。

羊皮襖子摸著墻根退走。只聽大當家道,“那句話記住了?”

羊皮襖子欲哭無淚,“其實,這,我,記,話……”

大當家冷冷道,“是記住了還是沒記住。”

羊皮襖子將眼色遞給一幫兄弟,遞給誰誰躲。

大當家不耐煩,“嗯?”

羊皮襖子將心一橫,“是記住了!”

大當家道,“寫下來。”

羊皮襖子一楞,“啊?”

大當家道,“寫好了,一個字都不準差。”

羊皮襖子楞楞道,“噢。”

婷婷見光頭等人進了廂房,急忙道,“哥,我今晚睡哪兒?”

大當家道,“你不是有房嗎。”

婷婷道,“你吵得人睡不著覺,我出來把炕熄了,現在再燒得天亮才暖和,還睡什麽。”

大當家揉揉額頭,“我那間給你,行了吧。”

婷婷嘟囔道,“你都把我兒子抱給人家了,問過我行不行。”

那邊廂房,綠裳披衣坐在床上,見袁飛揚抱進來一個小孩,詫異道,“這是你那個學生?”

袁飛揚笑道,“是啊。娃娃,叫姐姐。”

娃娃乖乖叫了一聲。

綠裳見這孩子一雙烏溜溜大眼睛,心裏便喜歡上,“這孩子叫什麽。”

袁飛揚道,“他們都叫娃娃,我也跟著叫。”

綠裳嗔道,“你也太粗心了。”她伸手將娃娃抱到跟前,逗道,“你叫什麽?”

娃娃道,“阿爹叫我娃娃。”

綠裳道,“那你媽媽呢。”

娃娃道,“也叫娃娃。”

綠裳擡頭,見袁飛揚的神色黯淡,心中一動。

成親之時,袁飛揚曾經提過心裏有一個人,但是這個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一起,違背禮教,世俗難容。

難道是這孩子的母親?

袁飛揚道,“睡吧。”

綠裳點了點頭,她喜歡娃娃,一道睡在炕上。

袁飛揚吹熄燈,躺回地鋪。

山間地氣寒冷。

綠裳聽見袁飛揚翻來覆去,便低聲道,“上來睡吧。”

袁飛揚忙道,“不用。”

綠裳抿唇一笑,“我是說,你將那板凳拼在一起,睡在凳子上吧。”

袁飛揚恍然大悟,“我怎麽沒想到。”

天色發白,院裏養的小羊蹬土,沙雞咯咯,萬物蘇醒,一派生機。

袁飛揚披衣出門深深吸氣,到底是凳子睡得腰酸背痛,便一手扶著柱子一手揉了揉腰。

對面的房門一開,大當家走出來,兩人各自轉開視線,又悄悄的轉回來。

婷婷這時候走出門,“你的枕頭也該換一個。”

大當家道,“要換你自己換。”

婷婷不服氣,“你睡著舒服,也不想想我。”

大當家正要回話,心中某根弦一動,暗道一聲不好。

袁飛揚回身進屋子,過一會兒抱著娃娃出來,送到婷婷跟前。

婷婷察覺氣氛不對,然而不明所以,唯有伸手接過。

袁飛揚又回屋子。

大當家盯著那扇緊閉的門,問道,“昨晚上先生睡哪兒。”

娃娃道,“先生哥哥睡地。”

大當家嘴角微揚。

娃娃又道,“後半夜睡上來了。”

大當家面色一沈。

婷婷埋怨哥哥將孩子塞到新婚夫妻的房內,連忙道,“娃娃,不要說了。”

娃娃道:“先生哥哥還說。”

大當家沈聲道,“說什麽。”

娃娃脆生生蹦出兩個字,“腰疼。”

話音未落,那屋裏頭響起袁飛揚的聲音,“綠裳,揉腰!”

袁飛揚喊完這一聲,見綠裳真站起來,連忙擺手,“你別當真。”

綠裳道,“這一路你勞心費力,昨兒晚上也沒睡好,我給你揉揉。”

袁飛揚連忙道,“不不,真不用。”

綠裳道,“那你躺會休息。”

袁飛揚道,“你呢。”

綠裳道,“咱們昨天穿的那一身衣裳臟了,我去洗洗。”

袁飛揚道,“我陪你去。”

綠裳將袁飛揚推到床邊坐下,笑道,“洗個衣裳出不了事,況且你不是說這兒的人看著兇,其實都不是壞人。”

袁飛揚堅持道,“不行,我陪你。”

綠裳嘆道,“袁飛揚,我若是事事都要依靠著你,以後怎麽辦。”

袁飛揚道,“話是這麽說不錯,可你第一次到這兒,也不熟悉四面的環境,我怎麽放心。”

綠裳見袁飛揚堅持,也不再拒絕。

院子裏,一群漢子高聲說話放聲笑。袁飛揚和綠裳一出門,登時沒人出聲。

綠裳還是有些怕,拽住袁飛揚的袖子。

袁飛揚打招呼,“都在呢。”

光頭道,“先生去哪兒。”

袁飛揚道,“洗衣裳。”

綠裳低聲說了兩句,袁飛揚點了點頭,道,“你們有沒有要洗的,順道一起。”

羊皮襖子樂道,“正好!”

光頭給一腳。

袁飛揚道,“拿來吧。”

羊皮襖子看了看其他人臉色,“我是說……我正好都洗了。”

袁飛揚哦了一聲,“那行,下回盡管開口。”

兩個年輕人並肩走出大院。

羊皮襖子小聲道,“哥,先生和他那小娘子挺般配。”

光頭嘆道,“你是多了個舌頭,還是少了根筋。”

羊皮襖子道,“你放心,當家的頭先就出去遛馬了,不然我怎麽敢說。”

院子不遠處是一片沙柳林,穿過林子便能見到一口水井。

婷婷提起一桶水拄在井欄上,聽見說話聲,擡頭一看,見是袁飛揚綠裳。

綠裳見袁飛揚的神色閃過一絲異常,“你回去吧,我認得路了。”

袁飛揚道,“我等會再來接你。”

綠裳答應。

袁飛揚轉身離開,留下兩個女孩子。

綠裳猜想婷婷便是袁飛揚那個不能說出口的心上人,微微一笑。

婷婷不明所以,也微笑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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