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站在底下，緊緊抿著唇的李長陵，皇帝揉了揉額頭，道：“朕記得，長陵你今年也十六了，是時候給你選一位溫柔賢惠的妻子了。”

皇帝頓了下，道：“安陽候的嫡長女，年十五，知書達禮，毓秀名門，你看怎麽樣？”

這本是皇帝給二皇子選的妻子，才貌俱佳，性子也好，娘家有權，可偏偏老二被那鄭瑞迷了心去，皇帝想，李長陵應該會樂意的，也算是補償了。

來的路上，李長陵想了下，皇帝不會無緣無故就改變主意，除非是陸清嵐她自己有其他的想法。

而現在皇帝這番話，恰好驗證了他的想法。李長陵卻不願裝聾作啞，接受了這份補償。他直言道：“父皇，兒臣想娶阿嵐為妻。”

“老三！”皇帝的話裏隱隱含著怒意，說嚴重點，李長陵已經是在違抗君命。

李長陵卻擲地有聲道：“父皇，難道你就願意看著阿嵐嫁到尋常人家？不說其他，就說那鄭瑞，阿嵐以後還要向她行禮問安？”

皇帝啞口無言，李長陵說的不錯，女子出嫁以後榮華便全系夫家，他現在能護得住阿嵐，十年後，二十年後呢？

而且說起鄭瑞，也實在刺痛了皇帝的心。在二皇子的百般懇求之下，皇帝已經答應了他同鄭瑞的婚事，鄭瑞已經是將來的二皇子妃。

可皇帝心裏，仍是不喜歡鄭瑞的，出身太低。讓陸清嵐給鄭瑞行禮，皇帝是萬萬不能接受的。皇帝內心掙紮，他想要陸清嵐過的好，卻也不願違背了她自己的意願。

李長陵見皇帝動搖了，握緊的拳頭松了松，他剛剛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說出那番話 ，好在皇帝聽進去了。李長陵沒有再出聲，他在等，等皇帝最後的決定。

良久，皇帝道：“阿嵐她生性活波，更喜歡宮外。”

李長陵微微皺眉，竟然是這個原因，不過他很快就道：“只要她想，我就可以帶她出宮。”

李長陵繼續道：“嫁到宮外，就真的好？京城的世家大族，私下的糟心事也不少，留在宮裏，這輩子不會讓她煩心。”

皇帝盯著李長陵，似乎想要看出他所言是真心還是假意。李長陵毫不閃躲，任他打量。

許久，皇帝臉上露出一個笑意：“三年。”

“是。”

三年之內，他若是坐上了太子的位置，陸清嵐就會嫁給他，否則，皇帝不會讓陸清嵐嫁給一個失敗者。

二皇子最近的日子有些不太好過，跟手底下的官員吐槽：“李長陵他就是瘋了。”

皇帝不過四十餘歲，正是身強體壯的時候，一般情況，這個時候的皇子不都是默默表現自己，收好自己的奪嫡之心，“兄友弟恭”，以求得到皇帝的垂青嗎？

哪有像李長陵這樣的，朝廷上下什麽事都要插上一腳，該他做的，不該他做的，他都要管，恨不得把所有皇帝要做的事都給包攬了。李長陵之心，昭然若揭。

二皇子這邊沒有防備，一時間被李長陵搶了不少好處去。二皇子氣的發抖，還要顧忌著皇帝的想法，不敢明目張膽的對付李長陵，只暗搓搓的盼望李長陵趕緊失了聖心。

每次上朝李長陵就面無表情的，看著二皇子做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樣，心裏冷笑，他們父皇也是從兄弟間奪得皇位的，對皇子間那些事，還能不知道？

李長陵相信，以皇帝的氣度，不會在意他所做的一切。當今皇上，不是死死抓著權利不放手的人。

他們能夠早早的成長起來，沒有比皇帝更開心的人，可惜二皇子沒能看明白這一本。大皇子倒是看的明白，只是走了彎路，早早的就退場了。

***

春去秋來，轉眼就是三年。

鄭瑞已經和二皇子大婚，成了名副其實的二皇子妃，生了一個大胖小子，眼下又懷了一個。

陸清嵐把手放在鄭瑞肚子上，試圖感受到胎動，可就那麽傻傻的等了半柱香，什麽動靜也沒有。

陸清嵐訕訕的把手放下，又問：“阿東呢？今天沒帶他來嗎？”

阿東就是二皇子的長子，今年一歲半，長的胖呼呼的，特別可愛，陸清嵐就特別喜歡逗他玩。

鄭瑞搖搖頭道：“昨晚鬧了一晚上，天亮了才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醒呢。”

陸清嵐一臉失望，她已經三天沒看到阿東那胖娃娃了。鄭瑞摸摸肚子道：“你要是喜歡，趕緊自己生一個啊！”

陸清嵐嘆口氣：“這不是還沒遇到合適的人嗎？”

京城裏頭的未婚公子，陸清嵐這個看看，那個看看，習慣性的把自己身邊的未婚男性——李長陵拖出來對比。

沒他高，不行。沒他帥，不行。沒他家裏有錢，這是肯定的……

反正就是左看右看都不行，再加上皇帝不知道為什麽不再催婚了，陸清嵐也就不急，慢慢來，她今年才十七，還是個寶寶呢。

兩人還待聊會兒，阿貍趁鄭瑞不註意，悄悄附在耳邊道：“剛剛二皇子封王了，即日離京。”

陸清嵐手一抖，險些打翻了茶杯，引來鄭瑞的註意。三年的明爭暗鬥，結束了嗎？

又是一個月過去。

二皇子啟程離京，宮門口，鄭瑞拉著陸清嵐的手依依不舍：“阿嵐，我到了地方就給你寫信。”

說著說著，一行清淚留下，可美人落淚也是好看的啊。被乳娘抱在後面的阿東好像也感受到了什麽，兩只小短手使勁的往陸清嵐這邊伸。

陸清嵐把阿東抱過來，安慰著鄭瑞：“都做娘的人了，怎麽還哭呢？我們以後又不是見不著了，有時間我就去看你。”

二皇子無故不得出封地，鄭瑞作為二皇子妃，也不能千裏迢迢的獨自回京，也就只有陸清嵐去看她了。

聽到這話，鄭瑞卻一邊哭一邊道：“路途遙遠，阿嵐還是不要來了，你身子不好，可別累壞了。”

陸清嵐又是一陣哄。

二皇子就成熟了很多，離開的時候也只說了一句：“我母妃，還請表妹照顧一下。”

陸清嵐沖他點點頭：“二表哥放心，我還想要王美人多送我兩盆花呢。”

聽說王美人昨日哭過一場，今天就不來送行了，怕自己舍不得，聖命又不可違。

王美人沒有，李長陵卻來了，只說了四個字：“一路平安。”

二皇子展顏笑道：“早生貴子。”

李長陵也笑了，兄弟兩個，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等二皇子真正的離開皇宮，闔上宮門，已經是半個時辰後。

李長陵提出送她回玉堂殿，路上問：“難過嗎？”

陸清嵐點點頭，又搖搖頭：“大表哥走了，二表哥也走了，表哥你就留下來了吧。”

事情早已註定，沒什麽好難過不難過的，至少都還活著，至少李長陵還在不是？

陸清嵐小小的腦袋，不容許自己煩惱太多，第二天就跑去夫子家借書，打算用書本砸去那些憂傷。

在夫子家遇到了顧曲的夫人，現在的顧曲，已經考上了進士，做了京官，娶了妻子，生了孩子。

顧曲夫人笑著招待她：“叔父昨日剛買了一些書，郡主來的正好。”

“是嗎？”陸清嵐有些驚喜，又厚著臉皮道：“證明這書就是給我準備的啊，我不借誰借？”

要離開的時候，夫子回來了，看著陸清嵐手裏抱著的書，揮手道：“走吧走吧，便宜你了。”

話是這麽說，沒有一點嫌棄意味，只是開玩笑而已。印刷術面世後，書籍的價格就一降再降，夫子平日裏最喜歡的，就是在各大書肆裏尋寶，自己看過後就借給連現在的書也買不起的貧窮學子。

陸清嵐嘻嘻一笑，腳步輕快的溜了：“夫子的書可都是珍寶，我很快就會看完的。”

回到玉堂殿，就看到了李長陵。

陸清嵐已經習慣了，李長陵時不時就會來坐坐，把書往他身前一放，道：“剛從夫子那裏借過來的書，表哥要不要看看？”

李長陵看了看，拿了一本，陸清嵐就開始收拾書，就聽他問：“阿嵐有沒有中意的男子？”

陸清嵐驚恐的擡頭，不會是又要給她做媒了吧，怎麽如今李長陵也要摻合進去了？

陸清嵐決定先下手為強：“沒有，表哥你別操心我，你比我大，你自己婚事還沒著落呢！”

卻見李長陵極其自然的點頭，極其自然的道：“我未婚，你未嫁，不如就我們兩個在一起算了。”

陸清嵐手中的書“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僵笑道：“表哥，你別開玩笑了。”

“不，我很認真。”李長陵註視著面前的女子，“我是皇子，你是郡主，身份匹配。我今年十九，你十七，年紀正好。我們相識六年，知根知底，彼此了解。我們，不是正合適？”

陸清嵐被他說的有點暈：“不對，不是這樣的，我們不可以。”

“為什麽不可以？”李長陵眼眸深邃，“除非你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

陸清嵐“我”了個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麽所以然，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好像，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李長陵站起來道：“你想想，你嫁過來，就是皇子妃，我的為人你也清楚，不會拘束了，你想玩便出去玩，我還可以陪你一起。你若是嫁給其他人，說不定就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李長陵這話真真假假，陸清嵐就算嫁給其他人，也還是郡主，至少皇帝在世的時候，她想出門，沒人敢攔她。

李長陵繼續道：“你不是喜歡阿東嗎？我們也可以生一個，比阿東還要聽話還要可愛的孩子，父皇會很喜歡。有乳娘和宮女在，我也會看著，一點都不用你操心。”

“你遲早是要嫁人的，我早晚是要娶妻的，與其和不認識的人成親，不如我們兩一起，阿嵐你覺得怎麽樣？”

說完，李長陵定定的看著陸清嵐，等著她給出最終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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