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之後。

“心魔既然穩定了，就趕緊給我下去！”一腳把人從床上踢下去，顧七兮氣道。

“師傅，徒兒還要……”晏飛可憐兮兮。

“滾！”

好不容易有機會反攻一次，竟然還是被人壓。顧七兮的心情十分、非常、特別的不好！

屋外月色正亮，照著屋內的二人。晏飛跪在地上，低頭看著地面，不敢發出聲響。顧七兮盤腿坐在床上，渾身不著片縷、連拿毯子遮一遮的心情都沒有。白皙的皮膚上四處印著吻痕和點點青色指印，頭發淩亂，看上去很是……誘人。

神識纏在顧七兮身上，怎麽都舍不得離開。頭雖低低的朝著地面，身體卻還是誠實的起了反應。

看見那小玩意兒的變化，顧七兮就又氣又惱。伺候是被伺候的舒服了，可他輪回了幾個世界，次次都是只有壓的份。以前是因為身份和體力原因比不過人家，所以輸了就輸了，為什麽這次差點就要得逞了，晏飛這家夥的心魔就忽然起了，又反過來把他制住了呢？這樣下去，什麽時候才能輪到他在上面啊！他好歹也是堂堂主神好不好啊！這樣真的很丟臉啊！

怒從心起，顧七兮從床中央往前面爬了爬，腳丫子伸出來，放在床下面。腳底板惡意的在晏飛那裏踩了踩，看著晏飛臉瞬間紅了起來，身體微微顫抖、卻跪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的樣子，這才稍稍順心一點。

俯下身子擡眼往晏飛臉上看，想要從這小子臉上看到羞慚愧疚的模樣，誰知眼睛對上人家臉的一瞬間，竟從眼神裏讀出了貪戀和癡迷，眼珠子對著自己那雙腳一眨不眨，黏在上頭了一樣，即便自己這樣看他看了半天，也沒察覺到。

“啪。”一巴掌蓋在晏飛腦袋上，晏飛回過神來，驚慌的看著顧七兮。

“師傅……”話還沒說完，眼睛就對上了顧七兮的身體。朦朧的月光映照在那白皙的身體上、白的反光。靠的這麽近，晏飛甚至能清楚的看見顧七兮皮膚上那層細細短短的軟毛，跪在下方擡頭看著他，仿佛在看從天而降、渾身散發著白色聖光的神仙。

與晏飛第一次見到顧七兮時候的印象一模一樣……

那麽高不可攀，那麽的高潔傲岸。

目光在顧七兮身上流連，腦中依舊在回憶剛才發生的每一幕。此刻真是慶幸自己是修士，記憶力很好，過目不忘，便是再過去一百年、他也絕不會忘記昨日的每一個細節。

顧七兮：“逆徒，逆徒！”

晏飛跪在地上，頭磕在地面，不敢起來：“徒兒錯了。”

“你竟然敢做出這等以下犯上的事，你心中還有我這個師傅，你還把我當師傅嗎！”

晏飛：“徒兒錯了。”

“你就只會說這句話？”顧七兮道：“說這句話的時候，你問問自己，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嗎？”

晏飛不語。

顧七兮道：“這次是這個心魔也就罷了，若是你劍上的心魔暴走。你也這樣沖動，是想如何？把為師給殺了嗎！”

晏飛眼睛大睜：“徒兒怎會！”

而且他也打不過師傅啊。

話剛說出口，晏飛才察覺出些許不對。

剛才自己被心魔沖昏了心智，所以思緒不是很清晰。

現在回過頭來想一想，師傅剛才若是不願意。為何不把自己制住，捆綁起來，強行把心魔抽取、封印住呢？

若說師傅是自願的，可現在眼中的不悅卻是顯而易見的……

不等顧七兮反應過來，晏飛忽然上前，一把按在顧七兮的手腕上。靈氣稍稍試探了一下，得到的結果讓他震驚無比。

“師傅，您……？！”

顧七兮把自己手抽回來，看了他一眼。

“您的修為？！”晏飛不敢置信：“為何會……！”

顧七兮冷漠道：“管好你的心魔，還有閑心來擔心師傅。”

晏飛怎麽可能就這麽放過去，他緊張的看著顧七兮：“怎麽會這樣？難道這幾年裏，門裏發生了什麽事，讓師傅您？”

顧七兮：“沒有。”

晏飛擔心道：“可是！”

堂堂分神期的大能，忽然修為衰退到煉氣期都不如，那與修真者被打回凡人身份有什麽區別。這可是師傅他花了千年時間修煉才得來的法力啊，晏飛一個外人都覺得心疼，師傅他又得多難受啊！

怪不得最近這段時間的出行都是讓他來禦劍，每天一日三餐按時進食、晚上還必須要休息。不是因為師傅真的想要學習凡人的生活作息，而是他不得不如此！

“師傅，您是……受了傷，還是怎麽了？為什麽不與徒兒說？！”

不然晏飛哪能安心的讓顧七兮與他出門玩這麽長時間，定會想盡辦法幫師傅恢覆修為了。

於嫣然和喬雪原也是，為什麽回去了都不告訴他？

顧七兮道：“沒有受傷，為師只是將功力全部封在了壓制你的劍上，所以體內暫時只剩下一丁點兒的靈力而已。”

晏飛看了一眼自己的劍，心有餘悸。

“原來如此。”

那怪不得，昨天自己對師傅做了那種事，師傅都沒有制止自己了。不是容忍他，而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心中的愧疚越來越濃烈。

師傅是為了自己，所以才只剩下那麽點靈力的。可他卻趁著師傅力衰，用武力強硬逼迫師傅……現在師父眼裏，該是怎麽看待自己的？

即便面上不說，心裏是不是已經恨急了他？

仗著師傅的寵愛，所以肆無忌憚的以下犯上。若是昨日師傅稍稍對他狠一點點，不願意犧牲自己而妥協他，將修為從劍裏收了回去、把自己推開。那那時候兩個心魔齊齊爆發，殺意愛意充斥了大腦，眼前又只有一個分神期的師傅、無旁人可殺。被心魔壓制的晏飛會做出什麽事情來，結局又會是怎麽樣，想都可以想到。

原本的小慶幸早就消失的無隱無蹤，晏飛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顧七兮從旁邊取來被扔的淩淩亂亂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看了一眼晏飛，顧七兮道：“跟我出來。”

走出屋門，看著門前的空地。眺望著遠方高掛枝頭的明月，顧七兮回頭、對跟著走出的晏飛道：“晏飛，昨日給你的種子呢？”

晏飛從儲物袋中拿出種子：“在這裏。”

顧七兮指指地面：“種了。”

晏飛手中動作一頓。

擡頭看著顧七兮，猶豫道：“師傅……之前……”

他不知道自己這時候，該不該告訴顧七兮，他喝醉之後把自己血和他的血滴在相思果上的事。

這時候說出來，會不會火上澆油，讓師傅心情更加不虞？

顧七兮道：“怎麽了？”

晏飛低頭，還是說出了實情。免得等下種子埋下去，卻怎麽都不發芽，顧七兮還是會看出不對來：“您昨晚，把徒兒的血與您的血一起滴上去了。”

顧七兮：“為師知道。”

晏飛猛然擡頭：“！”

顧七兮：“所以才讓你種的啊。”

晏飛被這句話背後的涵義驚到，過了許久才道：“可、可這種了有什麽用呢？”

顧七兮：“為了你的心魔。”

晏飛不解：“心魔？”

“與你把殺戮心魔封印在劍中，以血餵劍、安撫殺意相同。種下這個相思樹，將你的另一個心魔抽出，寄養在這相思樹內，同樣可以起到安撫作用。”

聽到顧七兮說要把自己的心魔抽出，晏飛下意識的想法就是不願意。

他可以不要修為、甚至可以不要性命。

唯獨這個，他死都不願意妥協。

“若是把這個心魔抽走，那徒兒以後，不是再也不會對師傅您……”

顧七兮理所當然道：“那是自然。”

“徒兒不肯！”晏飛聲音大了起來：“徒兒不願意忘掉這份感情，不願意忘記您對徒兒的好！”

顧七兮疑惑的看著他：“為什麽不肯？只是將心魔抽走，你我師徒之間的回憶，自然還是在的。我與你之間發生過什麽，你當然也不會忘。”

晏飛搖搖頭，看著顧七兮：“師傅不懂，您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哪怕自己的心魔劫是什麽已經被師傅知曉，哪怕不久前才剛剛發生了那種事，師父也沒有任何改變。他根本就不理解這份愛，從頭到尾也沒有把自己這份心意當回事。

“徒兒是因為對師傅的思念，才一步一步走到這裏，堅持到今日。若是忘記了對師傅的情感，那徒兒這麽多年的忍耐到底是為了誰？！”晏飛有些激動：“徒兒才不管什麽正道魔道，徒兒只是因為師父是正道，所以才努力想要成為一名正道人士，才能配得上您！”

“若不是因為師傅，徒兒為什麽要忍耐那些修士的挑釁，甚至還滋生了心魔？若不是因為師傅，徒兒又為什麽要隱藏著愛意，遲遲不敢表白，弄得自己如此難堪！”晏飛道：“師傅為什麽還是不懂！為什麽還能說出讓徒兒放棄對您的愛這種話！”

顧七兮不知道晏飛突然之間怎麽會這麽激動，奇怪道：“我是為你好。”

“徒兒不要這種好。”晏飛情緒低落，一種無力感深深纏繞著他：“您根本就不懂愛。”

顧七兮不說話，心想是啊，我是不懂。但我已經盡力了不是嗎？以一個主神的立場來說，他自認已經盡力去配合晏飛了。

晏飛：“您莫不是以為滴上了血，種子便能發芽不成？”

說完，忽然覺得有些嘲諷：“可惜，它可不是口頭上說一句我愛你，就能糊弄過去的。”

顧七兮聽著晏飛這些話，覺得很是刺耳。

“那你到底要為師如何？”顧七兮道：“放任你心魔繼續滋生下去，什麽都不作為嗎？”

那他怎麽能安心的離開啊？

晏飛自嘲的笑了笑：“您只需要喜歡上徒兒不就好了嗎？”

可惜啊，看師傅這個反應，他怕是一輩子都實現不了了。

顧七兮道：“師傅喜歡你啊！”

我剛才喝酒的時候不就說過一次嗎？晏飛怎麽記憶力這麽差？

晏飛看著顧七兮，臉上沒有絲毫喜悅：“徒兒不要那種喜歡。這種話，您對圓圓也能說得出來，不是嗎？”

顧七兮被晏飛弄得有點生氣了：“說是說的出來，但是那怎麽能一樣呢！”

晏飛也大聲起來：“怎麽不一樣？！您倒是告訴徒兒！那裏不一樣了！難道您也喜歡徒兒，喜歡和徒兒親吻，甚至做夢都想和徒兒一起上床嗎？！”

顧七兮氣急，心說這個病毒到底是怎麽回事。指著晏飛鼻子道：“是啊！我就是喜歡你！喜歡和你親嘴，喜歡和你上床！不行嗎？！我都這麽明顯的告訴你了，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啊！”

晏飛聽後，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顧七兮，語噎了。

顧七兮走上前，一拳砸在晏飛胸口上：“你腦袋瓜是怎麽長的？為什麽總是這麽自以為是？我都和你上床了，我都給你壓了，你還以為我不喜歡你，那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你才相信？把心掏出來給你看嗎？！”

晏飛被一拳砸的踉蹌一步，伸手握住顧七兮的手掌，心很亂。

“不、不是……”晏飛道：“可您，可您根本就不像……”

“怎麽不像了？我怎麽不像了？你看起來就有多像嗎？”顧七兮一拳一拳敲著晏飛的胸口，道：“你不也藏藏捏捏這麽多年？一次都沒跟我說過嗎？就你有苦衷能忍，我便不能忍了？我就沒原因了？！我愛你不行啊！”

系統＆晏飛：“您愛他我？！”

顧七兮聽到系統和晏飛的反問，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麽回答。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麽會忽然說出這些話。

在心裏對系統道：“……如果要用人類的情感詞匯來表達這種情緒，那大概是‘愛’吧。畢竟這麽多人類裏面，能讓我產生獨占欲望的，也只有病毒了……齊夕、安遠航他們留下的記憶裏面告訴我，會對一個人產生獨占欲、想要他只喜歡自己，而且自己也只會對他產生這種想法，那就是‘喜歡上對方’的意思不是嗎？”

系統無語：“人類大腦裏的多巴胺終於還是影響到您了嗎……”不然怎麽會莫名其妙蹦出這種話來。

顧七兮：“我看了那麽多的電視劇，可不是白看的。”

“……”

回答了系統的問題，顧七兮看了晏飛一眼，避而不談：“你先把這種子埋下，催生發芽吧。”

晏飛直到現在都沒能徹底消化掉顧七兮的那一句“我也喜歡你”，腦子亂亂的。低頭看著手裏的相思果，心道是啊，嘴裏說出來的話不能保證，但種子的反應，不是最赤裸直接的嗎？

師傅對自己的心意到底如何……

懷抱著萬分之一的微弱希望，晏飛小心翼翼捧著種子，在門前的空地上找了個位置，挖了個小坑，將果子放進去。又像凡人一般，用手捧著土壤，一把一把的掩蓋在種子上方。

好像通過這些虔誠的動作，就能感化種子，祈求他給自己一個好結果一般。

拍了拍土壤，將它壓平。想了想又怕因為外在因素影響了種子生長，掏出幾顆靈石在周圍建了個法陣，又在上頭滴上了數滴生命靈泉，確保種子可以健□□長。這才退後兩步，緊張的看了顧七兮一眼，催動了靈力。

一炷香的時間後。

“噗”的一聲。細小卻又明顯的聲音，在土壤下發出。

那是代表生的希望。

是種子發芽、鉆出厚殼的聲響。

也是讓晏飛從人間直直飛升到天堂的天籟之音。

不敢置信的看著種子冒出綠芽，緩緩鉆出地面，露出翠綠的枝椏。晏飛飛快的轉過身，著魔一般看著顧七兮。

不要告訴他這是通過什麽術法作用，才會讓種子的發芽的。晏飛真的希望，自己看見的是事實，顧七兮，是真的喜歡他的！

顧七兮看過去：“怎麽？”

晏飛激動到難以自抑：“師傅，種子！種子發芽了！”

“喔，為師看見了。”顧七兮高高的翹著鼻子：“我就說我喜歡你嘛。”

晏飛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仿佛世界都明媚了起來，喜悅之情溢滿心間，將他填得滿滿的，此生已再無任何遺憾：“天哪，天哪！”

系統看著眼前的小樹苗，程序思維有點轉換不過來。

不應該啊？難道這個種子這麽好糊弄？還是哪裏出了問題？

這真的是相思果嗎？

顧七兮看著晏飛小孩子一般歡喜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我不是說過我喜歡你了嗎？為什麽還這麽激動。”顧七兮道：“人類的情感不就是這樣嗎？喜歡一個人，想和他親嘴、上床，這已經是最好的證明了呀。”

聽聞此言，晏飛嘴角的笑意滯了一下，看向顧七兮的眼神中帶上一點遲疑。

“你啊。”見晏飛這個反應，顧七兮指了指眼前的相思樹小樹苗道：“‘山有木兮木有枝’，這首詩後面一句話就是說給你聽的。”

晏飛從未聽過這其他世界裏才有的詩詞，迷糊的看著顧七兮。

顧七兮哼了一聲，氣呼呼的：“不相信就罷了！為師才懶得和你證明什麽呢！”

蠢貨，呆瓜，不開竅！

晏飛連忙道：“徒兒只是太緊張您，所以有些患得患失的害怕罷了。”

相思樹種子發芽，已經是最大的證明，晏飛不敢強求太多。

更何況，師傅願意接受他，已經是晏飛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了，他怎麽敢再不識趣的逼問追究。

顧七兮道：“既然這樣，那心魔……”

晏飛立馬搖頭：“徒兒不會抽出來的！”

顧七兮皺眉看著他。

晏飛：“您既然願意接受徒兒，徒兒的心魔就已經得到了安撫，何必非要安放在那相思樹中？”

顧七兮：“可我以後走了怎麽辦？”

晏飛想都不想：“怎麽可能呢？”

顧七兮看著他。

“怎麽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即使樹發芽了，也不代表七兮真的懂什麽叫愛呀。慢慢來，神也是要一點一點進步成長的，下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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