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後上場前，張教練對著眾人吩咐道：“孫曉, 你還是註意要註意一下球的分配。對面的攔網不弱, 情況適當的時候, 以快攻為主。”

孫曉點頭。

張教練又說：“梁冰, 你自己調整一下扣球次數。我們明天晚上打D隊, 你知道什麽意思，那是我們拿積分最好的機會。絕對不要在八進四的時候，對上B組的第一名。”

B組的第一名, 那可是一支真正的豪強。

梁冰說：“但是如果我再拿下一局，也能拿到一分了。就差一點。”

張教練：“那也應該要合理分配, 這不是差一點的問題, 在球場上沒有差一點，差就是差。”

她拍著孫曉的肩膀說：“先打半局看看。你們就知道咬不咬的下來。”

C隊之前還有所保留的話, 那麽現在應該要開始發力了。

自己的老對手, 她很了解。永遠喜歡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情，不到關鍵時刻, 都會表現得人畜無害, 給你一種希望在即的錯覺。但在你用盡力氣準備爭取一下的時候，又會暴露出本性, 將你狠狠甩下。

如今已經第四局, 是時候該見真章，梁冰等人很難拿下。

張教練捏著水杯在場邊坐下。打開喝水的蓋子, 但是沒動。

場內方覺曉已經接起了第一個球，孫曉按照策略選擇和副攻打了一個前快。

但很快對面就回敬了一個球, 來自沈寂了快三場的接應位強攻。前排攔網判斷不及時，接應沖著梁冰的方向落球。而那氣勢毫不遜色於第二場的梁冰。對方還朝她挑眉挑釁了一下。

當C隊拉開左右雙點攻的時候，那是很強大的。她們配合默契，加上傳球隱蔽性高的二傳，可以很好迷惑對手，並不比隊長和梁冰的殺傷力低。加上兩位身材高大，專註於攔網的副攻，她們的隊伍沒有明顯的漏洞。

相比起來，A隊其實迫切地需要一位強悍的自由人。

A隊有嗎？

沒有專業的。

類比於A隊第二局氣吞如虎的架勢，C隊也終於發威了。攻手擊球速度、二傳傳球速度，場上跑動的頻繁和多變性，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整體隊伍節奏瞬間加快。而兩支隊伍之間的差距也無可避免地暴露。

C隊在快節奏的配合中線路著游刃有餘的默契，每一球都打得果決而漂亮。反觀孫曉這邊，一舉一動中顯出一絲捉襟見肘的遲疑來。她在思考應該將球傳給誰才有更大得分的可能，而隊友又能不能意會到自己的想法，能不能把握好自己的傳球。她的傳球會不會太突然……諸如此類。

精神越投入，對戰局越在意，這些嘈雜的想法就不可避免地冒了出來，即便她再三說服自己去忽視，也很難做到。

她的打法實際來說也沒什麽問題，只是那一點點的差距，被逐漸拉大，就成了致命的存在，隨著C隊幾次連續得分，張教練不由嘆了口氣。

孫曉在重壓下體力消耗巨大，攔網的高度都開始有所下降。

如果梁冰不能支撐她，她似乎也撐不住隊伍。失去攻手的二傳，顯得有些無力。

“夏風，邱聲。”張教練終於說，“準備熱身。”

兩人在第四局開始之前，已經在做準備動作，休息時間差不多熱身完畢，就等著上場的機會。聽她這樣說，快速站起來，在場邊舒展四肢，同時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場上的情形。

葉陽等人並不是很懂排球，見隊長和楊齊幾個專業人士沈默下來，一臉嚴肅地看著球場，沒人插科打諢，也慢慢沒了興趣。能在一個地方坐半個小時真是為難他了，何況他們最初的動力之源還在板凳上坐著呢。

尤其是班長幾個視力不佳，本身對體育就沒多大興趣的學霸。因為看臺位置不算近，場上哪個人是哪個人都不知道，各自的站位代表著什麽意思也完全不知道，對面大屏幕的畫面相當模糊，像素低得可怕，當然投入不進比賽的熱情。

自己支持的隊伍被壓制，可不是什麽好看的場景。

張佳品不出個所以然來，問道：“所以到底怎麽樣啊？”

於文說：“如果繼續下去的話，怕是要涼。”

不得不承認，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

眾人黑線，嘆了口氣。那就慢慢等它涼好了。

排球的時間是很好耗的，一個球可能一個來回就結束了，也就是一眨眼、或者說句話的功夫。眾人才剛開了會兒小差，於文就拍著前面一人的肩膀，高聲喊了一句：“換人了！”

正在悄悄玩手機的葉陽整個人一蹦，茫然擡頭道：“換人了？換什麽？”

“夏風！！”

“我的新女神！”

“換人。”隊長說，“兩點換三點了。”

所謂兩點換三點，是指在二傳輪替到前排的時候，前排的強力攻擊點位只剩下兩個。這種時候如果二傳攻擊力不夠，會用一名強力接應將二傳換下，然後再用替補二傳把後排的接應換下，前排就會重新變成三個攻擊點。

夏風跟邱聲正拿著牌子站在場邊，跟下來的孫曉和接應做交接。

那接應咬著牙，看起來還有些不甘心。錯身而過的時候，拍了下邱聲的肩膀，說道：“加油。”

邱聲感受到了交托的責任，回過頭說：“放心！”

四人互相擊掌，然後走進隊伍。

葉陽激動道：“臥靠？這就上場了？！”

班長和眾人也為之振奮：“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牌子半遮面！沒想到真的能看見她站在場上的樣子！”

“真的出來了？有點前傾提要嗎？”

葉陽這才記得去瞄記分牌，這一看，不由呲聲道：“咦？都12：16了？不會是快結束了所以隨便拉上去溜一溜的吧？坑爹了嗎？”

如果第四局輸了的話，這就是她們的最後一局，而C隊只要再拿9分，就能結束整場比賽，留給夏風的機會太少了。不怪葉陽會這樣想。反正大局已定，趁著最後幾個球，給替補一點訓練的機會，聽起來就很合理啊。

楊齊：“給點信心行不行？不是你說要閉眼胡吹的嗎？”

“對對對，閉眼胡吹，我大一班的基本素質！”葉陽說，“同志們快站起來，不要錯過機會，賣力點喊加油，過了這一村可能比賽都要結束了！”

葉陽喊得情真意切，但楊齊怎麽聽，都覺得有一種一言難盡的味道。

眾人扯扯衣擺站起來，揮舞著手裏的小巴掌大聲呼喊夏風的名字。在他們的帶動下，另外一邊一直保持安靜的C隊粉絲們，也不甘示弱地吶喊出聲。

C隊教練見對手換人，挺了下脊背，若有所思地看著邱聲和夏風。目光主要是定在沒有見過的夏風身上。

這樣看起來更矮了。是因為窮途末路了，所以換人下去先休養生息嗎？還是這個矮個子二傳，有什麽過人的長處，保留到現在，成了一個小王牌？

是驢是馬，要看看了。

不管怎樣，那教練打了個手勢，手掌往下一壓，示意姑娘們冷靜下來先好好觀察，千萬不要冒失輕視。

因為孫曉是隊長，而她被替換下去了，所以場上隊伍的領導權，張教練暫時移交給夏風。

夏風站在一號位，活動著自己的手指，努力去無視耳邊的雜音。

都是什麽事兒？太讓人羞恥了。

她扯了扯嘴角，等待發球提示的響起。

邱聲站在前排左側，壓著重心保持到攔網的姿勢，一動不動。嘴裏念念有詞，聲音很低，旁邊的人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麽。

她對面的C隊球員好奇問：“你在說什麽？”

邱聲認真道：“我在緊張。”

C隊球員：“……”

“緊張的快尿了。”邱聲坦誠說，“嘿，我還是第一次打全國性的比賽誒。以前我連我們省運動會的替補都上不去。厲害吧？”

對方：“……”

A隊這是已經徹底放棄了嗎？上來的都是什麽人啊？

夏風舔著嘴唇暗自考量，視線一一掃過對面的球員。

場外和場內的風景真是不一樣，她能清楚感受到幾雙眼睛在同時盯著她的壓迫感。

比分已經不容許她們進一步擴大。

這種時候如果發大力跳發球，能得分是好的，但如果不能得分，就真的比較糟糕了。

她不知道張教練會在什麽時候把她換下去，也許是在自己進入前排的時候。如果抓不住後排三次輪轉的機會，她可能就要和這場比賽說再見了。

寧願多接一次一傳，也不要追求發球得分的快感。

她決定穩紮穩打，賴在後排。

那麽就一個一個來。

夏風吐出口氣，拋起球，朝著對面的左側邊線打過去。

C隊教練抖著腿悠閑觀察。

控球力不錯，邊線球的角度很刁鉆。然而她們隊伍的防守可不是吃素的。

C隊將球接起後，火速組織反攻，從主攻位展開進攻。

A隊的攔網慢了半拍，起跳後一次觸球。球改變路線，放緩了速度，自由人判斷錯誤方向。

梁冰盯住球，已經做好墊球的姿勢，說道：“我來！”

夏風見沒有問題，從後排插進前排，邱聲從左側跑向右側。兩人在球場中間錯位路過，眼神交匯。

她們都坐了將近整場的板凳，清楚明白對方的心情。

該死的緊張，也該死的——興奮。

給她這個球！

梁冰的一傳有些偏外，夏風踩著小碎步進行調整，她快速轉了一圈視線，腦海中開始布置場地的空間方位圖，和平時的訓練場面。

球速、高度、邱聲的站位和時機。

邱聲肌肉用力，喉嚨間發出一聲模糊不清的嘶吼。

夏風跟著起跳觸球，托住球身，幾乎沒有猶豫，快速發力出手後傳。

邱聲瞳孔中的球不斷放大，冷靜地捕捉時機，那一瞬間都忘了換氣，然後將手臂以柔軟的姿勢狠狠抽下。

兩人站位很近，這一球打得太快了，對面誰也沒有預料到。那球直擊敵軍空地，漂亮拿下一分。

“啊——！”邱聲兩腳落地，用力甩了下自己的頭發，握拳喊道：“爽！！”

C隊教練摸了把臉，整個人都不好了。

w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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